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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炊煙(馬麗君)

​​遠去的炊煙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遠去的炊煙》中國當代作家馬麗軍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遠去的炊煙

打公園走過,空氣里突然飄過草葉燃燒的煙火味,我驚覺自己聞到了春耕的氣息。舉目四望,原來是管理人員在燒荒。早春的泛着綠意的柳條在微風中梳着自己的長辮子,曲折的石徑界出的空地不規則地起伏,似乎已透出草色,我的心倏忽間千轉百回……

阡陌,小河,濃縮成一截折線的板橋,雨里的一兩聲劃破寂靜的雞鳴,一切的一切漫過心坎漸漸鮮活起來,生動起來。在炊煙四起的鄉間,當日那個爛漫的小女孩蹦跳着走出來,即使祖母聲聲呼喚着她的乳名,也佯裝聽不見。

兒時的記憶里,祖母的眼睛總是紅紅的,盈着淚光。濃煙從玉米秸、柴禾枝里滾滾散出,祖母邊撩起衣襟擦拭模糊的眼睛,邊湊近灶膛,鼓足了勁地吹,吹!飯棚里的濃煙匯聚在一起,從屋頂磚壘的煙孔中裊裊地飄出去。火苗終於躥上來,祖母不斷地架柴、扇風,那口磨得黑亮的大鐵鍋里的水就汩汩地開了,水花翻騰間,祖母顛着小腳把各色豆類、干豆角、番薯塊放進去慢慢熬,缺口的蒲扇搖呀搖呀,新添的柴枝「畢剝」作響,待粘稠軟爛,加入細如髮絲的手擀麵略煮,銅勺烹油,蔥花、醬油、米醋調起來一熗,滿院飄香。灶火已熄,火星尚存,祖母不忘用火棍撥開未燼的草木灰投入幾個紅薯,飯後還能嚼着烤紅薯打牙祭,品咂的間隙,我看到祖母迷濛的眼裡充滿愛意。

一日三餐,一日三點火,祖母的眼睛就那麼朦朧着,綴着一層霧氣。在我幼時的感官里,每頓飯、每個發黃的片段、每個耐人尋味的細節都牽扯着炊煙的柴火味,那絲絲縷縷的暖暖氣味像極了童年的味道。

後來好了,似乎那時我已上了小學。父親搬來一口大缸火,是那種像水缸的形狀卻是灶火內容的火爐,還安上了煙囪。祖母做飯不用佝僂着身子去吹火了,父親在院中砌了煤池,用燒土和粉調好了煤泥,抿成像豆腐一樣光滑平整的一大砣,祖母用鏟子鏟進灶口即可,最下方接地面處有一大口,濾出燃盡的煤灰。祖母的眼睛卻仍然流淚。稀煤入火時總要升起一股刺鼻的白煙,「吃吃」作響。待干透後火才能上來,做飯便老是遲。吹風機就是在那時應運而生,當時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台手搖式吹風機。祖母忙着看鍋做飯,母親要穿過廳堂做些切菜、運面之類的活兒,小小的我就去搖吹風機,真的沒有把它當是做家務,反而覺着很娛樂、很享受。搖把繞着大圈兒,扇葉轉着小圈兒,「呼呼」的風就順着吹風筒鼓進了灶膛,桔黃的火苗跳躍成藍色,從內焰向外漸變成點點紅的、白的火星迸射開來。一頓飯,幾個人齊動手,卻總還是遲。也許由於受熱不勻,蒸出的饅頭老是泛着黃,蔫、實、不暄。父親曾戲謔地說蒸出的麵食是「出土文物」,後來就乾脆開玩笑地叫「兵馬俑」,每當這時,祖母便不高興,被煤煙熏過的雙眼便更渾濁,更迷離。

也許是一、兩年,抑或是三、四年,大概我已該上中學了,缸火迎來了它的升級版——煤球爐,小巧了許多,也衛生了許多。換煤球時,煤餅的「蜂窩」會冒出一簇一簇的火灰,祖母炒菜不再用一隻精巧的小勺量油下鍋,而是直接往炒瓢倒,窯洞不通透,夏天油煙罩頂,冬天水汽迷濛。祖母依舊經營她的方寸灶台,她的眼睛變得中間枯黃、邊緣藍灰,常常蒙着一層白霧,看東西也影影綽綽的,曾去城裡醫院看過,說是眼壓過高,從此常年滴眼藥水。還記得我撥開她皺褶如麻的眼皮小心地注入藥水,卻常常抖得灑她一臉,藥水順着她褐色面頰上的縱橫紋理淌成一片,我沮喪地懊惱,祖母卻寬容地笑。

蜂窩煤一用就是好多年,夾煤餅的鐵鉗和盛煤核的簸箕換了一茬又一茬,祖母也垂垂老矣跨入了耄耋之年,家裡添了電飯鍋、電熱杯,煤球爐還堅守着它的陣地。窯屋窗玻璃上反覆凝結的水汽、爐火牆邊斑斑點點經年掛上的油花、煙囪口所向地面隆起的滑如玻璃的冰凌,都記錄着、回味着祖母用鍋勺揮灑出的炊煙的味道。

後來的後來,現代文明的風悄悄刮進了黃土高坡,掠過了這個掛在太行山脊梯田上與世無爭的山村。沿着漆黑鋥亮的柏油大道,順着玉蘭燈柱串連的點點熒光,這片春心萌動的土地突然站到了原生態旅遊的前沿,高壓鍋、煤氣灶接踵而至,電磁爐、微波爐也粉墨登場,有了抽油煙機的配套使用,餐飲的時空變得無限廣闊。母親接過了祖母手中的鏟子,在廚房裡上下翻舞,色拉油澄清純淨,不再小煙大冒,嗖嗖的抽風中,一盤盤菜餚走馬燈似的端出。樓房的窗口只有菜香,沒有炊煙……

祖母,我的祖母,那個慈眉善目、終生勞碌的我的祖母,在日月切換、時光流轉中,容顏漸遠漸淡,連同那雙滄桑閱盡的昏花的老眼,隱退在記憶之後,卻明朗在思念之前。

看中央電視台的《歌聲飄過三十年》,在似曾相識的旋律中,不知怎的,繚繞的炊煙就伴着草腥,帶着火味,瀰漫了一身一臉,悠悠蕩蕩,纏纏綿綿。

三十年啊,飄過三十年的又豈止是歌聲?早春的脈氣在原野上升騰,透過婉約的春雨,我微笑着給如煙的醉柳一個含淚的回眸。 [1]

作者簡介

馬麗君,女,山西長治人,九三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