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敞畫眉與舉案齊眉(舒林)
作品欣賞
張敞畫眉與舉案齊眉
封建時代的官員，無論其官階人品如何，大抵是道貌岸然威儀赫赫的居多，張敞無疑是一個異數。
張敞是西漢宣帝時人，位居京兆尹，相當於今天北京的市委書記吧，可謂是位高權重了，但是一點也不缺少浪漫情懷。公事之餘，張敞經常在家給妻子畫眉毛，而且我們這位可愛的張書記居然還是此道中的高手，張夫人估計也確實是年輕貌美，以致長安城中傳說張京兆畫的眉毛很嫵媚。有好事的官員就用這些事來參奏張敞，說張敞為人輕佻，有傷風化。皇帝就問張敞有沒有此事，張敞回答：「我聽說閨房之內，夫婦之間親昵的事，有比描畫眉毛還過分的。」皇帝一想，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也一笑置之，張敞該工作時工作，該畫眉時還是畫眉。
張敞畫眉的事情，擱在今天來看，這怎麼也是一個夫妻恩愛、琴瑟和諧的佳話，但是在當時卻差一點讓張敞丟了烏紗帽。這是因為在中國古代，維持夫妻關係的，不是感情，而是「義」字。而把這個「義」字做到極致的，是稍後於張敞夫婦的梁鴻孟光。
梁鴻孟光是東漢初年人，大致是張敞之後一個世紀吧。梁鴻是名士，素有賢名，同縣財主家的女兒孟光「狀肥丑而黑，力舉石臼」，用現在網絡流行語來說，是個標準的女漢子，還是個「土肥圓」，孟光三十不嫁，父母自然會逼婚，問及孟光的擇偶標準，答曰「必嫁梁鴻」，這事在當地估計被人當成了笑話在流傳，連孟光的父母也覺着這事兒很不靠譜。不想梁鴻聽說了，真的迎娶了孟光。
婚後二人隱居深山，後來流落到吳地，梁鴻給人做僱工，工畢回家，孟光就準備好食物，卻從不敢在梁鴻面前直接仰視，把盛食物的托盤舉得跟眉毛一樣高，然後才遞過去。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舉案齊眉的故事，夫妻二人還給後世留下了另一個成語：相敬如賓。
初看這個故事，着實感動，多好的夫妻啊，不過細想一下，又覺得很有問題，夫妻之間，天天這樣的如待貴賓，累不累啊；每次吃飯，孟光半跪着身子，不敢直視丈夫，把盤子舉得高高的遞上去，這是夫妻還是主婢啊，就是主僕，給主人送個飯，也沒有必要天天搞得這麼誇張吧。其實夫妻之間互相尊重當然是好事，有些小矛盾的時候爭爭吵吵更是常態，柴米夫妻，有必要搞得這麼隆重嗎？
讀這則故事，我總是會很心裡陰暗的想，所以會舉案齊眉，都是因為孟光長得實在太醜了，在大名士梁鴻面前過於自卑，才甘於這樣的低聲下氣；而梁鴻是讀書人，又是名士，審美趣味想必不低，未必沒有張敞那種畫眉的雅興，只是孟光這「肥丑而黑」的面容，也實在是無從下筆啊。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孔子在這裡所說的的「好色」在後世常被曲解，正確的解釋其實和今天人們所說的「好色」還是有區別的，大致是「喜歡美女」的意思，放在今天的語境中，已經沒有任何的貶義了。梁鴻也是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時衝動，娶了孟光，每天面對丑妻，是否後悔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肯定是愛不起來的，要不然孟光每天都這樣的舉案齊眉，又何忍於心啊。
舉案齊眉作為夫妻之義的楷模傳了兩千多年，細細審視，佳話的背後，卻是一種不近人情的殘酷。人們在津津樂道相敬如賓的同時，恐怕願意選擇的還是張敞畫眉式的琴瑟和鳴吧。 [1]
作者簡介
舒林 中學教師。生於桐城，長於桐城，熱愛民族文化，愛好古典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