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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逝去的石榴樹(韓劍鋒)

(重新導向自 那棵逝去的石榴树 韩剑锋)
那棵逝去的石榴樹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那棵逝去的石榴樹》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那棵逝去的石榴樹

我竹客老家的庭院內有二棵樹,一棵木犀樹,也叫金桂,另一棵是石榴樹

父母都不在後,就很少回老家了,一年二次還是有的,回去就是清理菜園裡的荒草,清掃桂花石榴的落花落葉,撣撣灰塵,只是想看來不至於太荒蕪,外公,外婆和父母的牌位還供奉在那。

這些時間,正好是金桂飄香的時節,遇上到柳城逛街的鄰居會跟我說,今年又開得很多,香氣肯定飄得很遠。但我很少看到它盛開的情景,只是聽聞它花開了、香飄了、花又落滿地了。偶爾回家,看到滿地細細碎碎的枯花,花枯香散。說來也是奇怪,這桂花是造房子那年種下去的,是我從山裡找來的野桂花,現在已經長得很是豐滿可愛,從來沒有修剪,麥花碗大的主杆,傘狀的樹冠。之前的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半點花開,是母親走的那年開始開花的,且一年比一年開得熱鬧。石榴也是野石榴,會結果,但結的果兒又小又澀,褐色的外皮很厚實,屬於很難看,白送也沒人要的那種,果肉不水靈還澀。成熟後也任由一顆顆果實在光禿禿的樹上開着口子,像裂開壞笑的大嘴,露着裡面並不鮮紅的石榴籽,偷玩的小孩也不屑於去摘。春天時節花倒是開的很鬧,滿樹滿樹的艷紅,燦爛怒放着,映紅了所有的孤寂,在陰暗的天氣里也像陽光盛開,愉悅着平常的心。

其實我家庭院當時是有三棵樹的,除了現在生機盎然的金桂和這棵石榴樹,還有一棵石榴樹,就種在桂花樹旁邊不遠處。前二年回家還可以看到那樹根仍然倔強地兀立在那,只是了無生氣,沒有抽出新的樹芽,上面參差不齊的刀痕歷歷在目,那是父親留下的印記,用刀砍的。

父親中風那天,是大年初二,中午跟同村來我家做客的阿祥喝了一碗家釀的米酒後,飯桌上就感覺頭暈,站立不穩。父親平時不喝酒,不知那天為啥要喝,或許是大過年,也或許是為了陪客,盡地主之誼。家人只當是他酒醉了,扶上床,喝了一點醒酒的草藥,過了二個多小時,症狀還是不見減退,還出現了說話口齒不清的症狀,馬上叫車送到第一人民醫院,確診是高血壓引起的腦出血。

三個月後,把父親接回了家。他偏癱了,右手右腳不能動彈,只能無奈地躺在床上。母親每天用熱水洗擦,定時翻身按摩,拉着父親的手腳伸屈進行康復鍛煉。我從各處打聽治療中風的中藥偏方。松陽靖居口進去的一個小山村,據說草藥的效果不錯,我隔一段時間,就騎着摩托車翻過高高的寨頭嶺前往。隨着時間的推移,父親慢慢地康復,能自已坐着,拄着拐杖也會慢慢移動着走上幾步。

那年,外婆還健在,九十多高齡了。母親既要照顧外婆又要照料病中的父親,壓力一下就加重了,分散的老屋東一間西一間,下雨落雪天送飯就極不方便。於是,我把擱置了很久的宅基地建了房子,讓他們都住進了新房。外婆住在左手邊的小房間,父親住在右手邊的小房間,房子前面有很大一塊空地,留了一塊做了菜園子,可以種生薑、大蒜、蔥等,也可以種一些時令蔬菜,庭院門口的位置,就到山上找了一棵八月桂,二棵野石榴種下。

經歷過這次病變,父親的心情變了,原本就急躁的脾氣更加暴躁,時不時就會發怒,或沉默不語,對別人的話語特別敏感,對一些事的感悟和理解也和以前迥異。這三棵樹一年年長大,父親也終於可以獨自一人柱着拐杖慢慢地移到門口,坐在藤椅上曬太陽了,只是神情間經常有些落寞。

每個星期我都要回去陪着他聊天,回憶的都是往事。父親也算經歷過很多事,跑過很多的地方,做過幹部,蹲過牛棚,種過田,推過獨輪車,做過工地上用的腳手架,燒過白酒,干過水庫的移民工作,在企業做過會計,在村子裡也算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原本不信命不信神,病後的無常竟使他有些相信起命運了。他說:那天就不應該喝酒,那天跟他一起喝酒的人屬龍,他屬虎,從屬相上來看應該是龍虎鬥,相生相剋,龍虎相鬥,必有一傷啊。又說起體檢時已經查出是高血壓,他不知道高血壓有這麼嚴重,醫生為什麼不開藥給他吃,不提醒他,缺少醫德。我邊給他量血壓,邊聽他絮絮叨叨的念着,那些往日的時光,那些曾經的往事。

那棵石榴樹已經長得有一人多高,也在靜靜地聽着,微風吹拂過,纖細的枝條搖搖晃晃,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家中的那隻老黃狗眯着眼,蜷伏在父親的腳下,曬着暖暖的陽光。

一次回到家,驚覺石榴樹的枝葉落了一地。母親說,是父親用拐杖打的,我看向父親,他還是斜坐在藤椅上,嘴角卻微微地笑着,分明還透露出一絲小孩子做錯了事的神情。我定定地看着他,額頭的皺紋更深了,鬢角的頭髮粗硬花白,右手還是佝僂着,我給他做的拐杖靜靜地倚在藤椅左側,家裡的老黃狗仰起頭看看他看看我,陽光從前山的山岙射過來,一人、一樹、一狗,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病後的父親的確是蒼老許多了。

為什麼要打石榴樹?我輕輕地問。

太無聊了。他淡淡地回答。

我只信一半,父親雖然中風了,但腦海還是一直清明着的,對於往事的敘述也條理清晰。我不在家的時間,曾有一個過路太醫(游醫)經過我家,看見父親的樣子,說是有邪鬼上身,他給作一次法術便可驅除,他也信了,要母親上山砍了桃枝,到埠頭腳的小溪里采了清水,任由那個游醫拿着桃枝醮着清水念念有詞地在他身旁跳着,開了一大串的藥方。這是母親後來和我說的,我母親說,有文化、會講鬼故事的人也開始相信鬼神了,他只是默不作聲地笑。人到無奈無路之時,會擇取一切手段吧,尋求那一絲飄渺的希望,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或許也是一個方法,他是開始相信人是有命運定數了。

真的只是無聊嗎?我又問。

我坐在這,他憑啥擋住我的視線,長的比我還高,我看見它就煩。父親又答。

我無語地笑了。他的內心肯定是孤寂的,原本一個健康、健談的人,就在一刻間發生變故,在人生中遇到這麼大的一個坎,從此把他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庭院,每天面對的就是門前的那座山,內心肯定是不甘的。眼前的這棵石榴樹是離他最近的植物,天天陪着他,但隨着歲月的增長,枝枝椏椏阻擋了他的視線,他看向遠方的視線。隔壁的鄰居從農田回來路過我家,都會到庭院裡坐坐,跟他聊聊天,說着往事或家長里短,但更多的時候是他獨自面對着這棵石榴樹。他天天看着,看了它從芽苞到落葉,從花開到花落,也看見了不遠處的八月桂越來越高,雖然從來沒有開過花,另一棵石榴樹也越長越大,已經探出圍牆伸到外面的路上,結出了小小的果實,只是他天天面對的這一棵和他一般高,也只能和他坐着的位置一般高。

這棵石榴樹是長不高了,枝椏也是不整齊的,不是頭頂春天剛抽出郁綠的嫩枝削了,就是旁出的枝椏折了,但花開的時候還是鬧,雨後的日子,父親會用拐杖把掉落地面的花兒一朵一朵細心又笨拙地挑回到樹底下,空閒時又用拐杖打它,用砍刀砍它,或許也只有這棵石榴樹是父親唯一能發泄的,他罵一下老黃狗,老黃狗也只是看看他,然後搖搖尾巴慢悠悠地站起來,躲到一邊躺下,父親是連黃狗也攆不上了。

父親走的那年初秋,回家時看到那棵石榴樹已經只留下一個樹樁了,上面滿是被刀砍過的參參差差的刀痕,父親躺在床上再也沒有下地。春天來了,那棵石榴樹再也沒有爆出新的嫩芽,它也逝去了,是隨着我父親去了嗎?每次看到這棵殘留的石榴樹樹樁,我仿佛又看見父親歪斜地坐在藤椅上,看着遠方的山巒和湛藍的天空,腳底下蜷躺着那條老黃狗,在陽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