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香（2）(鄭作偉)
作品欣賞
茉莉花香（2）
當聽說過去一些朋友有的坐牢了，有的結婚又離婚了，也有的在社會底層揮灑臭汗，領着微薄的工資勉強度日時，我會不自覺地走到陽台，看一看樓下同學青春靚麗的身影，也聽一聽他們來往腳步中甩出的富有活力的聲音，這溫馨的場景就給了我莫名的感動。然後我會問我自己：假如當時你不曾改變……
沒有想到吧，我曾經是個很叛逆的孩子：十五六歲留着長發，穿花花綠綠的衣服，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像個黑道大哥，天不怕、地不怕，沒人敢惹的樣子。假如你在學校里看見我，一定會懷疑校警老頭打盹或是研究彩票失了神而讓一個小混混闖進這教書育人之地。但如果你在網吧、桌球室、乃至晚夜中狂歡放縱的酒吧發現我，一定會覺得習以為常，就像太陽總是從東邊出來那樣。我叛逆得一度有關於我吸毒的謠言傳入父母耳中，搞得家裡雞犬不寧。更讓眾多親戚使勁勸我——不要當浪仔！吊兒郎當、無視學業、過度頑皮，沒錯，我當年就是這個樣子。
直到高一那年遇到她，我才有所改變。
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天，課間休息，我在教室走廊看美女。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腦後傳來——鄭作偉！我回頭望去，見是語文老師。她叫吳莉香，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蠻漂亮：高挑的身材，瘦俏的臉龐，高聳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紅潤的櫻桃小嘴。就算她這般漂亮，我出於對任何老師的反感，還是嘴角一撇，不屑一顧。她卻撲閃着清明的雙眼，說：你叫鄭作偉，從紅旗中學來的？紅旗中學是縣二中，我的初中學校，校風差勁，常常被喻為流氓學生髮源地。因此在縣一中，但凡是從紅旗中學上來讀高中的，都會給老師一個最初的壞印象。「哼，從紅旗中學來的又怎樣！」我心裡暗暗說，並不準備回她。她卻不感到尷尬，而是又眨了大眼睛，微微露出一個笑容，用手輕輕拍着我的肩膀說：你的作文寫得很好，有些錯的地方拿回去再改一下呀。說完，她塞給我一個作文本子，那個笑容變得更深、更甜了。作文，寫得好？這突來的讚美使我手足無措。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囑咐我改好後再給她看，然後離開了。我看着她的背影，那苗條的身姿，一甩一甩的馬尾，優美輕盈的腳步，覺得挺美麗。
這篇作文是從網上抄的？還是自己寫的？我已記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幾年以來荒廢學習，叛逆不羈所帶來的責罵和貶低寫滿了我的世界，連我也感到自己一無用處了。而此時這句讚賞，猶如一陣清風徐來，使我感到愜意和暢快。我想，我似乎還有用，於是心裡流溢着一絲幸福和一種期待。我一遍又一遍地吟讀那篇作文，竟然也自戀地覺得自己寫的不錯。帶着這樣的心態，我費盡腦汁修改她標錯的地方。那些病句和錯別字讓我緊鎖眉頭，深深地陷入思考，像個作家在構思一部長篇小說，也像個打獎人看着獎紙研究規律。思緒付於其中，任何聲音都聽不見，任何事情都不能察覺，連一隻蚊子在腿上叮咬了半天也沒發現。當我將作文全部改好，工工整整地抄在另一頁後，抬頭看時間，已是晚上十二點了。嘿，我能學習到這個時候？這簡直是奇蹟！
我把寫好的作文拿給她看，她一個勁地點頭，笑得很燦爛，甚至還在作文課上點名表揚了我。「老師，他寫得真有這麼好？」於噓聲四起中，幾個搗蛋鬼伸長脖子問她。她閉上笑容，嚴肅地點點頭，對「寫得好」注入不容置疑的態度。下課後，我在「嘿，大作家！下一個莫言……」的起鬨聲中神采奕奕地走出教室，臉上掛起得意的笑容，像是打獎中了幾百萬似的。
從此，我對寫作文有了興趣。一有空便去讀書，記筆記，學習寫作技巧，鍛煉文采。之後不久，一次徵文活動，我和莉香老師有了更深的交流。她借書給我看，打電話、發短信給我指導。寫文章、投稿、拿獎，我第一次有了奮鬥的目標，第一次把學習生活過得充實。為了寫那篇文章，我常常大中午坐在教室里思索，也常常在夜深人靜時還在下筆疾書。一番努力下，最終大作告成。莉香老師又很有耐心地反覆教我修改。後來，我們終於獲獎啦。證書發下來後，我自言自語：看，這就是奮鬥的結果！我仔細地思考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兒，而後痛下決心一改前非，好好學習。
那麼，你看到的我不再是上課睡覺，翹課打桌球的爛學生了；而是在教室和宿舍中，課桌和寫字桌前用功讀書的學習仔。也許莉香老師也沒有想到，改變一個學生竟然這樣容易，幾句讚美就可以。但這是真真切切的事實。我重新回到學生成長的正常軌跡，雖然後來有些課程還是跟不上，也沒有考上一個好一點的大學。但起碼，我曾努力過、夢想過，也享受過那些因為付出所帶來的快樂。我問心無愧於自己的青春！這問心無愧是因為她改變了我，才能擁有的。
打高中畢業後，我再沒見過莉香老師，只是在每年的9月10號通過微信給她發幾句祝福和幾個玫瑰的表情。這是我最真心的祝福。也許對她而言，我只是她眾多學生中的普通一員；可是對我來說，她卻是我很多老師中最好的一個。我不是說其他老師不好，只是莉香老師給我的幫助最多，對我的教誨最透徹，對我的期望也最高。
直到現在，當我有某些拙作得以發表時，莉香老師總是第一個給我點讚。她說她很喜愛我的文字，已經成了我的「粉絲」。她還說要我的學弟學妹以我為榜樣，充分發揮自己的優點。看看，曾經叛逆的我，現在已經成了榜樣啦！
此時，寫完這些文字，我忽然感到一種花香從月光流瀉的陽台湧進來，使得室內香氣繚繞。是的，名如其人，莉香老師就是一抹茉莉花香，永久地芬芳着我內心的田園。
作者簡介
鄭作偉，海南省屯昌人，現就讀於三亞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