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熟了(殷天堂)
作品欣賞
桃子熟了
那是70年代的愛情故事。
女主人公是我姐阿秀，男主人公是我阿春哥，阿春不是我親哥，我姐的男朋友。那時，在農村，男女雙方確定戀愛關係，男方向女方送過定情物後，剩下的就只等着男方娶親了，娶親日子到了，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按當時的農村規矩，既不同於高加林和巧珍《人生》的那種愛情，也有別於《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它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女方悔婚，說明男方不中，丟人了；男方悔婚，造成女人人前更抬不起頭。所以，阿秀和阿春是在這種情況下訂婚的。
阿春哥給我買的花書包，我背着走在上學的路上，高興萬分。有一天，我對我姐抱怨說：「院子裡都長花蕾了，俺阿春哥咋還沒有來呢？你該嫁人了吧？」姐姐愁眉苦臉的向外門面張望了一下說：「快了，你阿春哥也該來了。」我問：「阿春哥一個人來嗎？」姐姐說：「你阿春哥騎馬來」。我說：「不行啊，你們都走了，扔下我就不管了？」姐姐說：「還有爸媽呢？」我撅着嘴說：「我不干，不讓姐姐走，就不讓姐姐走嗎！」
院子裡桃樹打開花蕾了。姐姐望眼欲穿地說：「你阿春哥咋還沒來呢，不會有事耽誤了吧？」我說：「桃花都開了，也快了吧？」姐姐說：「昨天晚上，姐姐夢見你阿春哥了，他說這會家裡收紅棗，顧不上，讓我去賣棗哩。他說，等他來了，也給你帶來大紅棗等許多好玩的好吃的呢。」我說：「夢可是真的？我阿春哥就走在來的路上。」又過去了幾天，姐姐突然說：「山魁，你說你阿春哥會不會摸錯路啊？咋還沒有來呢？」 姐姐說着，兩眼掛滿淚花兒。我說：「不會的，阿春哥沒那麼笨啊，他認識路啊。」姐姐等阿春哥都急了，她偷偷地哭了。我看到姐姐流淚了，也傷心起來：「真讓人擔心啊，阿春哥咋還沒有來呢？」
院子裡桃花開花了，阿春哥還沒有影兒。姐姐就跑到大路旁榕樹下張望。很久了，姐姐才泱泱地回到家，晚飯也沒吃，就躺下睡了。睡到半夜，我聽到姐姐的哭泣聲。我跑過去，與姐姐躺到一個被窩裡，姐姐幫我掖了掖被子，擦了擦眼淚說：「你阿春哥肯定是病了。」我說：「你咋知道的？姐姐說：「猜想的。」第二天，我坐在門前的柿子樹下的石頭上，看書，《紅樓夢》小人畫書，當看到林黛玉死了，我嚎啕大哭了起來：「阿春哥死了，阿春哥死了。」嚇得我姐大哭了起來：「真的?你夢見阿春哥出事了，那可咋辦呢？」
我說：「夢都是反的，恐怕是阿春哥不想娶你了吧？」姐姐急忙用手捂着我的嘴：「別瞎說，姐害怕。」果然，許多天過去了，阿春哥還是沒來，姐姐又哭了。
院子裡的桃花盛開了。我嬸子從她娘家回來了，給我父母親捎信說；「別等了，阿春那孩子娶親了，鄰村的姑娘，光彩禮錢，就花了好幾萬元哩。」真是晴天霹靂，俺娘嚇癱了，俺爹栽了一個大跟頭，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俺爹傻愣了半天，他才想起來掂着小板凳就去砸我姐姐，我姐姐也不躲閃，小凳子正好砸在我姐姐身上，姐姐只是一個勁的哭泣。我家的貓咪感覺不對頭，「哧溜」一下跑掉了。我父親蹲下去，雙手抱着頭，唉聲嘆氣：「村里人都知道你姐姐與阿春處對象了，人家又不願意娶她了，這讓我們家怎麼活呀，如何在人前抬頭呢，還不如喝藥死了算了。」我氣憤地說：「沒人娶我姐，我娶她。」
姐姐傷心透頂了。不吃也不喝，只顧哭了。哭有什麼用？我憎恨阿春哥，恨不能掂把尖刀把他給宰了。我對姐姐說：「沒人娶你，我長大了娶你。」姐姐突然笑了：「好，等你長大了，姐姐就嫁給你。」說完，姐姐就又哭了起來。那一晚上，姐姐緊緊地摟着我說：「今後要懂事兒，你就是姐姐的親人了。」
可我姐姐又聽說了，嬸子得到的情況是假的，阿春哥根本沒有娶女人。他果然病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還是姐姐猜對了，阿春哥腰上做了一個小手術，耽誤了來接我姐姐。
院子裡的桃花就要開敗了。阿春哥騎馬來了，帶了紅棗和許多好吃的好玩的。然而，這只是個美夢，其實，阿春哥沒來。我心想，阿春哥不會再來了，因為阿春哥病了。我心想，不來更好，免得把我姐姐接走了，我捨不得姐姐走哇。
桃花謝完了，花也褪盡了。阿春哥還是沒有來接我姐姐。我突然想到，恐怕這事要真的黃花菜了。我姐姐也不想了，她卻心裡不緊張了，也不害怕了。姐姐說：「該來的早來了，不來算了，連桃花都敗了，恐怕是沒指望了。」我發現，姐姐的心細了，飯量大了，平常姐姐只吃一碗水餃，這會兒吃了三大碗，還嫌沒吃飽呢。不僅如此，姐姐也開始關心我的學習了。她語重心長地說：「弟弟，你不是想娶姐姐嗎？那你就要好好讀書，將來出息了，我就嫁給你。」我說：「真的嗎？從此我就不喊姐姐了，改口喊老婆了。」每當這個時候，媽媽就打我：「叫你胡說，叫你瞎胡說。」我說：「是姐姐讓我喊的嗎？」媽媽說：「那是你姐姐心裡苦啊。」每到這時，我就看見了姐姐的兩眼淚花兒。
有一次，姐姐在跟花貓玩耍，我走了過去，撫在姐姐的膝蓋上說：「姐姐，別難過了，阿春哥不娶你，我娶你，我疼你哈。」沒想到姐姐趴在我肩頭哭出了聲：「好，你疼我，……」
院子裡桃花沒了，開始結果子了。圓圓的果子手指頭大小。天色灰暗，風吹樹搖，竟飄下一場薄薄的雪花兒，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飛舞着。那年，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阿春哥，他來到我家，對我姐姐說：「阿秀，我來晚了，對不起，咱們明天就結婚吧，要不，我現在就帶你走，我娶你呀。」我慌忙的抱着姐姐的腰，不讓她走，對阿春哥說：「這是俺老婆。」阿春哥笑了，他說道：「咋不讓你姐走呢？」我哭道：「就是不想讓你把我姐姐帶走嘛，不然，我沒姐姐了，讓我上哪兒找姐姐呀？」阿春哥說：「多天真多可愛多傻的弟弟。」
然而，夏天到了，桃子熟了，桃子紅透了。父親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桃樹上有隻蝴蝶在飛舞，紅紅的桃子總想落下來。母親在桃樹下鋪個蘆席兒，讓我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一覺醒來，我喊姐姐，姐姐卻不見了，沒有了聲音，我嚇哭了，哭着往外走，邊走邊喊：「姐姐不見了，姐姐，你回來，回來啊。」母親跟了過來，撫摸着我的頭說：「你睡着的時候，你阿春哥開着小車來了，把你姐姐接走了。」我看了父親一眼，只聽父親 「嗯」了一聲。
打那以後，我見過姐姐兩三次，姐姐白了，也胖了……[1]
作者簡介
殷天堂，筆名尹夫，祖籍河南信陽息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