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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楊煉詩歌)

《墓地》是詩人楊煉創作的一首現代詩歌。

目錄

作品原文

一、死亡和面具


暴風雪,再見;太陽,再見——

整個世界的化裝舞會,你們找不着我了

儘管猛一回頭,總像碰到我的目光


別怕,現在我們已不會彼此傷害

嘲諷和詛咒,眼淚和謊言,在我身後

並不比耳朵里蛆蟲的騷擾更討厭


瞧呵,黃土上走動着活的墓碑

黑壓壓地高高生長,像烏鴉的天空

我躺在地下,完成了對神的蔑視


而對人,一副面具就夠了:哭吧笑吧

你們找不着我,你們不能再殺死我一次

這兒,我終於感覺安全了——謝謝


二、送葬行列


在村莊北面,路消失,寧靜開始,我是誰?

在村莊北面,渾濁的人流蒙着夜色,雙手托起我的是誰?

被太陽迴避,像潮水襲來,帶我走完最後一步的是誰?

一首輓歌,給我陰鬱祖先的節奏的是誰?

大地,在我之外,那些面孔像石頭的同行者是誰?

驟然陌生了,異鄉人!為我挖掘墓穴的是誰?

匆匆匯合,遠遠流浪,與我分享這溫熱黑暗的是誰?

肉體沉默了,靈魂激怒着,環繞我哀號的是誰?


路消失,寧靜開始,預期的蒙難中,我問誰是誰?

歷史,偉大人類的卑微葬禮,我把誰雙手托起?

奪走目光的水滲透呼吸的鷹,我代誰走完最後一步?

黃土內外,我讓誰跟隨祖先的陰鬱節奏?

大地,久久鑄成一座刑鼎,我將宣判誰的罪行?

哦,風,草原燒焦了!我為誰挖掘墓穴?

從錯誤到錯誤像從家到家,我和誰在溫熱黑暗中重逢?

心,一隻黑貓,抓破希望,我環繞誰哀號?


三、降臨


她是媽媽的好孩子

像一朵雪花似的輕輕飄落

她是她自己夢中閃爍的冬青樹

太陽的花手帕碎了

帶走一片潮濕的影子

不知為什麼


顫抖的大地沒接住她

一朵小小的白

落入灰色寒冷的陶瓮

與那串石珠、耳墜子埋在一起

與做不完的夢在一起

不知為什麼


四、夜夜松濤


傳說暗淡了,我們死了,松濤之夜

千萬個青臉魔鬼為寄生萬物的偉大黑土痛哭

屍骨冰涼,身下石頭的血卻熱着

牙齒殘缺,而塞滿胸腔的泥沙在咀嚼仇恨

愛情是一棵樹,戰爭是一棵樹,生活的千隻怒目

把成群結隊的名字吊起,像死亡狂歡節

我們懸掛進自己唯一一次驕傲深處

忍耐飽和了,昨天的風暴,閉緊一雙最長最黑的睫毛

千萬個青臉魔鬼為寄生萬物的偉大黑土痛哭

夜不動,祖祖輩輩的松濤在流逝

飛鳥不動,天空盤旋着,森林起落着

依舊滿頭青發的靈魂越站越冷

痛苦是一棵樹,希望是一棵樹,永恆來來往往

而我們靜止,被提煉成一束白色的金屬

我們沉默,用大地之手扼住這已屬於大地的喉嚨

魔鬼的青臉、死之臉,哦,唯一的凝視——

綻開星群之間夜的鋒利的松針

我們的黯淡,有另一種可怕的光輝


路消失

寧靜開始

作者簡介

楊煉(1955-),男,出生於瑞士伯爾尼,祖籍山東,朦朧詩的代表人物之一,「尤利西斯獎」評委。[1]

1974年高中畢業後,在北京昌平縣插隊,之後開始寫詩,並成為《今天》雜誌的主要作者之一。1983年,楊煉以長詩《諾日朗》出名,1988年被中國內地讀者推選為「十大詩人」之一,同年在北京與芒克、多多等創立「倖存者詩歌俱樂部」。[2]

楊煉的作品以詩和散文為主,兼及文學與藝術批評。其詩集八種、散文集兩種,與眾多文章已被譯成二十餘種外文,在各國出版。他不停參加世界文學、藝術及學術活動,被稱為當代中國文學最有代表性的聲音之一。《大海停止之處》、《同心圓》等被稱為楊煉的代表作。《大海停止之處》以特定的組詩形式,把外在漂流轉為一場內心之旅。《同心圓》更是取消了時間概念,直指人性不變之處境。[3]

如果說,楊煉屬於當代中國最早達成了詩的自覺、嘗試建立自洽的個體詩學,並用以指導自身寫作的詩人之一,那首先是因為他最早深切體驗並透徹反思了母語現實和文化的雙重困境,由此拓開一條決絕的向詩之路。「一顆無法孵化的心獨自醒來」(《半坡·石斧》,那一刻也就是孤獨的漂泊之旅啟程的時刻。[4]

從澳大利亞到新西蘭,到美國到德國再到英國,二十年來楊煉漂泊的足跡印遍了大半個世界,其要旨或許可以概括為一句話,即以生存方式的簡約,換取精神宇宙的豐富。在他的身後,不斷矗立起以他所鍾愛的組詩形式構成的紙上建築群。那是他的世界,一個足以與他走過的世界相對稱的同樣浩瀚,同樣深邃,同樣生生不息的漢語詩歌世界:《面具與鱷魚》(1989)、《無人稱》(1991)、《大海停止之處》(1992—1993)、《同心圓》(1994—1997)、《十六行詩》(1998—1999)、《幸福鬼魂手記》(2000)、《李河谷的詩》(2001—2002)等。此外,他還以類組詩的結構創作了長篇散文《鬼話》(1990—1992,由16篇構成)、《十意象》(1994)、《那些一》(1999,由5篇構成)、《骨灰瓮》(2000)、《月蝕的七個半夜》(2001,由7篇構成)等。這些作品,再加上他此一時期的二十餘篇理論、批評文章,如同由一個看不見的中心(虛無的中心)興發,波向四面八方的道道漣漪,構成了他創作自身的「同心圓」。「同心圓」既是他個體詩學的核心概念,是他心目中的詩歌秩序圖像,也是他把握生存,語言臨界點的方式。[5]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