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廣場的算命子(周子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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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廣場的算命子》是中國當代作家周子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神女廣場的算命子
打小兒就對神女廣場充滿了好奇。神女廣場的算命子祖上姓張,因為懂些陰陽八卦的學問且擺攤子給人算卦,周圍幾個莊子的人都習慣上稱他為「張半仙」。
我記事時,張半仙已經步入耄耋之年了,可即使那麼大歲數了,他依舊喜歡騎着車帶着家裡的畫眉鳥往東轉盤上跑——不用說,他定是又去幫人算卦去了。
在巫峽鎮,張半仙是有名的算命先生。他眼珠子骨碌顯得很精明。他穿一身淘寶買來的唐裝和布鞋,擎着一把棗木做成的魯班尺,裝模作樣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臉高深莫測。
一個中年漢子來到他的家中,請他算命。他察言觀色看了一眼,招呼坐在他的小桌旁邊。落座後,他隨手拿起筆和紙,在桌子上划來划去,口中念念有詞。沒多久他便向中年漢子下達神秘指示:「你院子東北角是後鬼門,不能建廁所,要拆了改到西北角」。然後拿出一疊黃紙,抽出一張,平鋪在桌上,畫了一道符,又小心地用報紙包起來,遞給那中年漢子,讓他拿回去,貼在大門上,說既能消災,又能旺財運……。 中年漢子接過符,付了錢,還想問什麼?
張半仙說,你不要多問了,說多了就不靈了!
張半仙做算命看風水的生意是祖傳,他的父親和祖父都曾以風水為副業,即便在「破四舊」轟轟烈烈的60年代,他爹也常被村民偷偷請過去,給修宅、上樑、遷墳出主意。而他家自家的祖墳風水絕佳,似乎給他家帶來了長壽基因,他老爹活了九十,老媽活了九十二。
每天看到張爺爺,他的挎包總是鼓囊囊的,裡面裝滿山野菜,中草藥,而我最掛念的是山野果,各種各樣,甜甜的,酸酸的,吃着美在嘴裡,幸福在心裡。要說最好吃的當屬山藥,常生在荒林懸崖邊,就着地勢用綿棗钁兒扒開土層,便露出胳膊粗的山藥來,這東西吸天地精華,特別營養,雖名為藥,但吃起來沒有藥味,如果蘸白糖吃味道更好,養分賽藥,山里娃小時候缺奶就吃這玩意兒。春天來了,也刨綿棗兒。小孩子們常用兩塊小石把綿棗兒砸碎了扯出綿綿不絕的細絲,在發杈的小樹枝兒間織網,是我們小時愛玩的遊戲。大小如棗,煮着吃有些麻舌頭,用糖醃上一兩天再吃,就去掉了麻味。在缺糧的年代,它幫助許多巫峽的家庭度過了難關,苟延生命。
張爺爺算卦用的教材是六十花甲子,開口就是"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爐中火",張爺爺把歌訣排在左手的指節間,無名指下端起甲子,順時針轉,把十天干與十二地支相配,五圈下來,完成一個六十年的輪迴,最後落點到小指下端為癸亥。張爺爺用左手的拇指指尖掐着指節次第輪轉,這就叫掐算。張爺爺說從姜子牙時代開始就是這樣推算的。
張爺爺的老師是賈先生,他們是忘年交。每天幹完農活,吃罷晚飯,張爺爺就提着馬燈出發了。手持那根老木杵,既可防身,又可當拐杖用。不管是月黑頭還是明月夜,他都會去拜師學藝。冬天的夜晚賈先生也會到我家回訪,屋當門燃起一盆栗木疙瘩火,他們圍着火盆交流學習心得,談笑風生,那是張爺爺最快樂的時候,他的笑聲從草屋子裡飛出去,在山村的夜空里蕩漾。
人們常說,人生是一場遊戲。那算命師的工作就是要破解人生的遊戲規則,而求測者無非就是求算命師幫助自己破解自己的人生遊戲規則,以掌握自己未來的遊戲規則,說白了,就是把自己的命運掌控在自己手裡。但是他們忘記了遊戲規則不是萬能的,在人生規則背後,還有更大的規則。張爺爺對於算命大概就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算命依然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事情,那快樂的境界遠遠大於冬夜裡賈先生回訪時的笑聲。
自古以來,算命代代相傳,令眾多的人為其赴湯,其中的魔力、魅力,不是混口飯吃所能概括得了吧。文化的傳承也不是正統的儒學傳承那麼簡單。張爺爺不識字,張爺爺識得文化。張爺爺是文盲,但不影響他覺悟生命的意義。張爺爺是在自覺地力所能及地幹些什麼。
勞作之餘,張爺爺不忘算命。他低着頭,掐着指,嘴裡默默念叨着口訣,努力地滿足對方對於命的渴望。通過算命張爺爺知道命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知道了五行相生相剋的次序、原理。
命中有數,命中有象,命中有理。張爺爺以五行論命,在五行的數中象中理中走了很遠。小學畢業,我鄭重地問張爺爺:命是什麼? 張爺爺玩笑地說:"命是屁。"
張爺爺在我幼小的心田裡播下了命的種子,神女廣場算命子的笑聲在命中蕩漾,我循着他的笑聲飛翔。[1]
作者簡介
周子傑,重慶文理學院大四學生,巫山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