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笑
原文
大山把他的腳伸得很遠, 坐在那裡,好象沒有誰能夠動得他似的。
雷和電說:「我們哄他回罷,看他怎樣!」電用她的指甲在大山的胸間一划, 馬上顯了一路火似的血痕, 雷同時在大山的耳邊大聲狂叫,幾乎震破他的耳膜;可是沒有效。電再往他的臉上和胳肢窩下亂抓,雷繼續狂叫狂跳, 同樣不能逗得他動一動。於是雹霰也跑來加入這個試驗,拚命地射擊着他的頭、臉和身體。雨也帶了大盆子來把水只是向他的頭上澆, 淋得他身上有兩條小河從兩股間嘩嘩地流。雪來到他的面前誘惑地輕舞, 然後又撲在他的背上去,全身重重地壓住他。最後,風說:「你們都沒用,讓我來唬他罷。」風用大力, 呼呼地嚇他,但只見他的汗毛(那些樹林)顛顛倒倒地搖動了一陣,風自己卻因為用力過度, 駕馭不住自己,早已吹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大山可不曾動一動。
常有的這樣的遊戲過去以後, 大山可是自己動起來了, 因為他忽然鬨笑了起來,就搖擺了一下腦袋,聳起了一下胸部和肩頭。那時,雲片正從他頭頂上飛過,太陽也露臉了,他就轉為微笑,那種越看越清明的微笑,望着遠方,好象是說:「大地上,經得起折磨、摧殘、洗盪的東西, 正多着哩, 難道只有我一個麼?……」
——《雪峰寓言》(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
賞析
自然界的許多現象,為寓言作家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素材,作家提煉為題材,賦予它們以思想,以生命,以豐滿的人的形象,從而曲折地反映社會生活。《大山的笑》中,大山、雷、電、雹霰、雨、雪、風等等,都成了有感情、有行為的人物。尤其是大山,他巋然屹立的雄姿,那大無畏的氣概,那表情微妙的鬨笑、微笑,也就清晰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大山的笑》告訴我們:堅定的革命者,意志頑強的好漢,是任何邪惡勢力也摧不垮、擊不敗的。寓言中的「大山」,身為林立於大地上的群峰中的一座,他沉穩、堅實,高入雲端,頂天立地;他端坐地面,「把他的腳伸得很遠」,所以誰也動搖不了他。外來的力量並不是不想摧垮他,他們處心積慮,有時聯合,有時單獨,不時向大山發起進攻,氣勢洶洶,似乎不可一世,但大山絲紋不動,在經受種種嚴峻考驗之後,更加顯得英姿勃勃,表現出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你看,在某一天旭日東升之時,他終於笑了,「他忽然鬨笑了起來,就搖擺了一下腦袋,聳起了一下胸部和肩頭」。這裡寫得較為含蓄,但我們可以感受到,這是用自然界的地震象徵社會翻天覆地的變化,大山顫動了,象一個人笑得發抖似的。不過,這種笑有不同的意蘊,開初的鬨笑,是朝那些挑釁者、進攻者而發的,表現了正義對邪惡的輕蔑和鄙夷,鬨笑聲中的巨變,象徵人民群眾取得的最後勝利。由於勝利,大山發出了欣慰的笑,這是清明而坦然的微笑,顯得純潔、豪爽,他的微笑仿佛告訴人們:經得起考驗,憧憬着未來的勇士和智者,他們將主宰世界;他們有着千千萬萬,正如這座大山是群峰中的一座那樣。寓言抓住大山的「笑」來描述,來發揮,是很有深意的。因為他的「笑」來之不易,才值得如此大書特書。
這則寓言, 以大自然擬人表現得十分出色,能抓住自然界的一些特徵,描繪得淋漓盡致,如「電用她的指甲在大山胸間一划, 馬上顯了火似的血痕」,「雪來到他的面前誘惑地輕舞,然後又撲在他的背上去,全身重重地壓住他」,他們各有其進攻的手段和形態;對風的描寫尤為傳神,風因為用力過度,連自己也不知道摔到什麼鬼地方去了。這也很符合風本身的特性,加強了擬人的真實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