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了(張秀玲)
作品欣賞
老爸老了
序言：這篇日記是老爸在人間最後一個生日那天寫的，今天再看到禁不住淚流滿面。那些來不及珍惜的舊時光啊，當時只道是尋常……
今天是老爸82歲生日。同在一個城市裡的嫂子說大哥要上班她要帶孩子，所以都沒來。大姐離得遠，也沒回來。老爸最得意二姐，二姐每年都不落下，今年不知道啥原因也沒回來。他的孩子就只有我和三姐來給他祝壽。
三姐炒了一桌子菜，還沒做完，老爸突然沉着臉說：「不許做七個菜啊！我還沒死呢，不許你們咒麼我！不然我就掀桌子！」
老媽趕緊說：「還沒做完呢，你着啥急！不是七個，是八個！哎呀你可別掀桌子，俺們可怕你了！」
我習慣了老爸的無理取鬧，心裡害怕又覺得好笑，沒敢接茬，只是在一邊逗孩子玩。記憶里每次家裡有聚會老爸都會整這麼一出，我們都習慣了。何況今天來的這倆閨女他都不咋待見。只是如今我不那麼怕他了，反而有些心疼他，因為他老了，打不動我了。
吃飯時老爸也沒怎麼吃東西，手裡拿着個豆包一直啃，也不吃菜。我們讓他吃菜，十句有八句似乎聽不見，有時候說不想吃。問老媽，老媽說他現在就這樣，平時也不怎麼吃菜，有時候用筷子夾半天夾不起來，舔一舔筷子就算了，老媽夾給他吃他還生氣。說這些話的時候，老爸只是靜靜地吃着豆包，沒啥反應，也不知道他聽見沒聽見。我很想夾菜給他吃，可是我不敢，怕他又發脾氣。
突然覺得老爸就像一頭年老的獅子，他生氣不肯吃別人餵給他的東西，是因為他倔強地不肯老去，他討厭現在這個不能耍威風的自己。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裡軟軟的都是無奈。
老爸吃完了豆包就去臥室里躺着，也不參與我們聊天。我忍不住走近他，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邊。他扭着頭，安靜地看着窗外。我叫一聲爸，他一下子轉過頭來，兇巴巴地問：「幹什麼？！」我趕緊賠上笑臉，說：「我看看你嘛。」，一邊撫摸着他的手，問他胳膊還疼嗎。老爸慢慢轉換了一副柔和的面孔，說不疼了。我有些不相信，因為看他一條胳膊一直緊貼着身子，但是我反覆地問他他就說不疼了。我更覺得老爸像一頭年老的獅子。
撫摸着老爸的手和他聊了會兒天，老爸似乎很享受我對他的親近，任我拉着他的手。我才發現老爸的手很光滑，很柔軟，他的手老了，再也不像打我時那麼堅硬。其實，看不見老爸的時候，我真的一點都不心疼他。幾乎每次老媽跟我說他的胳膊抬不起來時，我都會悻悻地想到范進的老丈人，心底有一個罪惡的聲音說：打人打多了！
老爸在家裡一輩子強勢，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主動親近過他。我害怕他，感覺他也不允許我親近他。從去年開始，老爸漸漸地顯出老態，步履蹣跚了，人也有些遲鈍了。好幾次生病我送他去醫院，都是我幫他穿衣服，提鞋子，扶着他走路。這些時候，他就是個乖老頭，沒有脾氣，也很依賴我。而每次看見他這個樣子我都忍不住心疼他，再多的怨氣也化為烏有了。
我是老爸最不乖的女兒，從小我就很有叛逆精神。我抗議老爸的粗暴。但是我從來也沒有占過上風，除了偷偷地哭除了憤怒地離家出走我便只有在心裡記恨他。我曾經無數次在心裡求證他對我對我們有沒有愛，有幾分愛。也曾經無數次地在心裡發狠，等他老了我不會用愛回報他。然而，現在我似乎做不到了。因為每次看見他衰老下去，我都會心裡軟軟的，眼睛酸酸的。也許這就是我的動物本能吧，就像烏鴉反哺，到了該做的時候自然會去做，不需要什麼理由[1]
作者簡介
張秀玲，女，黑龍江省穆稜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