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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父親融冰路(喬山人)

我為父親融冰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我為父親融冰路中國當代作家喬山人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我為父親融冰路

看着天空飄飛的雪花,我的愁緒又一次擁上了心頭。想着在老家年邁的父母親,去年冬天勸父母去縣城過冬的情景再次出現在眼前。

哥哥、姑姑、堂姐堂妹,能勸的人都來勸了,可是,已是耄耋之年的父母就是不願意隨我們到縣城的家裡過冬。

「縣城的房裡有暖氣,你們卻在家裡挨凍,這讓我們怎能住得舒坦呢?」我最後無奈地說。

「我們不習慣。縣城的房子就像個高檔監獄,哪兒有家裡暢快?」父親看着我鬱悶的樣子,安慰我說,「交九後,如果家裡實在冷我們就住城裡去。」

於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望數九寒天的到來。

當西伯利亞的寒流穿越蒙古大草原,翻過陝北厚重的黃土高原,鋪天蓋地將三百里秦川澆了個透心涼之後,我高興地問父親,「這回可以去縣城了吧?」

「急啥?交九交暖呢,這才是一九,天還不太冷,不去。」父親清瘦的臉龐顯出堅毅的神色,噎得我張口結舌。

「你怎麼不講信用呢?」我生氣的問。

「對兒子還要講信用?」父親樂了,「好了好了,我和你媽說好了,二九後我們就去。」

父親再一次給我畫了個「餅」,但我還是不放心。恰好村里發放補助型的電熱毯和取暖用的壁掛式碳晶板,我毫不猶豫地給父母的臥室安裝了一套,萬一父親反悔了,起碼家裡有了取暖設備,也不至於挨凍。

一晃到了二九,我急不可耐地再次央求父母去縣城住。

「不去,家裡炕一燒整個房子都熱乎乎的,跑到縣城幹啥去?」沒出我意料,父親果然要反悔。

「誰整天趴在炕檐門前給你把炕燒熱的?誰一天三頓給你把飯做熟的?誰把你像伺候老爺一樣伺候得舒服的?是和你一樣老的我媽!」我生氣地喊出了一串連珠炮,「你就知道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你都不看我媽這麼大的年紀了,整天還要為咱倆做飯,安頓家務多可憐呀?」我被父親的一次次不講信用氣得直發抖。

我的小孫女才半歲,她一生下來就生活在縣城,孩子太小,根本適應不了老家的寒冷。兒子兒媳要上班,妻子只好去縣城照顧小孫女,老家就剩下我和年邁的父母親。母親常年有病,只能幹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幸好我們單位距離老家不遠,每天下班後,我還可以幫母親干一些家務事,照顧父母起居。加之哥哥隔三差五的從縣城回來,在老家小住一段時間,為父母改善生活,幫他們洗洗衣服被褥。

我們老家在喬山腳下,每年冬天賊冷賊冷的。父母愛乾淨,一直不願意給家裡生爐子,嫌爐灰污染房子潔白的牆面。而我們在縣城買的樓房一直閒置着,直到小孫女出生才派上用場。父母嫌人生地不熟,不習慣城裡的生活,說啥也不願意隨我們一起住到縣城去。

父親一看我真的生氣了,訕笑着說:「明天咱們就去縣城住吧。」

「真的?」我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回決心去!」父親堅決地說。

我高興得給妻子打電話過去,讓她趕快準備準備,迎接二老的大駕光臨。妻子也高興壞了,直誇我本事大,終於將父母說通了。

第二天早上,父母親剛坐到家屬樓的沙發上時,2018年的第二場雪就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不一會兒,晶瑩的雪花就將大地染得一片素白,像是為縣城穿上了一襲飄逸的白紗。

「人都走光了,誰掃老家院子裡的雪呀?」父親緊皺着眉頭憂嘆起來。

「你就別管這些了,讓爺婆(太陽)給咱免費掃去。」妻子調侃着說。

我一聽這話,心裡一沉,隱隱約約感覺情況不妙。

果然,第二天雪一停,父親就喊着要回家。

「你屁股還沒坐穩就着急回去幹啥?」我生氣地問,「在這兒有吃的有喝的,電視裡有秦腔戲專場,想看哪部看哪部,放着福不享,就願意在老家受凍呀?」

「唉,在這兒吃得好,喝的好,也有戲看,可我心裡毛焦地坐不住麼!」父親無奈地說。

「不行,不准回去!」我打腫臉充胖子,學着父親在老家的語氣,很霸道地說。

其實,我從小就很懼怕父親。他說話嗓門高,一樣的話從他的嘴裡不是說出來,而是喊出來的。我一直覺得父親就是我面前的一座高不可及的大山,是我一輩子也無法逾越的的珠穆朗瑪峰。我們小時候,全家人靠父親一個人在外給人蓋房子生活,所以,父親在家裡的家長地位一直穩固如山,誰也無法撼動。別說是我,就連如今已經六十多歲的哥哥也懼他三分呢!

「我來時忘了帶茶葉,早上都沒熬喝。」父親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

父母親在老家每天早上四五點就起床熬茶喝,幾十年已經養成了習慣。他們不喝綠茶紅茶普洱茶,只喝集市上一斤十幾塊錢的散茶葉,說城裡人喝的茶沒勁,不過癮。

「我到市場去給你買,這簡單的像一一樣。」我穿上外衣就要走。

「我也要跟你去。」父親急忙拿起外衣也要跟我去。

「街道有雪,路太滑,你不敢去。」妻子急忙攔住父親。

看到父親失望而無奈地望着我得眼神,我突然感覺父親好可憐,曾經那個精神矍鑠,說一不二的父親去哪兒了?而另外一個念頭也同時蹦了出來,是不是想上廁所了?

「沒事,我攙扶着爹。」我將父親的手攥在我的手心裡,就像小時候父親領着我走路一樣。

一出樓棟門,父親就開始東張西望。

「你找啥呢?」我故意問道。

「我想上廁所。」父親像個孩子似的,有點委屈地說。

「家裡有廁所怎麼不上?」我好奇地問。

「坐到那個上面不習慣,我拉不出來。」父親羞澀地說。

我一下子明白了,父親要上公廁里那種蹲便。

我攙扶着父親買回了茶葉,他卻依然鬧着要回家。我打電話把哥哥叫過來幫忙勸,好不容易答應再住一天。禮拜一必須回家。

「唉,算了,實在要回就別攔了。萬一在這兒憋出病了可就麻煩了。」哥哥回頭勸我,「老人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要一下子適應城裡的生活不容易。下樓不會按電梯,出門不認識路,沒有熟人聊天,這樣下去真的會憋壞的。」

周一早上我坐單位的班車上班去了,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別着急,我下班回來再接他們回去。

上午十點多,被凜冽的西北風吹凍的雪和太陽的光芒對峙着,看不到一點融化的跡象。我感覺呵出去的氣隨時都會被凍住,心裡暗想,幸虧父母早上沒有回家,要不然就被凍壞了。

「老六,我把二伯二媽接上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堂兄五哥突然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在縣城已經把父母親接上了。

原來,五哥送兒子到縣城上學,無意中給哥哥打了個電話,是哥哥告訴他順道將老人接回家的。我一聽就急了,家裡的雪還沒掃,特別是大門外坡道上的雪更濕滑,萬一把父母滑倒咋辦?

我急忙請假回家掃雪,想要趕在父母到家之前將雪清掃乾淨。

當我拿起掃帚清掃時才發現,雪的下面已然結了冰,雪清掃了,冰卻像玻璃一樣光滑。它緊緊地扒在地面上,掃不去,砸不掉,我走在上面幾次差點跌倒。我心裡暗暗着急,這可怎麼辦?

我跑到村子的商店,討要來一沓廢紙箱撕開鋪到冰上面,結果,腳下一滑,我連同紙箱板一起滑到一邊去了。就在這時,父母已然到了家門口。

五哥、五嫂和我將父母小心翼翼地攙扶到家裡,一再叮嚀千萬不能到大門外去。我送五哥出門,沒想到,五哥剛走到坡道上,「呲溜」一下子來了個仰八叉,嚇得我心驚肉跳,生怕把五哥摔出個好歹來。

父母站在大門口將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也驚嚇得目瞪口呆。氣得我直抱怨,「得是嫌縣城太熱,回老家涼快來了?」

說歸說,氣歸氣,坡道上冰的問題還沒解決,它就像一隻攔路虎,趴在大門口賴着不走。

就在我想辦法破冰的時候,突然看見父親拎着小凳子要出門。

「爹爹,幹啥去?」我趕緊追出來問。

「我想到街道對面曬爺婆(太陽)去。」父親頭也不回地回答我。

我們家住在街道的陰面,對面大哥家是陽面。每天村裡的老人都會聚到他家門前聊天曬太陽。

「坡上全是冰不敢過去!」我驚呼道。

「沒事,我看着呢。」父親卻不以為然,繼續向前走,眼看着就要下坡了,我直接急眼了。

「不許去!」我大吼一聲。

父親被我有生以來的一聲吼給鎮住了,站在那兒愣愣地看着我,就連街道對面曬太陽的人也愣住了。

「咱家院子有太陽,要曬就曬咱家的。」我緩了緩語氣說,「爹爹,路太滑,真的不敢過去。萬一摔倒了,受罪的可是你呀。」我幾乎央求着父親。

父親聽我這樣說,乖乖的回來了。接下來,父親趁我找電源線的當口,做出了令我匪夷所思的舉動,他竟然又一次轉身跑了。

等我發現時,父親已經到了半坡,嚇得我連氣都不敢出,呆呆地看着父親碎步跑下坡道。等父親穩穩地坐到對面街道的陽光下和老夥計們聊天時,我簡直氣急敗壞了!可轉眼一想,再生氣也要解決坡道上的結冰呀,只有解決了它,父母親才能安全。

我想起了車輛被凍住時,往往用柴油噴燈烘烤融化結冰的油料。對,借噴燈烤凍雨路面。當我找到公路邊的汽車修理廠借時,被告知噴燈被修理工帶出去救援被凍住的汽車去了。我轉念一想,既然噴燈能烤化凍雨,吹風機也可以呀。我高興地跑回家拿出吹風機,插上電源,呼呼地開始工作了。

村里人像看西洋景似的圍着我看熱鬧。

「這麼費勁呀,用鐵杴直接鏟掉就行了呀。」說話的人拿來鐵杴鏟了幾十下,只留下幾十道白渣渣的印子。

「燒一鍋開水潑到上面就化了,這麼吹得吹到猴年馬月去呀?」說這話的村民回家燒了一鍋水潑到自家門前,緊趕慢趕用掃帚清理,差點把掃帚也凍到了上面。

「抱一捆玉米杆燒化,絕對比你這麼吹來得快。」又一村民建議到。母親是極愛乾淨的,堅決不同意,這是我早就預料到的結果。說話間,我面前的冰開始慢慢地蠕動融化了,清清的流水在冰面上曲里八彎地像蚯蚓似的下滑不遠,卻又被凍住了。我就改變策略,用吹風機的風口跟着水流走,一直將流水送到水溝里。

「你這是在愚公移山啊!」有人覺得我冥頑不化,更是愚笨得不可理解;但也有些卻人說,「看看人家這娃對爹媽多好啊,兩個字,孝順!」

「我不是為了孝順才烤冰的。」我邊烤邊接過話茬,「我是為了我自己和爹媽都不受罪才烤的。」

想想看,有多少老人不小心跌倒後,癱瘓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幾年,自己遭罪,兒女受累。我把父母經管好了,自己不受累,父母不受罪。

我蹲着的腿漸漸地麻木起來,拿吹風機的手也被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可是看着眼前這堅硬的冰面在紛紛融化時,我的心裡如陽春三月般暖融融的。

其實,融化這堅冰,就是為父母及時行孝。父母安好,才是我的坦途。父母在,家就在。假如吹風機無法融化冰面,那怕需要用我的身體去溶解它,我也願意去付諸行動。為了父母,我寧可當傻子,也不做聰明人。

在漫天飛雪的季節里,我又拿出吹風機,做好了再次為父親融冰路的準備。[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