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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詩酒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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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詩酒田園》中國當代作家鄰山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爺爺的詩酒田園

昨夜的酒,將我的情緒澆灌得波瀾起伏。不是張揚了曹孟德,不是狂放了李太白,也不是嬌美了楊貴妃,而是淋濕了清明杏花雨。

我想起離別人世36年的爺爺了。心酸的懷念,似一片泛黃的紙屑,漂浮在古老而面目全非的鄉村上空。

爺爺的大名叫何正興,鮮為人知。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小名何三。提及何三,方圓十里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他長年在河裡打魚,愛喝酒,鑄就的勤勞品格和豪放性格,為人們津津樂道和推崇。也有人私下謔稱「打魚仔」「爛酒罐」。

打記事起,常聽爺爺的一句口頭禪:「鳥離樹林,為找食;魚游急灘,為討吃;樹挪死,人挪活,幾次搬遷求生活。」我們老家本系大竹縣文星鎮何家寨,幾度遷徙落戶到了天城鎮中和村的何家灣。這個灣是個獨院,住着我們一家人。據說這個院子原來鬧」鬼」,爺爺扶着曾祖母潘明菊(曾祖父何朝海已去世)攜着家人搬進來,「鬼」就銷聲匿跡了。相傳箇中原因是,爺爺打魚的網是用豬血漿了的,可以避邪。以至於周圍團轉鄉民因各種原因避邪之需,前來剪片兒舊網,爺爺都樂呵呵地慨然贈予。

離家兩里外有一座人行石橋名王家橋,橋下的河民間稱為御臨河,而所謂的東河人們習慣將上段納入:源於重慶市墊江縣的滴水岩和界牌梁子,流經八渡鄉、高明鎮,至天城鎮雙河口。爺爺常年奔波在御臨河天城段,偶爾去去東河,時刻陪伴他的還有隨身攜帶的美酒。美酒是家鄉的雙河白酒,系小灶糧食酒,晶瑩澄澈,散發着誘人的馨香。

河流清澈見底,游魚不時浮現,頭尾相銜,成群結隊,魚可數鱗,蝦可數須。魚群浮在水裡,似乎脫離塵埃,靜靜懸於空中。

王家橋上游的響水灘,與金黃色的河壩作伴,默默聽着流沙洞水流的傾訴。灘里典藏着流動的天光雲影,落日的餘暉撒了一灘碎銀子,散發出如寶庫般的光芒。灘中的水沿跳磴石徐徐而下,跳躍在鵝卵石上的波光如萬千銀魚。河水娓娓歡歌匍匐到王家橋腳,對世人的一段時光進行着小結。

爺爺一米八的身子站在河邊,很是偉岸。他提起漁網,向空中輕盈地一拋,一個美麗的弧線緩緩落下,河面頓時泛起了詩意的水花。雙手小心翼翼地上收漁網了,網中的魚兒臨出水面的蹦躂如激動的心跳。爺爺將魚撿進笆簍,席地而坐,掏出褲兜里的酒瓶,吮吸一口,咂咂嘴,品味着生活的甘醇。

經年累月,爺爺重複着這個動作,這是他養家的門路,這也就是他的詩酒田園。

河水在時光中穿越時光在河水中流淌。

么叔建毛在家中突發疾病,來不及看醫生就撒手人寰。爺爺得知消息,一下跌坐河邊,這就像河水猛漲,在響水灘攔河堤形成瀑布,急轉直下,容不得人細想。河道升騰的水汽像夢一樣迷幻,爺爺打開隨身的酒瓶,猛喝一口,辣舌割喉。他把酒無言,坐到水汽散盡,醉眼迷離……

二叔何世德品學兼優,在推薦上學的年代讀不了高中,參軍體檢合格也被刷了下來。原因何在?爺爺解放前曾做過保裡面的保隊副,保隊副聽說相當於現在村上的民兵連長。時令步入到冬季,王家橋附近皆是滿目白花花的鵝卵石,一條纖瘦的河水細若遊絲。爺爺將瓶中的酒一飲而盡,以堵住他的愁悶,品味穿喉的辛辣。

爺爺是善良的。他打的魚,遇上鄉民老人孩子饞嘴了要討上幾條,他從不吝嗇。他常說,「打槍打不到溜溜光,打魚打不到熬碗湯。」意思是,打槍就是打獵,時常打「光腳板」;打魚無論如何不會空手而歸。可爺爺的話有一次卻失靈了——他打魚打了個溜溜光。那是一個寒冬黃昏,一家人翹首以盼,等着爺爺用打回的魚或換回食物做晚飯。天黑已久,爺爺無精打採回來了,笆簍空空如也。原本冷清的屋子一片冷寂。爺爺歉意地擠出微笑:「天快黑時好不容易打了半笆簍魚,一個生大病的人很想吃魚,家裡又沒錢買,我就全部倒給他了。」不僅如此,爺爺十分好客,日子再艱難,留下是客,一酒一飯,共話桑麻。

爺爺是威嚴的。爺爺吃了沒讀過書的苦頭,對子女讀書要求十分嚴格,信奉「黃荊棍下出好人」的信條。大姑何世容與爸爸何世發同讀一個班,少不了「黃荊棍」的教誨。在天城完小念書時,爸爸的腳生了瘡,由大姑背到5里外的學校,也不讓耽誤學習。大姑是文革前文星中學初中畢業生,爸爸是文革前觀音中學高中畢業生,爺爺還是挺欣慰的。二叔讀書比較調皮,儘管遇到十年動亂,爺爺要求依然嚴格。二叔有次在學校不聽話,回家後被爺爺吊起來打。爺爺身體力行尊老愛幼,對子女乃至孫輩的要求近乎苛厲。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恰逢大姑和爸爸在文星中學寄宿念初中,爺爺要求大姑和爸爸每人每周省吃,攢一碗飯,周末帶回家給年老的曾祖母和年幼的二叔吃。爺爺十分孝順曾祖母,只要她發話,他從不吭聲,只管默默服從。他小心伺候着曾祖母,幾乎每天都要親自用銅壺煨酒給她喝。寒冬的夜晚,安排大姑、爸爸、二叔輪流給曾祖母煨腳。曾祖母去世了,爺爺一把抱起她,淚如泉湧,令在場的人一起失聲痛哭。爺爺「大孝子」的聲名不脛而走。記不清因為什麼原因,又一次我對爺爺不滿,直呼了他的小名「何三」。這可了得,他猛跑追趕狂奔的我,像老鷹抓小雞那樣逮到了我。怒聲如雷,竹篾片打在我屁股上輕若零星的幾個雨點,可我還是嚇得嚎啕大哭。

爺爺是慈祥的。爺爺那天打我後,吃晚飯時,爺爺向我溫情地喊道:「二毛(我的乳名),你過來!」將我喊到他身邊,給我搛了許多好吃的菜,還讓我呷了人生第一口酒。在那肚裡長着古老飢餓的歲月里,我最喜歡逢年過節了。屋頂上瓦縫裡跑出去的淡藍色的炊煙,縈繞在屋後的竹林里,心裡甚是熨貼。但凡這個時候,爺爺親自下廚了。爺爺脾氣大,有時與奶奶拌上了嘴,鍋碗瓢盆拍得火星四濺,但眨眼功夫的情景始終是:廚房裡的動靜穩穩噹噹,上菜的節奏不快不慢。每次那盆魚熱騰得有如聚寶盆,讓我們全家人下筷頭有條不紊,一起吃飽喝足,飲酒者的腦細胞被酒浸潤得無比快活。

春深日漸,御臨河春水變黃,兩岸植物現蕾吐綠。恢復高考制度後,初中畢業的二叔首批考上了達縣財貿校,畢業後分到石子區供銷社當會計。在推行「四化」幹部時二叔當上了主任,爸爸通過考試由民辦教師轉為公辦教師了。爺爺又摸出了酒瓶,酒入口,已醇香四溢。再如細流般飲下,流淌着如歌的歲月,腹中辛辣與甘醇短暫交織着。閉上眼睛回味,那種穿喉的燒灼感頓時升騰起綿綿不絕的馥郁清香,悠長雋永,盪氣迴腸 ……

爺爺辛勤勞作不肯停歇,70歲後冬天還能下水打魚,酒瓶妥妥地揣在褲兜中。

但有一天,爺爺忽然感到吃東西難以下咽,到石子區衛生院醫生診斷為食道癌。酒自然是要戒的了。人是多麼脆弱的動物啊,只是自己不知道。家人們聞訊非常痛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生命從爺爺身體裡慢慢溜走,卻無能為力。

後來,爺爺連羹也難以下咽了,他喃喃自語道:「酒!酒!酒!……」爺爺已臥床不起,骨瘦如柴,兩個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爸爸與二叔含淚商議:還是讓爺爺喝酒!二叔托人買了瓶五糧液,讓勤勞一生的爺爺喝上了今生最高檔的酒。

這瓶五糧液尚未喝完,爺爺就安安靜靜地走了,他走得那麼安詳,熟睡的他,縮成了一粒果核。

時間定格在1986年農曆3月初1,享年72歲。

爺爺生前就像那御臨河,奔騰不息是他的勤勞奔波,靜水流深是他的慈善大愛,流水喧譁是他的威嚴教誨,波光粼粼是他的慈祥面容,浩浩蕩蕩是他的熱情豪放……

人生喜怒哀樂,河流悠悠遠逝;世間人情世故,酒事生生不息。與河語,對月飲,詩酒田園,音容笑貌垂千年。[1]

作者簡介

鄰山竹,本名何武,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