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年的記憶(李夢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年的記憶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年的記憶》中國當代作家李夢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年的記憶

兒時,我們總是眼巴巴地盼望着、期待着「年」的到來。追逐時間的腳步,日子白了黑、黑了白,年的姍姍來遲,真是讓人望眼欲穿。

往昔歷歷在目。袁河岸邊的故鄉,在那個沙洲邊的村子裡,濃濃的年的香氣,秋天就能聞到。田野里空曠起來,屋場上曬滿了金黃的穀子。母親將新收的香糯碾成糯米,先蒸一缸醉人的米酒,盛進罈子里封藏起來,等待着新年宴請賓客;再選一個大好的晴天,蒸一甑香香的「米哩(熟米)」,鋪灑在大篾箕里,放在秋天的太陽底下,把它們曬得乾乾的,硬硬的,然後裝進盎(米缸)子裡。所有人心裡明白,春節的序幕已經拉開,父母們正在預備春節製作「糖片(通稱凍米糖)」所需的原料了。

很快辭別了秋天,熬過了冬季,眼望着將要春暖花開,還是不見年的影子。翹首那個美好的日子,是祈盼,是希冀,是嚮往。春節呀,意味着新衣新鞋,精神煥發;意味着美味佳肴、鮮味飄香。不斷地問父親:「什麼時候過年呢?」不斷地問母親:「怎麼還不過年啊?」不斷地問小夥伴:「還有幾天過年哪?」漫長的日子,渴望得讓人焦急。

母親象螞蟻搬家一般,千方百計,一點一點地準備着過年的物資。寒冬里,新年的衣衫全在母親的手上。她沒日沒夜地織布、納鞋。北風呼嘯着從屋頂穿過,黑兮兮的屋子裡,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全家人都上床取暖了,冷清清的冬夜裡,孤燈映照着母親孤獨的身影。在屋的一隅,她眯縫着眼睛,忘我地穿梭引絲,「織布,哐!織布,哐!」織布機古老的的哐當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循環往復。很晚,很晚,母親傴僂着蒼老的腰,睏倦地倒床睡去。

整個冬季,母親織了好幾丈布,把它們送到染坊里染成藍色,或者靛青色,同時做了無數雙布鞋。

然後是裁縫來了。晨光熹微,師傅穿着筆挺的中山裝,帶着徒弟,挑着機具進了門。母親預備了一桌好菜,有酒有肉,高規格地招待他們。他們忙活了一天或兩天,用母親織就的布,為父親、為六個兒子、一個養女,每人做了一身粗布衣衫,唯獨沒有她自己的。我們盼望着披上新衣,到處招搖,母親卻在暗黃的燈光下,小心地把它們鎖進衣櫃裡,等待着年三十的到來。

一個充滿陽光的早晨,母親拿一個廢舊的木盆或簸箕,墊上一層紗布,撒上一層麥粒,澆足水,再蓋上一層紗布,放在陰暗的角落裡。那是在發麥芽。麥芽長到幾厘米,鵝黃鵝黃的,父親就到菜市場挑回一擔紅薯,洗得乾乾淨淨的,開始熬薯糖。把紅薯放在大飯鍋里煮熟,然後榨乾,濾淨,再將濾淨的番薯汁添入麥芽,放到飯鍋里使勁熬。飯鍋特別大,能盛四桶水。我在灶前燒火,拚命往裡加柴,灶膛里的火極旺,烤得我的臉紅撲撲地,直冒細汗。番薯汁翻滾着、翻滾着,不斷沸騰,沸騰,然後變淺,再變淺,然後冒泡,再冒泡,一鍋玉色的薯糖就熬成了,香氣四溢。我們垂涎欲滴,母親卻又將它盛進巨大的缽子裡藏起,等待切糖片使用。

臘月,送灶神的日子,沒有祭神的儀式。這個傳統早被打破了。凌晨兩三點,天地一片黑暗,父親就扛了扁擔,沿着鄉間的羊腸小道,到三十里外的山裡打柴。小道上,前前後後都能聽到人的腳步聲,還有嚶嚶細語。他們都是去打柴的人。父親在山上扒了一擔松毛(松樹上的落葉)。金色的松毛放到灶前,就是要炒「米哩」做糖片了。

松毛是炒「米哩」的最好柴火,丟進灶去,噗嗤,蓬,火就燃燒起來,很旺,但燃燒的時間短,火焰不烈,不易將米哩炒黑炒焦。母親搬出一個破罈子,裡面是反覆使用的細河沙,將細沙倒進鍋里,河沙燒滾燙了,她就抓一把米哩丟進去,迅速用鍋鏟翻,嘁咖嘁咖,米哩就爆翻開來,變成白白的爆米。鍋里瞬間一片白。眨眼間,母親將爆翻的「米花」鏟進竹篩子裡,篩掉沙子,將爆米倒進篾籮里去。

炒米哩要炒一整天,晚上就是「切糖片」。

切糖片必須由父親操刀。那是技術活,要掌握好火候。搬出盛薯糖的缽子,舀幾勺倒進鍋里,用松毛火熬開。火不能太急,急了,糖熬得太干,謂之過火了,切出的糖片不粘,容易鬆散;也不能太軟,火軟了,糖片軟軟的,也不能成塊成片,放進罈子里,很快就會粘成團。父親系了圍裙,拿着鍋鏟,不斷用筷子把薯糖挑起來,用指甲彈一彈,絲長絲短,能辨明火急火軟。火候到了,趕快把松毛火熄了,迅速將炒熟的爆米倒進鍋里,小心拌勻,讓薯糖滲進爆米,再拿鐵勺舀起來,倒進案板上八仙桌大的木框子裡。父母和哥哥們手忙腳亂,迅速將拌勻的爆米扒平,再用滾子使勁滾,使勁壓,滾緊了,壓平了,拿開框子,用刀切成一條一條,再切成片,就是糖片了,跟我們常見的凍米糖沒什麼兩樣。咬一口,香香的,酥酥的,甜甜的,爽口極了。

每年,我們家都要做三到四鍋糖片,母親把它們裝進大罈子里,置於樓上,藏一壇在某個隱秘的角落,免得來客了沒啥招待。可是,家裡男孩多,不管母親藏在哪兒,不用多長時間,三哥都能找到,不等過完年,所有的糖片都被吃光了。

大約是臘月二十八九,生產隊殺了豬,分一點肉。也有養得有肥豬的人家殺豬,再砍八斤十斤。年三十,母親把所有的骨頭倒進鍋里,再加進海帶,放到煤火上熬,熬幾個鐘頭,家裡儘是氤氳的香,瀰漫飄散。爸爸寫完春聯,我們貼完紅紙(春聯),已是傍晚了。端起一碗海帶骨頭湯吃,嗨,那個鮮呀,那個美呀,無法言說。

有一篇《芋老人傳》,說的是一書生進城趕童子試,過芋老人家門口避雨,落湯雞一般,飢腸轆轆。芋老人的妻子煮了一碗芋頭給他吃,他吃光了,覺得無比鮮美,以為是世上最好吃的。當年,我們吃海帶骨頭湯,也是這個情形。

醞釀了一百八十個日日夜夜,千呼萬喚,「年」終於盛裝而來了。浸淫在酒肉飄香的氛圍里,拚命地想吃糖片,拚命地想吃肉,終於吃過了,終於嘗過了,還是吃不夠,嘗不夠,因為那都是有限制的。年三十晚上,搖曳的燈光下,全家九口人圍着八仙桌,端起大碗吃年夜飯,不用酒,沒有飲料,或坐或站,風捲殘雲一般,桌上的飯菜就一掃而光。我們抹一抹嘴,還想吃,可是不能了。春節里,十幾斤肉,一罈子酒,幾罈子糖片,要客人來了才能一點點拿出來開吃,饞人!

[1]

作者簡介

李夢初,男,籍貫張家口市萬全區,現供職於國家奧林匹克體育中心。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