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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薯(歐陽杏蓬)

紅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紅薯》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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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紅薯

地里缺水,就種旱糧,豆子、高粱花生、紅薯,一大片一大片,在七月過後的田野上交雜着,織成了無際涯的一片,青煙漠漠。收花生的時候,隊裡是不允許大人帶小孩上場的,而唯有收紅薯是個另外,老少都可以上場幫忙。隊長的理由是:吃了紅薯屁多。可大家都不在乎,挖出個大皮薄光滑的,就蹲下來倒過鋤頭,在鋤尖上颳了皮,吹吹皮屑就啃起來,才不管屁不屁的。五姑那時還在人間,見大家都不講規矩,找一個土縫大的蔸兒,一鋤下去,准能刨出一個個大皮薄的紅薯來,幫我削了皮才給我。那年頭不知為什麼,我特別喜歡吃紅薯,生的,熟的,都吃,吃了,還不會放屁。奶奶說我生來就是一個吃紅薯的命。

珍叔邊刨紅薯邊講笑話,說某年九月到西山走老姨,一鍋飯放了至少五斤紅薯,盛飯的時候找不到米粒兒,只見一層紅薯。吃第一碗沒聽到響動,吃第二碗,老姨一家人就開始輪流放屁,一個接一個,接得起。燈叔在旁邊說你講遠了,村裡的二嬸,出門挑水,我跟在後面,她一出門就放屁,一直放到井邊,挑水一用力,放了一個響的,我還以為是她的褲子爛縫了呢。燈叔還沒講完,不遠處就擲過來一個泥塊,落在燈叔面前,二嬸子聽見了,不講她了,講其它的。燈叔笑笑,露出了缺門牙。

家裡分了紅薯,堆在雜屋裡,像個小山堆。先吃小的,大的要下窖,做來年春天的糧食。沒有窖的,就刨絲,到村東頭的大石板上曬幾個日頭,收回來做乾糧。冬天上學,書包里裝上一捧紅薯絲,就做了午餐。小紅薯不用切,洗乾淨,往飯鍋里一扔,飯熟紅薯也熟。大人吃紅薯,孩子吃米飯。而我不等父母收工回家,就先把紅薯吃了。紅薯既粉且甜,一個紅薯就一根[[[酸豆角]],吃起來有滋味,米飯哪比得上?過了一春,到了夏天,紅薯就成了稀罕之物了。我要吃紅薯,目前就到外婆家去挑。

村西頭的西頭是舂水,很大的一條河,橋要立幾個礅子才能過去。河聲有柳樹楊樹,青茵茵的,像一抹淡煙。外婆的家就在那些林子後面的後面,在一個不走近都看不到屋的山窩裡。他們地多田少,盛產紅薯。我很小就去過外婆家,一路上都在河邊走,河灘上有好多好多又圓有滑的鵝卵石,大大小小,煞是好看,我撿一堆抱在懷裡,滾燙地,又把它們給扔了。捨不得,就央求媽媽把它們裝進籮筐,媽媽問我要石頭還是要紅薯,沒辦法,我最後還是選擇了紅薯。回家的時候,揣一個在懷裡,回來向小夥伴炫耀:這石頭是我在去外婆家路上揀的。別人沒有,我有,即使是一塊石頭,也是很幸福的。

外婆家的房子也是圓圓的鵝卵石砌的,一層紅泥一層鵝卵石,層次分明。摸摸,涼涼的,難怪外面的太陽那麼大,屋子裡還是涼的。紅薯在筐里,外婆似乎早有準備。外公很高大,不喜歡多講話,喜飲酒,常常是一臉紅光。吃過飯,外公幫忙把紅薯過筐,挑上就送我跟娘走。外婆跟在後面,絮絮叨叨的,扯過沒完。我娘也唯唯喏喏,點頭再點頭。外婆五個子女,一生操勞,外婆結滿皺紋的臉龐,卻讓人覺得親切。臨別時,外婆向我揮手說吃完了再來挑。我應承,母親卻兩眼落淚。其實,外婆活得很艱辛。

入夜,有很多鄰居到我家門前的大石墩上乘涼,講古道今,和和氣氣的,像一家人一樣親切。生活的苦惱煩悶,當着叔侄兄弟的面傾吐出來,即使解決不了問題,可發泄了一回,心裡也輕鬆了。星空朗月,夜風習習,油燈光擰到了最小,像只螢火蟲了。大伙兒輕言細語,都窮,卻讓人感到人情的融洽溫暖。

我是吃紅薯長大的,很多次我對父親都這麼說。父親也不持異議,我委實吃了很多紅薯。現在想吃紅薯都難了,村里修了水庫,地里插了二禾,糧食連年豐收,那片崇山峻岭起伏的湘南大地上,也沒有了饑荒,還打着旗幟要奔小康,餐桌上再也見不到紅薯了。外公外婆也都相繼離開了人間,葬在何處我也不知道,今年清明前,母親說要帶我到山上去認認他們的墳,給他們添土掃墓。我滿口答應,可到清明時候,我人已在千里之外,插翅難飛了,諸多的遺憾和思念又和紅薯有了牽連。

某次公司老闆宴客,我做陪,席間竟端上來一盤蒸紅薯。老闆揮筷說:「現在時興吃粗糧,來,大家試試。」看到剝了皮蒸熟的紅薯,我卻提不起一試的興致了。是小時候吃得過了火,現在生厭忘本了,還是這個世界變得真的太快,又輪迴了一番?想不明白,就喝一口酒,不想了。

回到住處,酒興正濃,沒個說話的人,便給家裡打電話。父親在電話里說,昨天二嬸子死了,今天就埋上山了。燈叔一家也遷出了村子,搬到塬上去住了。村子不是更空了,人更少了?父親在那頭說是啊,更空了,白天都聽不到狗叫了。

放下電話,閉上眼睛,心裡有種怪怪的滋味,溶溶月色中,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的景象沒有了,各自的門都關緊了。生活給了我們富足的同時,也給了我們距離,時代繁華,另一面也就一定要有不可彌補的荒涼?想想吃紅薯的年代,心裡滿是感動。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