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這樣靜靜地想你(劉靜)
作品欣賞
讓我這樣靜靜地想你
時光挪動着腳尖一步步地朝前着，讓你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開，有時間我真的以為你在我的心裡抹去了，要不然我怎麼會感受不到你的存在？可是不經意間，你又悄無聲息地跳出來，讓我禁不住地淚流滿面。父親，讓我這樣靜靜地想你，好嗎？
在我幼小的記憶里，從來就沒有關於你和媽媽的片段。自從你們去了青海，我就被送到了外婆家，慈祥的外婆給我的童年搭起了一片絢爛的天空，讓我無憂無慮地度過。小學三年級時，你們回來了，並把我接回了家。我對那個家充滿了排斥，覺得你們就像外來的強盜，硬生生地把我的童年切割了。回去沒多久，我就感受到了你的嚴厲。吃飯時，你不允許餐桌上掉饃渣、米粒或飯菜，我不愛吃的東西你也強迫我吃，而且還要看着我吃完才能離開餐桌，你屢屢指出我的拿筷子方法不正確，甚至狠狠地敲過我的手，你也從來不允許我留長髮……這些都讓我感到壓抑和反感，內心深處對你有一種深深的懼怕，從來不想對你多說一句話。我和你的交流，僅限於學校讓交錢的時候，儘管你每次都爽快地答應並給我了，我的語氣依然是冷冷的，硬硬的。讓我忍受不了的是每次考試後，你總要認認真真地看一遍試卷，分析我錯題的原因，然後讓我把試卷上的錯題單獨抄下來，再做一遍。幾次三番折騰下來，讓我越來越害怕考試。
每次看着鄰居孩子高高興興的樣子，我總在想：我為什麼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僅僅這些也就算了，讓我膽顫心驚的就是跪磚。每次犯了在你看來嚴重的錯誤後，只要你一聲命令，我就只好乖乖地跪在客廳正中間的磚上，一跪至少一個小時，除非得到你的允許，否則就只有長跪不起。跪在磚上，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心裡對你充滿了恨，只想早早地逃離那個家。作為一個八零後，我討厭你對我的殘忍和苛責，每每聽着同齡人講述着父親對自己的寵溺，我都一陣陣地難過。
中學時，我選擇住校，你很少去學校看我，我也已經習慣了，好不容易掙脫了你的束縛，我又怎會讓自己再陷入那種牢籠里？只是每周回去，你都會買回來很多好吃的等着我，會詢問我一周的錢是否夠用，告訴我不要借別人錢，如果借了，也要及時歸還。真正對你有一個全新的認識，還是外出上學後。很少獨自出外的我，任由你帶着我熟悉學校周邊環境，認識老師和新同學，幫着我鋪床、安頓一切。看着你的車子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忍不住地一陣難過和不舍。從我離開之後，你多了一項任務，關注學校那邊的天氣，每周給我打電話。每周六七時左右，你的電話總會準時打去，詢問我的學校生活情況，叮囑我照顧好自己，不要委屈自己。每次，我都感到既溫暖又忐忑。這是你嗎？是那個嚴厲得讓我想逃離的父親嗎？從內心裡我知道，這依然是你，是我那個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父親。在一次次的電話里，那些往事汩汩流淌着，匯成一條河，在時光的遂道里綿長。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許現在的你我早就是親密無間的父女倆了。可是你走了，你不負責任地走了。從我懂事起，你就是那麼負責任的一個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說好的你養我長大，我陪你變老呢？
前幾天，辦公室的一個同事談論起父親時，說到自己從小沒在父親的懷裡撒過嬌，父親沒給她買過禮物時，我一陣陣地難過，這個父親和你是多麼相像呀！其他同事唏噓不已的同時，紛紛說起小時候父親的寵愛。我默默地坐着，一句話也沒說，眼睛卻止不住地往下流，心裡滿滿的都是羨慕，至少他們都還有父親陪伴着，而我呢？如果可以交換，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只求你能回到我的身邊。
知道嗎？因為你的離去，讓單純老實的我一下子沒了方向，就如一葉浮萍，在人生的大海里飄來飄去。沒有你的引導，我在生活的路上顛沛流離。沒有你的日子裡，我只好一個人帶着媽媽輾轉奔波，還要管好弟弟和妹妹，這是多麼大的責任和擔當呀！這不該是我一個柔弱的女子能承擔的呀！只有你清楚，在三個孩子當中，我是多麼笨、多麼讓你操心的一個……我無依無助的時候，我多想像別的孩子一樣，在父母的懷裡哭上一陣，可是我不能，我只能拚命拉動着生活的縴繩，步履艱辛地走下去，把已經彎曲的軌道拉成一條直線。多年後的今天，我才發現，我竟然走了那麼多的彎路！別人可以一步到位的事情，我整整走了很多年。這些，你真的忍心嗎？
知道嗎？當我離開那座我生活了十幾年的老房子時，我心裡是多麼地不舍和難過，我知道，從此以後，故鄉對我，只有秋冬，沒有春夏了，而你，也將會在我的生命里飛速般地後移。我知道，以我的資質，無論怎樣努力都遠遠趕不上你，可是我是你的孩子，骨子裡一直傳承着你的血脈，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即使在生命中最黑暗的夜晚，我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做你的孩子，真累呀！我用10年的時間按部就班地完成了結婚、生子、工作、買房。在幫弟弟買房的時候，我手頭只有一萬塊錢。不知為什麼，內心總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推動着我下定決心，還好，叔叔和舅舅們都給予了支持，我和弟弟也努力賺錢，終於趕在房子交工時付完了全款。身邊的好友知道後，一個勁地說我傻，我心裡很坦然：我清楚地知道自他結婚後，這座房子就和我沒多大關係了，可是作為長姐，我有這個義務，這是我的責任。這是多年以前，你就用你的實際行動潛移默化地教會我的，它們如爬山虎一樣，爬滿了我生命的整座城牆。漫漫人生路，有了你賦予我的這些品質，任何風吹雨打就不那麼重要了。
這麼多年了，我很少回去看過你，你責怪我嗎？我想，此時，你的墳塋上一定綠草盈盈了，當年栽下的那棵松柏一定也青翠挺拔了吧？我一直認為，你給了我生命，又把你的優秀品質給了我，讓我在成長的路上能照着你的標杆直跑，這就夠了。原來，你一直不曾遠去，你生長在我的血脈里，已經長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也許這就是你對我最大的祝福和庇護了。
淚眼朦朧中，你又仿佛站在我的眼前，正用一貫的嚴厲目光看着我，讓我不斷地完善和修復自己。我知道，我很平凡，沒有你的日子，我更孤獨，可是能和你做父女，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氣。讓我這樣靜靜地想你，好嗎？
作者簡介
劉靜，女，從事新聞宣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