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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抒雁 |
雷抒雁(1942年8月18日-2013年2月14日),陝西涇陽人,畢業於西北大學,當代詩人、作家[1]。
雷舒雁1967年大學畢業,1970年5月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任62師政治部宣傳幹事。197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詩刊》社副主編,1995年調魯迅文學院任常務副院長,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國家特殊貢獻津貼享受者[2]。詩作《小草在歌唱》獲1979年至1980年青年作家優秀作品獎。詩集《父母之河》獲全國第二屆新詩獎。詩集《青春的聲音》獲1998年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曾獲由國際詩人筆會頒發的2010年「中國當代詩魂金獎」。代表作品有《踏塵而過》《激情編年》等[3]。2013年2月14日凌晨1點31分在北京協和醫院逝世,享年71歲[4]。
快速導航 人物履歷榮譽記錄詞條圖冊 中文名 雷抒雁 國籍 中國 民族 漢族 出生日期 1942年8月18日 出生地 陝西涇陽 代表作品 星星、與風擦肩而過、小草在歌唱、父母之河 職業 作家、詩人 主要成就 曾任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 國家特殊貢獻津貼享受者 曾任中國詩歌學會會長 被譽為「人民詩人」 展開 逝世日期 2013年2月14日 畢業院校 西北大學 目錄 1人物生平 人物履歷 人物逝世 2主要作品 詩歌作品 散文作品 其他作品 3榮譽記錄 4人物評價 5軼事典故 6詞條圖冊
1人物生平
人物履歷 1942年8月18日(農曆七月初七),出生於陝西涇陽。
1962年,考入西北大學中文系。
1967年,大學畢業,適逢「文革」,延至1968年離校,在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62師部隊農場「接受再教育」。
1970年5月,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任62師政治部宣傳幹事。
197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1972年,調入解放軍文藝出版社任編輯。
197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1981年,轉業至中國工人出版社,歷任編輯、工人日報社文藝部副主任,主任、辦公室主任等職。
1993年,調《詩刊》社任副主編。
1995年,調魯迅文學院任常務副院長至2004年退休。
雷抒雁 雷抒雁 1997年,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2012年4月25日,在中國詩歌學會第三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上當選為會長,並擔任中國作協詩歌專業委員會主任。
歷任中國作家協會第五、六、七屆全委會委員。
人物逝世 我國當代傑出詩人、作家雷抒雁同志,於2013年2月14日凌晨1點31分,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協和醫院去世。
雷抒雁同志1967年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系。曾任《詩刊》社副主編、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2012年4月25日在中國詩歌學會第三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上當選為會長。
雷抒雁同志曾出版有詩集《沙海軍歌》、《漫長的邊境線》、《雲雀》、《春神》、《綠色的交響樂》、《跨世紀的橋》、《掌上的心》、《時間在驚醒》、《雷抒雁抒情詩百首》、《小草在歌唱》、《父母之河》、《踏塵而過》、《激情編年1979-2008》等;散文集《懸腸草》、《秋思》、《寫意人生》、《絲織的靈魂》、《與風擦肩而過》、《雷抒雁散文隨筆》、《分香散玉》、《舌苔上的記憶》、《答問》等14種。史學研究著作有《還原詩經》、《國風》等。獲得過各種文學創作獎,並有多種文字翻譯詩作發表於國外。
雷抒雁同志從1979年到2012年持續33年的詩歌文學創作,與中國改革開放的偉大歷史共鳴,展現了中國改革開放偉大歷史在一個當代詩人心靈中激起的思想和情感的強度、深度和廣度。雷抒雁的創作以詩性的語言刻劃着這個時代人們的生命欣喜、憂思和智性的思索。
2主要作品
詩歌作品 詩集《小草在歌唱》、《父母之河》、《踏塵而過》、《春神》、《雲雀》、《激情編年》、《沙海軍歌》、《漫長的邊境線》、《綠色的交響樂》、《跨世紀的橋》、《掌上的心》、《時間在驚醒》、《雷抒雁抒情詩百首》、《中國當代文學百家——雷抒雁散文精品集》等十餘部。
散文作品 出版散文隨筆集《懸腸草》、《秋思》、《分香散玉記》、《雁過留聲》、《智者的憂思》、《絲織的靈魂》、《與風擦肩而過》、《雷抒雁散文隨筆》等十餘部。
有作品被譯為多種文字在國外發表。
其他作品 另有詩論集《寫意人生》、《詩經》,研究翻譯集《還原詩經》。
3榮譽記錄
詩作《小草在歌唱》獲1979年至1980年青年作家優秀作品獎。
詩集《父母之河》獲全國第二屆優秀新詩獎。
詩集《青春的聲音》獲1998年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1]
《歷史,不會忘記》獲人民日報徵文一等獎。
2003年,獲詩刊文學獎;
2004年,組詩《明明滅滅的燈》獲人民文學獎。
曾獲由國際詩人筆會頒發的2010年「中國當代詩魂金獎」。
作品被譯為英、法、日、俄、意、韓等多種文字。
有作品入選大、中學校教材,並被選進中、高考試卷。
代表作《麥天》被引用於2007年高考語文(江蘇卷)的文學類文本閱讀。
代表作《彩色的荒漠》被引用於2009年高考語文(全國卷)的散文閱讀。[3]
4人物評價
1.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高洪波:我們追悼雷抒雁,回憶當代中國詩歌曾經的輝煌,同時也召喚信念和激情的回歸。[5]
2.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白描:一位異常敏銳、異常活躍、異常深刻的頭腦停止了思考,一位天才終止了他的創造。雷抒雁的辭世,是中國詩壇、中國文學界的巨大損失,我們為之痛心。[4]
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白描:很多人認為雷抒雁的抒情長詩是頌歌,我卻認為那其實是批判現實主義的力作。[5]
3.文學評論家李炳銀:一種獨特的詩聲歇息了,中國現今詩壇一顆明亮的詩星隕落了。[6]
文學評論家李炳銀:「鐘的名字叫聲音」,這是雷抒雁的詩句。雷抒雁的名字叫詩歌,「鍾在,就會有聲音;詩在,就會有吟誦。雷抒雁將永遠活在中國的詩歌里。」
4.雷抒雁的大學同學、西北大學教授張孝評:上學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很多東西他都能比別人早發現,要快半拍。他還很勤奮,口袋裡總是放着一個小本子,聽到一句什麼話,看到一個感興趣的畫面,他就記下來,成為了創作的素材庫。雷抒雁早就具備了成為一名優秀詩人的特質。
雷抒雁的大學同學、西北大學教授張孝評:「雷抒雁」已經是一個獨特的名字符號,他同《小草在歌唱》《空氣》《父母之河》《太陽》《告別永恆》等詩篇緊密聯繫在一起。他將自己的詩視為人生的一道道「擦痕」,或伴着小草存在,或在樹葉上留痕,甚至如同波紋一樣在河流中出現和消失。但不管如何,他的詩作都有着分明的個性。他是現今很少真正具有詩人氣質和詩才的詩人。」
雷抒雁的大學同學、西北大學教授張孝評:「橋」是雷抒雁詩歌創作的重要意象,這恰好是詩人的自我象徵,「他連接了傳統和現代的兩端,從傳統走來,向現代走去。他的詩作既有泥土氣息,又有現代意味,在真摯中透着深刻,在大氣中蘊含靈秀。」[6]
5.文學評論家雷達:雷抒雁在文學史上留下了一筆財富。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是一聲嘹亮的吶喊,為人們衝破思想迷霧助威,「他的詩歌創作順應了人心和潮流,被中國讀者記住,被歷史記住。他應該感到幸福和光榮。」[6]
6.重慶理工大學文學藝術研究所所長、《新詩》主編普冬:雷抒雁之所以能夠生長成為一棵詩歌常青樹,秘密在於他生命至上的詩歌創作觀。雷抒雁始終致力於表達生命意識的覺醒與啟蒙。沿着這個方向,他逐次拷問生命的重大系列命題,例如永恆與瞬間、生與死、城市生活體驗與鄉村生活經驗。這個過程中,雷抒雁的詩歌進一步轉向對生活世界的個體體驗的關注,樸實貼切的語言表達,貢獻着他過人的生活智慧,為新詩開闢一條穩健的道路。[6]
7.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羅振亞:從大學開始,自己的成長曆程總是有着雷抒雁的詩歌陪伴。雷抒雁的大多數詩歌都是有質量、有重量的寫作,它們以藝術的方式切入了時代和人類的良知,構築了民族的一段當代歷史,已經隨時間的河流走向了永恆。「雷抒雁的詩歌為詩壇提供了一種灼人的熱度,一種深邃而大氣的方向,一種『力』的美與震撼。詩人對大地和祖國的深情,真誠崇高的人格之魂,以及他豐贍的文學經驗與業績,都成了當代中國詩壇的精神象徵。」[6]
8.中國殘聯主席張海迪:剛知道這個消息。真的沒想到,真的太難過,真的很遺憾!1983年認識抒雁同志,至今已三十年,他曾給我寫詩,別具一格的詩。他的詩作曾給予了我很多思考和力量!我想留下美好詩句的人不會走遠,春風吹來,我們一定還會聽到小草的歌唱……
張海迪再次發來短信補充道:希望在花圈綢帶寫上我的心裡話:親愛的抒雁同志,我永遠懷念你!詩人不會離去,因為他的詩已種在我的心裡![7]
9.中國詩歌學會副會長程步濤評價說:「他懷揣着責任心和正義感,這在他的詩歌中體現得非常明顯。在中國當代詩人中,他的批判性和反思比任何人都強,曾經有一度詩壇比較活躍,但也略顯混亂,哪種詩歌才是正途很多人在討論。雷抒雁堅持,詩歌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生活,必須和社會時代緊緊聯繫在一起,他的詩歌中,透過生活感受,可以看出他淵博的積累和精闢的洞察。不誇張地說,他對中國詩壇的發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8]
5軼事典故
詩人到教育家
「我出生於1942年,我是獨生子。從我記事起,陝西涇陽家鄉的夜晚,除了星月,就是一片黑暗。但是家的溫馨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雷抒雁曾回憶說,小時候,晚上自己伴着昏暗的油燈,伴着母親做針線活兒的身影,孜孜不倦地讀書寫字。他說,父母對自己最大的影響是正直、無私。他的童年時代是在涇河之畔的鄉間田野度過的。牧羊人的桄桄亂彈、熱炕頭上的評書、鄉間的秦腔戲……這些最早培養了他對文學藝術的興趣。老祖母的一本佛經,啟蒙了他幼年的文學思想。雷抒雁曾回憶說:「我很早就對古典詩詞感興趣,也喜歡民間的順口溜和說唱藝術,因為它們具有一種美妙的韻律感。我母親是佛教徒,雖是文盲,卻可以把佛經從頭背到尾。每次她讀完後,都用紅布包着那書擱在高台上。她不在家時,我就弄兩床被子墊着,把它取下來自個兒讀,都是押韻的,這是我比較早接觸到的韻文。後來接觸《詩經》,『國風』中的詩所體現的音樂性,更讓我愛不釋手。所以在寫新詩的時候,我不自覺地會講究詩歌的音樂性。」
雷抒雁在小學時就喜歡讀詩,特別是古體詩。古體詩很有韻律感,讀來朗朗上口,一種難以說出的快感便油然而生,也使他產生了躍躍欲試的創作衝動。許多次,他手裡拿着自己的詩稿在語文老師的門口徘徊,就是沒有勇氣把它們交給老師。
機遇,往往只給那些勤於奮鬥的人「開綠燈」。雷抒雁在上初二時,遇到了令他終生難忘而且最終改變他命運的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剛剛從陝西師範學校中文系畢業的劉煜升老師。這是一位熱心的文學「嚮導」,時任雷抒雁所在班的班主任。這位與眾不同的老師有他自己獨特的教學方法,在語文課的教學上,他把課文與課本以外的文學知識結合起來。由於劉老師新穎而行之有效的教學法和自身深厚的文學修養,雷抒雁幼小的心靈迅速重新燃燒起了文學的濃濃火焰。在老師的幫助下,他的小小說《小羊倌》發表在《紅色少年報》上———當時他不知道收到的5元稿費這筆「巨款」怎麼用,只好到新華書店買了幾十本書背回家。他的名字一時在全縣傳開了。
白描與雷抒雁同在一個中學上學,白描回憶到,雷抒雁身上有着關中文人的氣質,總能在大的變革時期發出自己的聲音。他們兩個是在一個學校上的中學,這批同學都受到關中大儒張載的影響,他說:「那時候我們的啟蒙老師就告訴我們,文人是幹嗎的?就應該像張載說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1962年,雷抒雁考上了西北大學中文系,他從事文學寫作的理想也逐步得以實現。在大學,他盡情遨遊在中外文學的海洋中,孜孜不倦地吸收着人類文學的智慧結晶。學習之餘,他繼續堅持練筆,公劉的鋒芒、艾青的深沉、李瑛的典雅滋養着他,土耳其的希克梅特、智利的聶魯達、法國的艾呂雅、比利時的凡爾哈侖、西班牙的洛爾迦等有詩人的作品,為他打開了文學的另一扇窗口。
1967年9月,雷抒雁大學畢業後適逢文革,就直接去了寧夏某部隊農場接受「再教育」。雷抒雁真正穿上軍裝,是在1970年5月,他被分配在寧夏某師擔任宣傳幹事。那時候他經常給報社寫新聞報道,給基層部隊整理宣傳教育材料,給業餘演出隊寫腳本,甚至還動手寫過歌劇,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能比劃一下。一年後,雷抒雁就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72年,《解放軍文藝》雜誌到雷抒雁所在的單位組織了一次筆會,此前曾在《解放軍文藝》發表過報告文學《沙漠戰歌》的雷抒雁應邀參加。那時在文革中被停刊的《解放軍文藝》剛剛復刊不久,正在到處「招兵買馬」,雷抒雁很順利地借調到《解放軍文藝》,一年後正式調入,擔任詩歌編輯。
1982年雷抒雁轉業到地方工作,1993年被調《詩刊》任副主編,1995年被調到魯迅文學院任常務副院長。雷抒雁剛到魯院時只有一台破舊轎車,因為沒有買汽油的錢,整天鎖在車庫裡。當時學院的處境可想而知。雷抒雁一改詩人的儒雅,漸漸摸索出一套辦學的經營之道。一年後,魯院活躍了,有生氣了,教職員工的生活水平隨之有了提高。到了2001年,中宣部、中國作家協會決定把魯迅文學院打造成我國的「文學黃埔」,長期舉辦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為已有相當名氣的中青年作家「充電」。魯院所設課程除開闊了學生思想和視野以外,還對學生進行文化胸襟和人文品格的薰陶,魯院堪稱是一面別具一格的文學教學旗幟。有人說,雷抒雁還應有一個「教育家」的頭銜。他在魯院的時期培養的幾撥中青年作家,大多已成為各地文壇的領軍人物,也為魯院積累了豐富的教學經驗。
小草在歌唱
文革期間,曾任中共遼寧省委宣傳部幹事的張志新懷着對黨、對人民的赤膽忠心,反對林彪、「四人幫」的倒行逆施,被定為「現行反革命」,於1969年9月被捕入獄,遭受殘酷的迫害。1975年4月4日,慘遭「四人幫」殺害,年僅45歲。1979年3月21日,中共遼寧省委為她徹底平反昭雪,並追認其為革命烈士。
1979年6月7日,雷抒雁讀了張志新烈士的事跡。「我無法坐下來工作,一種不可名狀的憤懣鬱積在胸口。像一匹困獸,我在籠子裡逡巡。難眠的夜晚,去看望剛從廣州搬來的兩位詩友,議論的依然是張志新。人們的情緒在波動,隱隱約約感到一些東西在閃爍,還把握不准。那就是詩的胚胎嗎?女主人用大杯的咖啡招待,黑色的酒啊,點燃的是心頭的火!關了燈,卻難以入睡,總是看到一個可怕的刑場,一攤紫血,一片青草。耳邊能聽到槍聲,悽厲的槍聲!回想那些年代,真想同天地一哭!寫!爬起來,打開燈,鋪展紙,正是6月8日凌晨1時。」
那是一個不眠的夜晚,世界已經進入夢境,只有他和詩醒着。雷抒雁在和「小草」對話,她向雷抒雁講述着烈士的不平,雷抒雁痛苦地解剖着自己。雷抒雁在努力地挖掘「小草」這一形象的內在意義,尋找她內在的力量,從而使之成為一種藝術形象。
一開了頭,雷抒雁便收不住筆;圍繞着小草,想象在馳騁。「我也驚奇那些詞彙、警句怎樣湧進筆底。近200行的長詩,很順利,一口氣寫完,讀了一遍,推敲了些地方,添了些枝葉,自我感覺很滿意。躺在床上,已是凌晨4時。興奮難以抑制,想唱歌,想喊叫,又想儘快讀給誰聽。早晨,抄出來,給兩位同志看,得到的是肯定和鼓勵。於是,我把它寄給了《詩刊》。」《詩刊》當即決定刊用,擬發於1979年第8期上。清校樣打出之後,適逢一場紀念張志新烈士的大型詩歌朗誦會在北京中山音樂堂舉辦。《小草在歌唱》由中國煤炭文工團的青年話劇演員瞿弦和朗誦,沒有配樂、沒有伴舞。那一刻,全場寂靜無聲,只有演員低沉壓抑的中音在詮釋着詩句里隱藏的怒火與眼淚。悲憤的聲音在偌大的劇場裡迴響,觀眾一陣陣唏噓。有人在流淚,有人在啜泣。突然,陽光一閃,劃破了烏云:「去擁抱她吧,她是大地的女兒,太陽,給了她光芒;山岡,給了她堅強;花草,給了她芳香!跟她在一起,就會看到希望和力量……」
靜默,而後是演員深鞠一躬,謝幕!此時,人們似乎才從遙遠的、痛苦的黑暗裡驚醒。隨即是不息的掌聲,人們從觀眾席上站起來,把掌聲拋給演員。已經走進幕後的瞿弦和不得不再次走向前台謝幕。如此,出出進進,6次謝幕。在瞿弦和此生的記憶里,得到這樣熱烈的掌聲與謝幕,大約是唯一一次。《文匯報》、《光明日報》第二天都對這場朗誦會進行了報道。《光明日報》的「東風」副刊快速地用了近一個整版發表了詩歌《小草在歌唱》。一首詩,一時間成了人們議論的話題。作家鐵馬當年在監獄裡讀到這首詩,從詩里感知了一個新時代的到來。鐵馬曾說,這首詩像一陣春風,報告着春天到來的信息。
詩人程步濤回憶說:「1979年的一天上午,大家像平日一樣,走下班車,走進辦公室。剛坐下來,抒雁和我說,我昨晚寫了一首詩,你看看。我還沒看完一頁,他又拿過去說,我給大家讀吧。接着,便用他那帶着陝西口音的普通話朗誦起來。那首詩就是讓他名滿全國的《小草在歌唱》。他讀時,全辦公室的人都一動不動地聽着,讀完了,大家依然一動不動。我看見抒雁眼中有淚光在閃。」
在眾多的政治抒情詩之中,唯獨雷抒雁借用了「小草」這一意象,讓容易空洞的題材親切近人。這首近200行的長詩以精巧而自然的構思,深廣而強烈的抒情,在讀者中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正是在這一年,雷抒雁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成了當時的第550號會員。不久,他的詩作獲全國中青年詩人優秀作品獎。有人說,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是一聲嘹亮的吶喊,為人們衝破思想迷霧助威,順應了人心和潮流,被讀者記住,被歷史記住。
2006年,詩人張同吾率中國詩歌學會代表團赴首爾出席第一屆中韓詩人大會。在參觀一家大型工廠時,張同吾向韓方一一介紹代表團成員,當介紹到雷抒雁時,一位韓國朋友用漢語喊出「小草在歌唱」!頓時讓大家震驚:經典的詩能不脛而走,可超越時間與國度!
邊走邊唱
2010年5月29日,第13屆國際詩人筆會將「中國當代詩魂金獎」頒發給雷抒雁。與會者紛紛向他表示祝賀:「這是實至名歸。」雷抒雁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發表了情真意切的獲獎感言:「詩有魂嗎?有!人無魂,叫行屍走肉;草木無魂,叫枯枝敗葉;詩無魂,只會是廢品或垃圾。詩魂,其實就是人魂,是詩人靈魂的展示,是我們民族之魂的張揚。」
雷抒雁曾說:「草以花的名義站在原野,樹以果的名義站在山岡……我是以文字的名義站在紙上。」他多次談到過對於文字的敬畏:「當詩不再將生活的尊嚴、莊重揭示出來的時候,它就立不住了。一個人當他為詩的時候,他就必須對人生思考,而不是把詩變成下酒菜。」在當下這個物慾膨脹、信仰缺失,甚至不少人把寫作當做文字遊戲的轉型期,雷抒雁在寫作中所秉持並倡導的「站立」之姿、「敬畏」之姿,顯得尤為的重要。
雷抒雁把寫詩的歷程當做靈魂熔鑄的歷程。他說:「一個人寫詩寫成什麼樣子,往往是他自己的修養、情感和理念所決定的。我覺得一個大詩人,他的胸懷和志向也應該是大的。有愛心,有同情心,以之來撫慰全人類,獻給大自然,這是一個詩人應該具備的素質。」
每逢國家發生大事,雷抒雁都及時用政治抒情詩呼應,緊跟着時代,思索着人生,引領着詩風。他的政治抒情詩從不假大空,而是把自己寫進去,有着獨特的個性,具有特別的領悟力和穿透力。要認識雷抒雁,不能光看《小草在歌唱》,還要看他的《春神》、《父母之河》、《掌上的心》、《踏塵而過》、《懸腸草》、《絲織的靈魂》等作品。只有這樣才能看到一個全面的雷抒雁,才會發現他不光會寫長篇政治抒情詩,也會寫精煉、唯美、富含哲理的詩。事實上,政治詩在他的創作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曾有人評價,雷抒雁是一個政治性很強的詩人,白描認為,與其說他政治性很強,不如說他責任意識、使命意識很強。雷抒雁寫詩,並沒有刻意去追求哪一種題材,一切都是由生活決定的。他這樣描述自己的狀態,不斷地生活,不斷地工作,不斷地思索,不斷地創作,簡單說就是「邊走邊唱」。他的寫作與改革開放是同步的,如果說有什麼寫作變化,那就是對人生的理解與時代更為貼近。
晚年,雷抒雁研讀《詩經》,最終完成了一部近40萬字的《詩經讀本·國風》,全新解讀「一個民族從遠古發出的第一聲歌唱旋律」。雷抒雁視《詩經》的吟唱是我們這個民族最初的心跳,他本想調整一段時間,接着譯寫「雅」和「頌」。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無多,與時間賽跑,希望能跑在時間的前面,讓自己的生命內容更充實、更飽滿,然而命運之神似乎故意要讓他留下一些遺憾,最終還是不肯多給他時間,世人再也無法看到他譯寫的「雅」和「頌」了。
2003年年底,正當雷抒雁創作力旺盛之時,單位組織例行查體時,他被查出患有直腸癌。「那些日子,躺在藥味濃重的病床上,我想得很多,想到生,想到死。」最終,雷抒雁想到了那一句話:「一定要活着!」出院後,他去過三峽,去過神農架,去過新疆大沙漠,去過自己想去的許多地方。有一回,雷抒雁在四川綿陽參加一個活動,他和當地一位三年級的小學生一起栽下了一棵紀念樹。他在牌子上寫了一句話:「要活着。」這話是說給小樹的,也是說給他自己的。他說,我們要在生活中經歷許多幸福,同時也要經受苦難的磨鍊。但絕不能在苦難面前低頭和畏縮,要準備克服一切困難,健康地活下去,讓肉體活下去,更要讓精神活下去。
手術後的10年間,他仍以一顆真正的詩人之心,抱病繼續關注國家的改革開放大業,關注民生疾苦,新作頻頻問世。
三不堂
雷抒雁的書房齋名為「三不堂」。所謂「三不」,即「不害人、不媚人、不怕人」,這是雷抒雁給自己確定的做人準則:「不害人就是要正直,不欺負任何一個人,無論他有錢還是沒錢,更不會因為某人年輕或者貧困就去欺負他。不怕人就是,無論你多大的官,在你面前,我都是要講真話的。不媚人,我不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去巴結人。做人應該有自己的標準,也許我會生活得很困難很痛苦,但是我會活得很真實、很坦然。到老的時候,我不會流淚,不會後悔。我要為自己真實地生活。」
雷抒雁晚年身體一直很虛弱,但是他對詩壇的新動向始終保持着敏感。2012年3月,他為某小學的兒童詩集撰寫評論時提出懇切的期待:「孩子的寫作,應該保持它的原生態,像蓄滿水珠的雲朵,讓雨點自己降落。我讀過許多孩子的作品,明顯經過成人的所謂『修改』和『加工』。你感到那雨水像是『人造雨』,極不自然,不時露出成人的『馬腳』。」
愛之深,責之切。他一度痛陳部分詩人缺乏健全的人格和強烈的責任心、使命感,缺乏厚實的生活和真情的投入,缺乏思想的深度和力度;對於流行一時的「網絡體」、「微博體」詩歌,他指出這跟跳迪斯科一樣,想怎麼扭,就怎麼扭,跟讀者所要求的好詩是兩回事。他曾經這般告誡同行:「用墨寫的詩,斧頭也砍不下來!寫詩需慎重啊!」
2011年10月,一次舊體詩詞研討會在京舉行。這是一次隆重的詩學盛會,有兩位部長和兩位上將端坐在主席台上,還有幾位將軍坐在台下頭排座位上。主持人向大家介紹了各位將軍和首長,卻未介紹與會的詩人和詩歌理論家。輪到雷抒雁發言時,他將準備好的發言稿放到一邊,正色地說:「我先說幾句題外話,今天是什麼會?是詩歌會又不是軍事會議,介紹那麼多將軍而不介紹詩人,豈不是喧賓奪主?本來沒有什麼尊卑貴賤,在詩的面前一律平等,以詩論高下。可是你們弄這麼個主席台,按官職排位,這還是研討詩嗎?」一語驚四座,得到諸位詩家的贊同。這時,他笑言不設主席台,大家圓桌圍坐促膝相談,更親切更自然更和諧。
文學評論家馮立三說:「雷抒雁出身陝西農家,從小刻苦讀書,絕頂聰明,那是黃河的水、黃土高原養育大的,有西北漢子的氣勢。抒雁重情重義,與人肝膽相照,直面人生,非常有創造性,不甘人後,有非常強的自尊心,非常英雄主義的一個人。他很正直,看不慣,一定會講。」
在作家周明眼裡,雷抒雁是個樂觀主義者。他生性正直、熱情、坦誠而達觀。即使他不幸患上重症,仍能採取「既來之,則安之,然後戰勝它」的樂觀態度。從來不談論他的病、他的痛,總是泰然處之。實際上他一直在默默地同病魔作鬥爭。「只要有他在,大家就覺得熱鬧,覺得和諧、愉快。凡在人群中,他總是有說有笑,氣氛活躍。」
「古人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高雅!但我易一字:『不可居無書。』真正不厭棄你的朋友,是圖書;真正使你變得高雅和有用的朋友是優秀的圖書。」雷抒雁曾言自己的居室,書之外,少有長物。桌上、几上、廚上、床上,隨處都有書。入睡之前,睡醒之後,都是讀書的好時間。雷抒雁寫字願意寫毛筆字,看書喜歡看線裝書。他說,洋裝書、精裝書拿在手裡,像一塊木板、一塊磚頭,而線裝書拿在手裡,輕柔,雋秀,帶着一股墨香,有文化品位。看線裝書,使人靠近歷史,能看見作者的生存狀態。手撫一卷線裝書,儘管沒有校點,他反而覺得更過癮。
2013年2月14日凌晨1時31分,北京協和醫院。雷抒雁那異常敏銳、異常活躍、異常深刻的頭腦停止了思考。去世前幾天,他特意和中國詩歌學會常務副會長韓作榮交代了學會的工作。雷抒雁去世的消息傳開,在文學界、詩歌界和眾多讀者中引起震動。網友們說:「用自己的一生來充實大家精神後花園的人值得尊敬。」「別了,西去的路上,還會有詩,還會有歌唱。」「30多年過去了,我仍能記住他的詩。」
初春的北京,滴水成冰,格外寒冷。「猶未送春歸,卻送君先去。調瑟無歌淚已流,更著風和雨。小草碧如絲,傾訴千家語。我恨天公不惜才,痛失藍田玉。」作家李一信悲痛難抑,含淚填詞《卜算子·悼抒雁》。詩人峭岩筆醮悲淚成聯:「抒胸吐膽血沃文壇成巨擘,雁過留聲淚濺草木警世詩。」詩人高平則感喟:「雷抒雁/我的好兄弟/只要中國還有詩歌/你的名字就不會被人遺忘/只要人間還有春天/你的小草就不會停止歌唱。」
雷抒雁的夫人馬利為丈夫親筆寫下輓聯:「光光溜溜來瀟瀟灑灑活,坦坦蕩蕩寫從從容容走。」20個簡簡單單的字概括了詩人浪漫卻不失傲骨的一生。魯迅文學院送給雷抒雁的輓聯「大雁去矣聲猶在;小草萎兮春又生」,仿若詩人仍陪在人們的身邊。
「雁過留聲」,雷抒雁走了,這隻沖天之雁留下的詩的精神還在,雷抒雁還在。[1]
腸癌
《明明滅滅的燈》
「我說,既然肉體是上帝製造的/殘病的肌體/理應由他召回和維修/今夜,我的肉體將鋪展在/手術台上/而靈魂,將躲開利刃/會在無影燈的背後注視你們/其實,這是無用的豪言壯語/誰也抵擋不住麻醉/當肉體失去疼痛的時候/靈魂里,一片漆黑」
這首詩摘自雷抒雁寫的組詩《明明滅滅的燈》。雷抒雁在寫這組詩的時候,已是一名直腸癌患者。2003年的年底,單位組織例行查體中,雷抒雁被查出了患有直腸癌。「這是一次不曾預謀的出航,是一次不約而來的災難。」詩人寫下這樣的詩句,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生命變故,要是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難以在精神上負重。雷抒雁儼然像沒有發生這件事一樣,一切如常地工作、學習、寫文章:「把前途交給命運,把命運交給海洋,我心平靜如紙,沉重的紙鎮壓着洶湧的波瀾。」
直到走上手術台前,他安頓好自己的所有事情,就連做手術的簽字也是自己所為。雷抒雁對妻子和孩子們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應該由我自己來完成。」手術後的第七天,他就堅持着下床,從挪動着碎步開始,邁向康復之路。北京中日友好醫院的走廊成了他鍛煉的運動場,除此而外,他還發起組織了其他病友一起開始鍛煉,向自身要健康。醫院長長的走廊上來回穿梭着鍛煉身體的病人,成為一道奇特的風景線。在這些鍛煉的人群中有八十多的癌症患者,而更多的是六七十歲的老人,雷抒雁在他們中應該算比較年輕的。
雷抒雁寫在病室的詩是他寫作生涯的又一次突破和超越。作品不僅僅呈現血的溫度與真的聲音,更在生存與死亡、疼痛與麻醉、焦慮與平靜的兩極動盪中,呈現了對生命的深入理解和透澈。是愛、是美的事物給了他頑強的生命力,瞬間感覺的捕捉、詩思的敏捷,使他在死神的腋下溜走的時候,也帶來了不可多得的作品。2004年底,雷抒雁的這組叫《明明滅滅的燈》的詩獲得了人民文學獎。
如今,雷抒雁把寫作當作是一件娛樂事,想寫就寫,想玩就歇着,出院後,他去過三峽,去過神農架,去過新疆大沙漠,去過自己想去的地方。有一回,雷抒雁在四川綿陽參加一個活動,他和當地一位三年級的小學生一起栽下了一棵紀念樹。他們在牌子上寫了一句話:「要活着。」這話是說給小樹的,也是說給孩子和自己的。他說,我們要在生活中經歷許多幸福,同時也要經受苦難的磨練。但絕不能在苦難面前低頭和畏縮,要準備克服一切困難,健康地活下去,讓肉體活下去,更要讓精神活下去。
是的,雷抒雁不僅活着,而且有滋有味地活着。[9]
許多讀者稱呼他「人民詩人」,雷抒雁堅辭不受,他說:「如果說我與『人民』的關係,我只是『人民的詩人』。我們曾為這個時代歌哭;這個時代不曾辜負我們,我們亦不曾辜負這個時代。我們的作品,是我們真誠的心,為這個時代的進程一步步立下的路碑。」
詩作
《星星》
仰望星空的人/總以為星星就是寶石/晶瑩,透亮/沒有纖瑕/飛上星星的人知道/那兒有灰塵、石渣/和地球上一樣複雜
這首詩雷抒雁創作於70年代後期,並收藏在他的成名作《小草在歌唱》詩集中。30多年過去,這首沉睡的《星星》突然在今年高考時節閃閃發光起來,有記者追着採訪雷抒雁,問他來龍去脈,他自己都已經淡忘了。後來經過查找,發覺還是在部隊時期寫的作品。
前年高考山東卷的語文試題作文,就是根據雷抒雁的詩作《星星》為素材,讓考生可以產生不同的聯想或感悟,寫一篇文章。雷抒雁的作品進入考試題,並非首次,他的詩歌《掌上的心》在全國幾十個省市的高考預選試題中就用過,ABC地列出幾種意思,要學生選擇。他的散文《陽光是一種語言》,前幾年山東省中考時也曾作過試題,要學生比其中一節寫一段話。這次《星星》升格成作文題,雷抒雁委實沒想到。所以,他說文學就是這樣,有時候你根本想不到30年後它還可以復活。強行讓學生們去讀它,真是很有意思。雷抒雁對詩歌情有獨鍾,起步於少年,從小學到中學以至大學他都是學校詩刊社的主要負責人,他從中學開始在公開的報紙、刊物上發表作品,一直堅持到現在。童年時期的雷抒雁很受寵,他是家裡的獨生子,爺爺、父親、母親三個人靠種地供養他上學,儘管他生長在共和國最艱難困苦的歲月,但一家三個大人供養一個孩子上學還是略有富足。所以,對於成長在那個年代的人來說,雷抒雁是不幸中的幸運兒。
70年代末期,那時中國的政治剛剛開始解凍,但預示着政治春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沒有召開。為在「反右」和「文革」中蒙冤者進行的平反也沒有開始。還是熱血青年的雷抒雁在一次不經意間地看到遼寧張志新烈士的事跡後,他被烈士的死難真相震撼不已:「那時候,我有大夢初醒的感覺,張志新的死讓我們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對於不同思想、不同言論的殘忍程度出乎意料。」
「那是一個思索的年代,一個反問的年代,一個不斷地解剖自己,解剖靈魂,解剖社會的年代。」雷抒雁將滿腔的熱血沷灑在詩作上,寫就了《小草在歌唱》。
這首悼念張志新的詩,受到國內讀者的熱烈關注。「他們與其說是關注我,不如說是被張志新的命運所震撼。那時候全國幾乎每個省都搞詩歌朗誦會,每個朗誦會都會朗誦這首詩。最初是瞿弦和朗誦的,我記得場面非常熱烈,整個禮堂聚滿了人群,掌聲、歡呼聲,很多人眼裡噙着淚。瞿弦和朗誦完詩歌,一次次被掌聲歡呼着出來謝幕。每一次的朗誦都會造成轟動。」
這首被形容為「重磅炸彈」的詩作,也影響了雷抒雁的一生。
新時期以來雷抒雁的寫作與改革開放同步,如果說他的寫作有什麼變化,那就是對人生的理解與時代更為貼近了。改革開放初期,他更關注社會生活和政治民主,禁錮了20年,「吶喊」的東西自然多了一些。後來,他逐漸變得平和了,更注重表現內心世界及各種外在生活的詩意。詩歌傳遞的是時代的聲音,是時代脈搏的跳動。雷抒雁始終站在這個領域的風口浪尖,在詩歌的海洋里搏擊。
50歲之前,雷抒雁一直寫詩。出了一本又一本詩集,他以為詩是生命中的惟一,此生就只寫詩了。50歲以後,他突然覺得詩之外,尚有更多誘惑;也覺得心裡除情感需要傾訴之外,更想向讀者述說些什麼。其實,數十年來,天南地北地行走,古今中外地閱讀,所見所思所悟,實在不是一壺詩所盛得下的。於是他就試着寫散文、隨筆,一寫便又一發不可收拾,其熱情和興趣,不比年輕時之於詩略遜。
不過,無論為詩為文,骨子裡不會變的是雷抒雁的人格、學識、文采、情致,以及駕馭文字的高超水平。
《進軍》
沙的海/沙的洋/沙的驚濤/沙的駭浪……哪裡是行進在茫茫沙漠/分明是戰鬥在洶湧的海洋
《進軍》是雷抒雁早期的軍旅詩作,這首已收入《新中國軍事文藝大系(詩歌卷)》的作品,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這位從地方入伍的大學生從軍後的真實寫照。1967年9月,雷抒雁從西北大學中文系畢業後就直接去了部隊農場接受勞動鍛煉,大學生們按照軍隊的建制編成連、排、班。排長以上的是真正當兵的,他們完全軍事化管理,住的也是營房,每天按連隊一日生活制度活動,不過他們不穿軍裝。這半軍事化半農村化的日子,雷抒雁生活了兩年多。真正穿上軍裝,進軍部隊是1970年,與雷抒雁同批來到部隊農場接受鍛煉的大學生中,部隊選中了幾位各方面表現比較優秀的人才支援軍隊建設,這其中就有雷抒雁。剛開始,他被分配在蘭州軍區某師擔任宣傳幹事,駐地在寧夏,這兒一邊是黃河,再往上走就是沙漠,駐地環境十分艱苦。那時候在宣傳科當幹事,幹的事又比較雜,給領導寫講話稿,給上級機關寫報告,給師黨委寫年終總結,給報社寫新聞報道,給基層部隊整理宣傳教育材料,給業餘演出隊寫腳本,甚至還動手寫過歌劇,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能比劃一下。由於經常加班加點地幹事,雷抒雁的工作能力和表現得到領導和同事們肯定。從軍一年後,雷抒雁就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72年,《解放軍文藝》雜誌到雷抒雁所在的單位組織了一次筆會,此前曾在《解放文藝》發表過報告文學《沙漠戰歌》的雷抒雁應邀參加筆會。負責這次筆會的編輯紀鵬發現雷抒雁,挺能折騰的,既要協助紀編輯組織會議,自己還不耽誤寫東西,用紀編輯的話說:「這個小雷八面玲瓏的,是個人才!」經過了解,才知道雷抒雁是位大學中文系的畢業生,共產黨員,各方面都很優秀。其時在「文革」中被停刊的《解放軍文藝》剛剛復刊不久,正在到處招兵買馬,回北京後,在紀鵬的舉薦下,雷抒雁很順利地進軍《解放軍文藝》幫助工作,一年後正式調入,擔任詩歌編輯。
軍營生活給雷抒雁留下深深記憶的是他下邊防部隊當兵的經歷。從軍11年,雷抒雁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下基層部隊採訪,他曾去過延邊,上過長白山,跨過鴨綠江,游過青海湖,也曾漫步在烏蘇里江、黑龍江的邊境線上,還曾走訪過阿拉善盟左旗和雲南的友誼關,雷抒雁說他東南西北的邊疆都去過了,這是他軍旅生活最寶貴的財富。
在《解放軍文藝》當編輯期間,雷抒雁曾到離前蘇聯邊境僅有50米遠的我軍崑山邊防哨所當兵半個月,這也是他自己選定的地方,在那裡他每天在大架子上站着崗放着哨,前方五十米遠就是前蘇聯的哨兵。那高高的大架子後面就是哨所自己種的菜地。邊境上兩軍的哨兵很友好,雷抒雁常常給對方打打手勢,他們也很禮貌地朝這邊打着手勢。日子長了大家熟了還開開玩笑,對方有時也主動和我們這邊的哨所換香煙抽。邊境上的友好正是和平的象徵,回來後,這次當兵的經歷讓雷抒雁詩興大作,寫下了很多瑰麗的詩句。
連辦專刊
八連革委會/批修出專刊/想約政委寫篇稿/信上註明通信員/政委喜看信/「特約」最礙眼/一股激流心頭過/往事閃眼前:參軍在八連/當過宣傳員/槍林彈雨寫英雄/《火線》牆報當主編/離連二十年/如同一瞬間/為啥「普通」變「特約」/分量仔細掂/回連講路線/燈下把報編/黎明喜訊傳軍營:《火線》又出刊!批修專刊出/烈火熊熊燃/戰士悄聲議政委:「青春似當年!」
這首詩並非雷抒雁創作,他作為《解放軍文藝》雜誌的編輯編發了此詩,1973年9月號刊登在《解放軍文藝》上,因為詩中的「火線」二字,引來了一場啼笑皆非的鬧劇。
這是一篇自然來稿,雷抒雁是從投往編輯部的大量來稿中挑選出來,並編發的。發表了以後,某省軍區政治部一位領導帶着一幫人來到編輯部鬧事。此人寫了一封信給「江青媽媽」,還拉着大標語到總政治部去搞抗議。說雷抒雁給林彪招魂,給「火線」還魂,那個時候林彪摔死才兩年,當年林彪在某軍視察的時候,曾給某個連起了個別名叫「火線」。本來是件普普通通的事,被他們弄出這樣大的事件,攪和得編輯部沒法工作。倍受委屈的雷抒雁說林彪取了個別名,「火線」兩個字就不能用了,那林彪說了那麼多的話,多少字都不能用呢?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工作還有法做嗎?說着,他要衝到門外去找這幫人評理,卻被同事們一把拉住了。那是一個不講理的年代,許多人因為「打砸搶」受到了重用,這位領導自然也是想走這種捷徑親近「江青媽媽」,扭曲了心靈的人真的會千方百計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找辦法。
就這樣狂呼亂叫了很長時間,單位里有人去接待他們,很友好地要和他們握手。「不和你們這種單位的人握手,我們要和你們劃清界限!」他們反反覆覆在編輯部門口折騰了兩三天。這件事儘管最後是不了了之,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這位想撈取政治資本的領導,也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作為編輯的雷抒雁,在心裡留下了永遠抹不掉的回憶。從那以後他更加深知編輯兩個字的份量,也更加熱愛這個有着挑戰性的職業。
《詩刊》雜誌社主編的葉延濱,不久前曾撰文回憶當年的創作歷程,他在文章中這樣寫道:70年代初,還在陝西鄉下插隊的葉延濱,懷揣着文學夢,不停地寫詩,不停地往編輯部「批發」。當時全國文學刊物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解放軍文藝》算是比較有影響的一家大刊物。葉延濱瞄準了《解放軍文藝》,從年初開始播種,到了秋天的時候也是顆粒無收,但是他的這種在詩壇上耕耘的勁頭不減。快到年底的時候,盤點給《解放軍文藝》所發出的詩作,竟然都是石沉大海。葉延濱在心裡犯嘀咕了,這解放軍的刊物怎麼也玩深沉呢?年底的一天,葉延濱突然收到了一個大大的牛皮信封,他的詩作一篇不少地被「退耕還田」了,編輯先生給他寫了一封熱情揚溢的信,充分肯定了他的創作熱情和勤勞,並就怎樣創作詩歌寫了N條指導性的建議,令初入詩壇的葉延濱感動得看了一遍又一遍。幾十年後,已是功成名就的著名詩人葉延濱還是念念不忘地寫了篇短文,感激之心不減。這位編輯的名字就叫雷抒雁。
6詞條圖冊 雷抒雁雷抒雁 參考資料: 1. 雷抒雁:雁過留聲
2. 雷抒雁_中國作家網
中國作家網[引用日期2023-01-14] 3. 詩人雷抒雁去世
4. 著名詩人雷抒雁逝世
5. 雷抒雁 我的寫作與時代同步
6. 「用墨寫的詩,斧頭也砍不下來」—文學界人士緬懷詩人雷抒雁
7. 張海迪悼念雷抒雁:留下美好詩句的人不會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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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以文字的名義站在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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