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捎來春消息(任迪飛)
作品欣賞
霜雪捎來春消息
立春前兩日，去城向西50里，河灣旁，小村里。次日早七時，徒步鄉間小道上。一拐入黃沙羊腸路，睡意、暖意頓消，料峭北風裡，周身寒徹，呵氣深呼，躥出了一道直長的白霧。環顧四野，不禁訝然、恍然：哦，原來是夜晴空里流霜，茫茫一地銀白了！
這霜下得好一個緊！貼地枯枝敗葉上、孑立淺草麥梢間、蟄伏磚瓦卵石里、泛綠竹園菜地邊，厚厚的、膩膩的，大團大團的濕滑，叫你踐踏不得、褻玩不能。此刻，旭日彤紅在山尖，霜濃依舊，天空地盡白。小河潺潺東去，河灣石灘里薄冰密匝，漫流處水霧濛濛，似地熱、湯泉、暖氣，熱浪四溢，因風裊裊騰起，任意飄蕩西東。極目四望，地壟、田塄、苗圃、青竹、山林，裸裎於青天白日北風下，原始、靜穆、自然，令你敬畏又不勝親切。
林間枯葉黃草，厚厚地遮掩了一層，這下子統統結起霜花、泛出白光。徜徉林下，腳底軟軟地、柔柔地、滑滑地，簌簌有聲或寂寂無聲，少了雪地里那咯吱咯吱的脆響和清爽，卻也一樣地頓生出歡喜心。忽地驚起了茅草叢中三兩隻野雞，噗嚕嚕奮飛北去，遠遠地湮沒在山腰溝壑里了。自在啁啾枝梢間的，那是一堆鳥們，好似也在嗔怪你這鹵莽的入侵者。這只是些叫不上來名兒的芸芸凡鳥，無老鷹，無烏鴉，甚至連喜鵲、麻雀都沒個影。這個時節，它們儼然成了枝頭上的歌者、舞者、王者。
經秋復歷冬，冬消春又萌，犁過的地塊，看上去峭楞楞如刀劈斧砍一般，堅硬厚重，能絆得人栽跟頭。其實呢，一場場冬雪寒霜北風輪番凜冽罷，它們早已徒有唬人架勢，只剩了喧騰酥軟鬆脆。地壟上走過，踩下了深深淺淺的坑窩，乾爽的泥坷垃禁不得一踢或一踩，立馬粉成了一堆細碎。過兩日，耕牛遍地走的時節，耕耙轟隆一過，一地坦平如坻、鬆散似沙，正好來頂凌下種。
日已上了三竿，地邊、路旁，背陰處，辛丑小年過罷的那兩回雨雪，餘威猶在：泥濘一片。躡手躡腳在敗葉枯枝遮蓋的凍土塄上，一腳踩空或趔趄欲墜的險情頻發，幾如野豬在小心閃避着陷阱或鋼夾，狼狽、笨拙，自顧不暇。哪裡還會有了秋日裡它糟蹋紅薯壠、玉米林、黃豆地的橫行無忌憚、進退自專由呢？人在泥塗，恰如野豬落井、魚陷涸澤、牛入湯鍋、羊落屠場，由不得己也！
初六一夜飛雪狂舞，直是密實實、硬生生撲面撞懷，仿佛萬箭在穿心。初七白日，雨雪還在霏霏。一個正午才罷，已沒了飄雪，就連那背陰處的枝葉綠籬間，雪也消融了大半。只在高高低低的馬路上、曲曲彎彎的檐頭下，雪水恣肆流淌、滴答，寫意成淡墨山水，詩意成雅致人生。午後太陽一晃，雪遁無痕。雪終是有些不甘，橫豎來個初七夜復出，片片鵝毛飄飄飛飛，行止無狀偏又俊逸疏朗，可心不討嫌。初八晝再伏，只在高樓花壇草叢邊、馬路綠籬寒梅下，幾綹殘雪任性地猶未消褪，好個往來纏鬥難休歇哇！正月里的頭一場霜和雪，就這樣五七日內，匆匆演繹出一陣秋意一場冬景，且頗有點正經地落了幕。
這霜雪，於農事，來得正是時候；於民生，卻真真是「長安有貧者，為瑞不須多」。有人網上絕非戲言地說，2022，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不無悲壯的豪橫昭告，混雜着疫情兩年下的幾多酸辛、不易和不甘。就像這新春的雨霜雪，兜兜轉轉，輪換着花樣在狂刷着存在感，卻也知艱難時世里，既已存在並將存在下去，唯有打拚、鬥爭為先、為上。奮鬥，勞作，永遠得在路上！
好在，雨霜雪裡，捎來了一片消息，不覺間，一腳已踏在春的門檻上了。聰明的你自當曉得，冬寒定有反覆，容是立春過罷，想要坐穩天下，這春，尚須幾番努力！[1]
作者簡介
任迪飛，河南省南陽市西峽縣五里橋鎮人，本科畢業，奔六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