乡愁的碎片(六)(文占祥)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乡愁的碎片(六)》是中国当代作家文占祥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乡愁的碎片(六)
——故乡天地大乡愁皆是情
我在姬塬读高中时,我们的政治课赵老师常常在课堂上教育我们说:“你们要好好读书,不要老想着回家养圈羊、养群牛,婆姨娃娃热炕头。”随即又说;“像你们那些干山湾里,过去那些毛财主,牛马成群羊成圈,现在有啥呢?啥都没有了!”……
赵老师说这些话时,我不由得又想到了西湾。老东家为人和善、口碑也不差,留下的财富不算少,没想到后来“孤儿寡母”们的生活,有好几年也并不好过。
60年代初期,西湾遭遇不顺不幸后,西湾的“孤儿寡母”们颤颤微微、如履薄冰。人常说,运气不佳、喝凉水都打牙!
西湾托户族家老人在县城买了一头小毛驴,精心喂养、以求推磨碾米之方便,熟料当时的丫头和男孩都还小,每次夜晚去黑灯瞎火的驴窑都有些胆怯。有一次驴的缰绳没有拴牢,夜半滩地的驴不熟悉山里的路,跌倒在门前的菜园子中,跌断了腰……
大集体时,按人分粮凭工分结算,工分少的家户要往出拿钱或折东西。我们家当时十五、六口人,是村中欠工分的大户,好在我的爷爷是个“十全匠人”,天阴雨湿闲暇时,不停地做些零碎木活、造绳编秣、修理农具、编筐编篼,能顶去好多的工分钱,加上我们是贫下中农,没有可折的“东西南北”,也就一年一年向下推!
东湾西湾就不同了,二连柜、三联柜、五联柜还是有的,不仅用的简易窑门也是能看得见的,那个大风车就更不用说了……这些物件当时都算是稀罕物,现在仍在大路上,别人都懒得看一眼,可见社会发展之快,新社会新时代之美!最终该抬的还是抬走了,该挖的也没能挡住,那个没有人要的大风车自然折合给集体了!
“春”哥的妻家是姬塬塬上的大户人家,方方面面的考虑,“春”哥选择了上塬投奔靠向妻家。
在那个银子不能当钱使唤的年代,有钱人和没钱人真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甚至还要遮遮掩掩、他们更要平易近人。“春”哥拆掉了校场台的四间平房,将拆下的松椽檩条、门窗瓦当等,尽数用毛驴驮向了姬塬,还有他爷爷亲手打造的第二个红色木质的大风车,还有人们猜想那些那些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一家欢乐一家愁,一家唏嘘一家忧!看人眼色的日子总是不好过,没有精神的日子更不好过,一切还得继续,总有时来运转之日!
“春”哥的老母亲是一个贤惠出名的老太太,按辈份我们称大姑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只是无缘见面。1982年,我在姬塬读书时,一块读书的小弟因病需要找一个人家休息半天,无路可走的我壮着胆子敲开了大姑妈的家门。自我介绍后,大姑妈的热情至今都难以忘记,倒水、铺盖、关心备至,还帮我们按照旧俗进行了处理。
我和“春”哥几乎没有过接触,但附近乡镇的人都认识“春”哥。因为“春”哥既是周边有名的大胖子,也是周边有名的大好人、大孝子。至今提起“春”哥,也是有口皆碑。老太太的孙辈、重孙辈都沿袭了老辈的孝顺家风,听说老太太的晚年很幸福、很快乐,是周边的长寿寿星之一。
“荣”哥的老母亲我们习惯地叫姑妈,和我的老母亲在50年代的食堂化时就成了很要好的姐妹。“荣”哥又和我的老父亲搭档了好多年的生产队干,因而我们两家人十分熟悉而亲密。那个时代,成分较高的“东湾”、“西湾”,多少不等的都捐献了一定数目的“硬货”。我们家虽是贫下中农,但我的老母亲也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捐献出了唯一的值钱嫁妆——八个响洋轧的一对银手镯子,为此我们也感到骄傲和自豪!
“荣”哥家的饭,我小时候还是吃过几次的,姑妈的厨艺也是目睹与体味过的。姑妈的贤惠、干练不用说,特别是她那一手好茶饭名享方圆,在“成分论”至上的那段岁月,不论是生产队社员的派饭,还是驻队干部的临时用饭或饭点,“西湾”总是首选。不为别的,都是奔着姑妈的厨艺去的。
姑妈做饭做菜的卫生习惯不用说,最普通最简单的饭菜也具有强烈的仪式感。木制的红色油漆盘子擦洗的明亮如镜,红色黑顶的油漆竹筷子整齐地摆放在盘子一边的的中央,筷子的大头齐刷刷地放在盘子的边沿,好似乎在等待着食客的检阅。精致的油盐、辣子盅盅左右分置,各种小菜的菜碟对称地占据了其他位置,其中的咸菜或苦菜也一定码放的整洁而有形,碟沿儿不沾一滴淹水,仪式感强烈而精致讲究,真正的未食饭菜已饱眼福!
后来庄坊的红白喜事,姑妈一定是主厨,多年来都义无反顾的随叫随到,赢得了很好的口碑、聚集了很高的人气。现在每当看电视剧《父母爱情》的一个片断时,总能把姑妈和大家闺秀联想在一起。
1984年前后,姑妈陪同孙男在姬塬读书时,我在她处小住一天等待班车,也得到了姑妈热情的接待和招呼,至今难忘。姑妈高寿而终,长眠于老头子湾那块风水宝地,为儿孙后辈聚集了无限的祥光与瑞气。
时来运必转,否极泰定来!“荣”哥稍大时,就开始一路绿灯顺利行,还有一个“秀”姐,出阁伴富贵,家室和睦亲。“荣”哥的儿子更是心想事成绣前程,小孙男已经初露头角展才华……如今的“荣”哥、“荣”嫂低调休闲养生,在儿子、女儿家,老家、县城居住地,有规律地安度晚年。
传说我的大爷和李家掌柜去县城办事时,有人看见大爷穿着李家掌柜的二毛皮袄,骑着李家掌柜的高头大马……极其平常的一件小事,被当时的乡民刻意放大和渲染,以至于有添油加醋的流传,不过我家的二毛皮氅原本确实是李家老掌柜的。
小的时候,每年的古历六月六都要“晒宝”。这天的中午,我们家就在院子中央拉一根皮绳,破破烂烂、大小不一的十多领山羊或绵羊皮袄,早就搭在绳子上晒太阳了。唯一特殊的是那件二毛皮氅,要由爷爷从高高的板架上拿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搭在早就预留好的位置——绳子的中央。
只有在这天,我们才有机会摸摸揣揣这件宝物,在我们幼小的心中,这是我们家中最值钱的宝贝。这个宝贝平时用家里仅有的一条花线粗毯子包裹着,里面还包裹着爷爷的全套寿衣,连扎腿的红布带子都有,特别刺眼的是那双高腰帆布橡胶鞋!
可见当时爷爷的病情有多么危急、紧张,已经来不及做寿鞋了,只能买一双橡胶鞋凑合!据说当时爷爷每次吐半脸盆血,请来瞧病的乡间名大夫当晚都移步邻家居住,判定爷爷命不过天明!爷爷后来又健康了近三十年,给我们的童年创造了无比的欢悦和幸福,享年78岁时才告别了我们,真正的应了那句“富贵由命、生死在天”的俗语。
后来听爷爷说,这领二毛皮氅原本是西湾老东家的,老东家似乎没有穿几次就转手给了大爷爷,大爷爷也没有穿几次又转手给了爷爷。老东家和大爷爷的交易价钱没有流传下来,但从大爷爷易手到爷爷手中,爷爷让大爷爷从羊群中拔走了8个绵羊羯子,可见这件二毛皮氅当时之珍贵!
这领二毛皮氅在我们家静静地躺了近八十年,总共也没有穿过几次。迎娶我的母亲时,我想可能穿过一次。迎娶我的二嫂时值腊月,娶人时御寒一次。也许正式穿着,最多就这两次。
我上大学时,在家试着穿过一次,也是看得最仔细的一次。宽大的狐狸真皮领子,能盖住两个肩膀。针线活虽是手工缝制,绝不亚于后来的缝纫机缝制。面料是纯黑色的细质密布,到现在也没有明显褪色的迹象,两个暗兜的兜沿做工精细、针脚细密讲究,传说是周边李塬畔一名裁缝的手艺。
思虑再三,一方面想到了这是家中的宝物,我不能随意独占,另一方面也想到,那个狐狸真皮领子太“诈势”,有些不合时宜。最后,我还是穿着老母亲给我改制的老羊皮袄上学去了。
也许是老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后来老母亲换掉了那个“炸式”的狐狸真皮大领,换上了时兴的纤维小毛领,但还是一直包裹着,没有人愿意穿,也没有合适的机会穿!总感觉它是件“宝物”,不可随意随地穿!
前些年,我有心思想穿时,看见那个纤维毛领实在太小气,要是那个狐狸真皮大领还在,多么时尚、贵气、大方!如今物还在,毛色已发黄,她的归宿在何方?
我家还有一个老物件,也是李家老掌柜亲手打造的,就是那个转了上百年的大风车。这个大风车应该是李家老掌柜到白土洼子不长时间打造的,大概是民国二十年左右(老掌柜民国十八、九年向白土洼子迁移的)。弟兄三人分家时,大风车分给了老三。
前面提到,1974年前后,合作化时期因按人分粮凭工分结算,大风车被折合成粮款归了集体生产队所有。1981年前后,责任制大包干,没有人愿意要的大风车折价后来到了我们家。1998年前后,我们全家迁移宁夏时,我的老母亲以300斤胡麻籽将大风车说给了邻近的苏家(甘肃环县苏后沟苏家),当苏家驮着胡麻籽来拉大风车时,被老父亲无原因的挡住了,为此父母二人争吵了好多次,沿袭了好多年。
后来老父亲回老家守望家园时,当时老家已经没有其他像样的器具了,老父亲又请人将大风车搬进了他住宿的小土窑,用作盛杂物的器具,大风车又陪伴了他好多个日日夜夜。
老母亲走后好多年,就其中的原因我专门问了暮年的老父亲,老父亲缓缓地说:“那是李家的老物件,不要随意转卖给别人,应该优先李家后人。”如今蒙满灰尘的大风车,依然在老家的小窑站立着,它的身上写满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他的归宿在哪里?
这个大风车还有一个亲弟弟,就是“春”拉上姬塬的那个红色木质的大风车,据说这个大风车合作化期间、在姬塬村的油坊转了好多年,后来的去向不明,如今在哪里也不清楚!
故乡地大物博,资源丰富,邻近的周边都有十分优质的石油资源,真正“地肥流油”,唯独我们这一块还没有大开发!相传故乡深层地下的煤炭资源也很丰富,还有故乡露天的白土和粘土也许有着潜在的开发价值!
故乡那优质的黄土地,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资源。故乡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世世代代的故乡人,故乡人的智慧、勤劳传承了一代又一代。我深深地爱着故乡的一草一木,惦记着故乡的父老乡亲,处处皆是情,满眼是乡愁![1]
作者简介
文占祥,陕西定边人,中学化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