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娘亲婶婶(何先学)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跳转至: 导航搜索
​娘亲婶婶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娘亲婶婶中国当代作家何先学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娘亲婶婶

我的三个婶婶不全是我们一个——渡头乡——的人,但家都是渡头江边上的。三个婶婶都是上个世纪嫁到我家的,我只亲眼见到过二婶嫁到我家的情形.

二婶娘家离我家约十几里路远,是一个建在江边上的村子,名叫背冲。背冲,按字义解,大约是山背面小平地的意思。二婶的奶奶是我曾祖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爷爷的姑姑。二婶还没嫁给我二叔的时候,我叫她小燕姑姑。年轻时,婶婶尽管个子不高,但也是一头油黑闪光的秀发眼睛大且明亮如水。嫁到我家之前,我和二叔叔多次去过她家。

二婶娘家处在一条深巷的口上,一路都是泛着冷光的青石板。她家的一口水井也是从青石眼汩汩涌出形成的,那水清洌甘甜,井边上的青石被他们的祖辈踩踏得白腻如玉;井沿是绿绿青苔,井底是如发飘飘的水草;竟然在水井里生活着也不见长的几尾金鲤,巴掌大小!婶婶的父亲不爱说话,成天只是嘴里衔一根紫竹长烟杆。对于这个矮个子方脸的老人,我一点都不怕!这个忠厚的老人每次来我家必能得到我爷爷的热情。

二婶和我二叔的婚事当然是有红娘做媒的。给他们做媒的居然就是我二婶婶的父亲!老人家看到我家家境不好,一家大小都在受人欺辱,而叔叔们已经年纪不很小了,家中后代就我一个半死不活的,眼看这家人就要绝后,老人家一气之下,责令他的妹妹做正式媒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二叔!

我十二岁那年初夏的一天,二叔又要去背冲了,却没带我去。倒是三叔带了我去祖坟后面的山上砍柴。我当然不是砍柴的人才,只是喜欢猴子样爬到杨梅树上吃杨梅。三叔也跟我爬上了杨梅树,却不吃杨梅,只是透过梅枝朝山下很远的路上望去,望好一会,长长舒一气说:你二叔去背冲了,好了好了!我跟过去望,果见了二叔下山。问了三叔,得知二叔是去背冲下礼的!

秋的一日,家里热闹起来,来了很多亲戚—— 二叔要结婚了!

这天午后,奶奶拿了一柄红油纸伞给我,交代我下山接新娘子二婶.我撩起两条没肉的细腿奔下山,在蛇形后面山坡上接住了二婶,将红油纸伞给了二婶举起,我又飞跑上山报信,告诉一干大人们说新娘子到哪到哪了,然后自顾吃起了二婶给的红喜蛋和子孙豆. 至于新娘子什么时候到的家,以后又是怎样的表演,我一概不知——我吃多了红喜蛋和子孙豆,口渴了,喝了很多烫热的甜甜水酒,醉了,睡了,而且就睡在二叔二婶的婚床上!翻过年头,二婶生了我堂弟喜杨,大家一再夸我当初压床的功夫好! 可惜我当年就去了新疆,没能给后面的两个婶婶压喜床.

1989年暑假,我从长沙回去了故乡,这时,我已经没了疼我的奶奶,也没了爷爷. 三个叔叔也都结婚成家,并且分伙独立了 .我外表轻松,但内心惶恐,担心无家可归——要知道,叔叔是自己的,婶婶虽是亲上加亲,却未和我生活过。

那是双抢季节,叔叔婶婶都很忙,连他们未成年的孩子都在田里汗流浃背地忙活.我不会农活,站田边上手足无措,吊儿郎当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十分尴尬!偶尔下田割稻子,又割不净;帮叔叔挑谷,又挑不起。只能给叔叔婶婶送送水!婶婶们在田里和男人一样,劳累到天朦朦黑回来后,还要喂猪喂鸡,做饭。这天晚饭后,我没有烟抽了,叔叔们又都不抽烟,家里没有存货,我只得无精打采卧在晒场的竹席上遥望银河数星星。好久,想起二婶婶收工回来喂猪后,就再没见她身影。我问二叔婶婶哪去了?二叔说婶婶下山给我买烟去了。顿时,我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天呐,从家里下山再上上山回家,有五六里崎岖的山路,而这夏天的晚上,山路上还会有毒蛇出没!我想,即使是他们的儿子,如若不是有十分打紧的需求,当娘的也不会于一日的劳累后,为一盒烟去这样奔波!霎时,我的眼泪涌了出来。那情景,至今还生动在我的婆娑泪眼前!

三婶嫁给我三叔也是有来历的。三婶的母亲是我奶奶的亲姐姐。即三婶是我亲表姑,是我三叔的亲姨表妹。三婶年轻时清秀如莲,笑容如木芙蓉花一样纯真烂漫;三婶的手很巧,没有她不会做的;三婶做得一手好菜。

三婶娘家家境很好,她的父亲是国家工人,放排的。这在那时很是了不起。三婶也姓刘,娘家刘家坪,在我二婶娘家上游,两家相距两里多路。三婶娘家也是江边上的,站三婶娘家门口就看到渡头江了,江水如歌,江风如箫;在夜里或是清晨,有时是渔歌在江面上与江雾缭缭绕绕,沉沉起起;有时是单单的笛音在江面上悠悠荡荡,和着岸上农妇的捣衣声齐齐上岸,把袅袅炊烟惹得在晨风中聚聚散散。

二叔结婚后,三叔也是年纪不小了,我爷爷奶奶很着急,却又无奈——那时实在没人愿意嫁到我家,家境不好,又住在高山之巅。奶奶一急,奶奶的哥哥也就是三叔的舅舅们也跟着着急。也是应了那句话: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三叔的舅舅们突然想起了她们的大妹妹——我奶奶的姐姐,三叔的大姨——有好几个女儿,就开展起统一战线工作。血浓于水,我大姨奶奶心一软,就答应把他的小女儿嫁给我三叔。

三叔当时才貌有如水浒里面的燕青,当初读书时,也是全年级的第一或第二。而且,三叔口才极好,又写得一手好字。三婶和三叔叔也不是陌生人,经人一撮合就成了!

三叔和三婶确定关系的那天,正好是我要随父进疆的日子,三叔就和三婶送我们到了郴州。那是我第一次与城市接触,街上的五彩灯光让我又喜又怕。正紧张时候,斜眼看见了跟在我们身后的三叔和三婶牵手走着——他们羞涩又甜蜜地悄悄地将手放身后牵着!我就是从那时起有了某一天也要在城市的华灯下,和爱我的女孩牵手慢慢走啊走——尽管从没有女人爱过我。

三叔他们是在我去了新疆后结的婚。等我到长沙读书时,他们已有了两个儿子,大的五六岁,小的才三岁。那时没电话,我暑假要回时,就先给叔叔写信告知大概日期。第一个暑假,我回到了高圳垅,才过了村口的桥,就见我三婶站她自家门口提起一挂鞭炮噼里啪啦放起来迎接我。我顿时热泪盈眶,真想深深地跪下谢恩!

次日中午,三婶的大儿子喜柳藏着神秘的笑问我:大哥哥,你知道我妈妈今天中午要给你吃什么吗?我问是啥?喜柳弟弟告诉我是泥鳅!我在故乡时,最喜欢吃泥鳅黄鳝和青蛙!这些,我的叔叔们都知道,没想到,婶婶也知道了!来到三婶家,婶婶让我上桌子坐下,她揭开盖菜的篾箩,我果然见了一小碗嫩姜红椒炒泥鳅!我正要举箸,却见了婶婶的小儿子——棠棠弟—— 流着清亮的涎,巴巴地看着我。我要夹泥鳅给他,三婶急急拦住,说:仲杨,你吃。现在田里泥鳅不多了,这几条还是你喜柳弟弟捉的。喜柳弟得意地看着我,说他特善于捉泥鳅,这泥鳅就是他昨天捉到的,三婶计算我当是在这几天到家,也没舍得让他的儿子吃,就把泥鳅腌上,等我回来做给我吃……三婶忙把两个儿子赶出家门,盯盯看着我把那碗泥鳅吃了——我的确是含泪吃下的 ,这是我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道菜!在我认为,这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为贵重的一道菜!

小婶比我大不了几岁,是一个在我们那里算是大个子的女子。小婶浑身透着健康和活力,叶眉凤眼,牙齿洁白,笑声就像阳光那样明朗!

小婶家也是住在江边,是我在渡头五七中学读书时的必经之路。小婶的舅奶奶是我爷爷的亲妹妹,原来也是亲戚,只是这家亲戚我小时候没去过。小婶娘家住的地方有座油坊,我在渡头五七中学读书时,学校组织我们秋天捡茶籽在那榨过油。小婶家村子只三四户人,屋脑上是一大块平整的黄土地,地边上是条土公路。也是在渡头五七中学读书时,学校曾组织我们去烟竹坪挑的矿石,就是堆卸在她家后面的路边上。小婶娘家门前有一两丘水田,田角和屋旁是一丛一丛的翠竹;过去田亩,是一排很有气势的古老樟树,樟树下是一条江。那江底铺着五彩的大块石头,青色,白色,褚色,朱色,粉色,都有。这样,那从石拱桥下流来的江水,就有了大块的或是翡翠的样子,或是白玉的样子,或是西天红霞的样子,总之很好看。江水流过拱桥,又吵吵闹闹经过大樟树下,再跳过几个浅滩,就汇入渡头江了,然后头也不回地一直东流,流过我三婶娘家门前,流过我二婶娘家门前……

虽然在我小时候没有去过小婶娘家,但我和小婶真有缘分!初一时的一个周末,我按照奶奶的交代,先去公社集市买了六只鸡仔,把鸡仔装进鱼篓往家带。回家走到油榨上,我看到路边那块大大的地里,居然种的是花生!左右看了没人,我进了地。我把鱼篓安放在花生苗之间,激动无比地偷起花生来!正当我偷得兴起,听得有声音从河边响起:有人偷花生啦!接着就有两三个洗衣的女人挥舞着水淋淋的棒槌前来抓我!我要跑,那鸡仔却不知啥时候从歪倒的鱼篓里出来了,它们在茂盛的花生苗间,叽叽叽叽地找妈妈。我麻利地把它们捉拿归篓,脱兔样的上得路来狂跑……到我暑假回乡第一次见了小婶,给她叙述此事,小婶深深地回忆着,居然也想起有过这件事,只是她不敢肯定她那天追的男孩是不是我?

小婶随她姐夫学了劁猪手艺。暑假结束,我要返校了,却不见了小婶,只小叔带着四岁的女儿和两岁的儿子在家。要走的前一天,小婶回家了。她疲惫不堪,满面风尘。见了我,小婶却绽开舒心的笑容——她这几日出去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原来是去了很多很远的村子劁猪,只是为了给我挣六十元路费!这个钱我怎能要?小婶好像知我心思,她把钱藏在我要带到学校煮稀饭的米里面,等我到了学校倒米时才发现!

这是我此生花的最难忘的钱!在我心里,它的币值高于世上任何一种钱币!正因如此,我后来在工作岗位上,没拿过不属于我的一分钱!

——我的人品营养,一半来自我的三个婶婶![1]

作者简介

何先学,1964年生于湖南资兴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