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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許麋孫簡伊秦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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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許麋孫簡伊秦傳出自《三國志》,由西晉陳壽所著,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國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已合為一書。《三國志》是一部紀傳體三國史,書中有440名三國歷史人物的傳記,全書共65卷,36.7萬字,完整地記敘了自漢末至晉初近百年間中國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歷史全貌。[1]

原文

 許靖字文休,汝南平輿人。少與從弟劭俱知名,並有人倫臧否之稱,而私情不協。

  劭為郡功曹,排擯靖不得齒敘,以馬磨自給。潁川劉翊為汝南太守,乃舉靖計吏,察孝廉,除尚書郎,典選舉。靈帝崩,董卓秉政,以漢陽周毖為吏部尚書,與靖共謀議,進退天下之士,沙汰穢濁,顯拔幽滯。進用潁川荀爽、韓融、陳紀等為公、卿、郡守,拜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剌史,潁川張咨為南陽太守,陳留孔伷為豫州剌史,東郡張邈為陳留太守,而遷靖巴郡太守,不就,補御史中丞。馥等到官,各舉兵還向京都,欲以誅卓。卓怒毖曰:「諸君言當拔用善士,卓從諸君計,不欲違天下人心。而諸君所用人,至官之日,還來相圖。卓何用查負!」叱毖令出,於外斬之。靖從兄陳相瑒,又與伷合規,靖懼誅,奔伷。伷卒,依揚州剌史陳禕.禕死,吳郡都尉許貢、會稽太守王朗素與靖有舊,故往保焉。靖收恤親里,經紀振贍,出於仁厚。

  孫策東渡江,皆走交州以避其難,靖身坐崖邊,先載附從,疏親悉發,乃從後去,當時見者莫不嘆息。既至交址,交址太守士燮厚加敬待。陳國袁徽以寄寓交州,徽與尚書令荀玉書曰:「許文休英才偉士,智略足以計事。自流宕已來,與群士相隨,每有患急,常先人後已,與九族中外同其饑寒流。其紀綱同類,仁恕惻隱,皆有效事,不能復一二陳之耳。」巨鹿張翔銜王命使交部,乘勢募靖,欲與誓要,靖拒而不許。靖與曹公書曰:「世路戎夷,禍亂遂合,駑怯偷生,自竄蠻貊,成闊十年,吉凶禮廢,昔在會稽,得所貽書,辭旨款密,久要不忘。迫於袁術方命圮族,扇動群逆,津塗四塞,雖縣心北風,欲行靡由。正禮師退,術兵前進,會稽傾覆,景興失據,三江五湖,皆為虜庭。臨時困厄,無所控告,便與袁沛、鄧子孝等浮涉滄海,南至交州。經歷東甌、閩、越之國,行經萬里,不見漢地,漂薄風波,絕糧茹草,飢殍荐臻,死者大半。既濟南海,與領守兒孝德相見,知足下忠義奮發,整飭元戎,西迎大駕,巡省中嶽。承此休問,且悲且憙,即與袁沛及徐元賢復共嚴裝,欲北上荊州。會蒼梧諸縣夷、越蜂起,州府傾覆,道路阻絕,元賢被害,老弱並殺。靖尋循渚崖五千餘里,復遇疾癘,伯母隕命,並及群從,自諸妻子,一時略盡。復相扶侍,前到此郡,計為兵害及病亡者,十遺一二。生民之艱,辛苦之基,豈可具陳哉!懼卒顛仆,永為亡虜,憂瘁慘慘,忘寢與食。欲附奉朝貢使,自獲濟通,歸死闕庭,而荊州水陸無津,交部驛使斷絕。欲上益州,復有峻防,故官長吏,一不得入。前令交址太守士威彥,深相分托於益州兄弟,又靖亦自與書,辛苦懇惻,而復寂寞,未有報應。雖仰瞻光靈,延頸企踵,何由假翼自致哉?

  「知聖主允明,顯授足下專征之任,凡諸逆節,多所誅討,想力競者一心,順從者同規矣。又張子云昔在京師,志匡王室,今雖臨荒域,不得參與本朝,亦國家之藩鎮,足下之外援也。若荊、楚平和,王澤南至,足下忽有聲命於子云,勤見保屬,令得假途由荊州出,不然,當復相紹介於益州兄弟,使相納受。倘天假其年,人緩其禍,得歸死國家,解逋逃之負,泯驅九泉,將復何恨!若時有險易,事有利鈍,人命無常,隕沒不達者,則永銜罪責,入於裔土矣。

  「昔營邱翼周,杖鉞專征,博陸佐漢,虎賁警蹕。今日足下扶危持傾,為國柱石,秉師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制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及足下者也。

  夫爵高者憂深,祿厚者責重。足下據爵高之任,當責重之地,言出於口,即為賞罰,意之所存,便為禍福。行之得道,即社稷用寧;行之失道,即四方散亂。國家安危,在於足下;百姓之命,縣於執事。自華及夷,顒顒注望。足下任此,豈可不遠覽載籍廢興之由,榮辱之機,棄忘舊惡,寬和群司,審量五材,為官擇人?苟得其人,雖讎必舉;苟其非人,雖親不授。以寧社稷,以濟下民,事立功成,則系音於管弦,勒勛於金石,願君勉之!為國自重,為民自愛。「翔恨靖之不自納,搜索靖所寄書疏,盡投之於水。

  後劉璋遂使使招靖,靖來入蜀。璋以靖為巴郡、廣漢太守。南陽宋仲子於荊州與蜀郡太守王商書曰:「文休倜儻瑰瑋,有當世之具,足下當以為指南。」建安十六年,轉在蜀郡。十九年,先主克蜀,以靖為左將軍長史,先主為漢中王,靖為太傅。及即尊號,策靖曰:「聯獲奉洪業,君臨萬國,夙宵惶惶,懼不能綏。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其敬敷五教,在寬。君其勖哉!秉德無怠,稱聯意焉。」

  靖雖年逾七十,愛樂人物,誘納後進,清談不倦。丞相諸葛亮皆為之拜。章武二年卒。子欽,先靖夭沒。欽子游,景耀中為尚書。始靖兄事潁川陳紀,與陳郡袁渙、平原華歆、東海王朗等親善,歆、朗及紀子群,魏初為公輔大臣,咸與靖書,申陳舊好,情義款至,文多故不載。

  麋竺字子仲,東海朐人也。祖世貨殖,僮客萬人,貲產巨億。後徐州牧陶謙闢為別駕從事。謙卒,竺奉謙遺命,迎先主於小沛。建安元年,呂布乘先主之出拒袁術,襲下邳,虜先主妻子。先主轉軍廣陵海西,竺於是進妹於先主為夫人,奴客二千,金銀貨幣以助軍資,於時困匱,賴此復振。後曹公表竺領嬴郡太守,竺弟芳為彭城相,皆去官,隨先主周旋。先主將適荊州,遣竺先與劉表相聞,以竺為左將軍從事中郎。益州既平,拜為安漢將軍,班在軍師將軍之右。竺雍容敦雅,而干翮非所長。是以待之以上賓之禮,未嘗有所統御。然賞賜優寵,無與為比。

  芳為南郡太守,與關羽共事,而私好攜貳,叛迎孫權,羽因覆敗。竺面縛請罪,先主慰諭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竺慚恚發病,歲餘卒。子威,官至虎賁中郎將。威子照,虎騎監。自竺至照,皆便弓馬,善射御雲。

  孫乾字公佑,北海人也。先主領徐州,闢為從事,後隨從周旋。先主之背曹公,遣乾自結袁紹,將適荊州,乾又與麋竺俱使劉表,皆如意指。後表與袁尚書,說其兄弟分爭之變,曰:「每與劉左將軍、孫公佑共論此事,未嘗不痛心入骨,相為悲傷也。」其見重如此。先主定益州,乾自從事中郎為秉忠將軍,見禮次麋竺,與簡雍同等。頃之,卒。

  簡雍字憲和,涿郡人也。少與先主有舊,隨從周旋。先主至荊州,雍與麋竺、孫乾同為從事中郎,常為談客,往來使命。先主入益州,劉璋見雍,甚愛之。後先主圍成都,遣雍往說璋,璋遂與雍同輿而載,出城歸命。先主拜雍為昭德將軍。優遊風議,性簡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猶箕踞傾倚,威儀不肅,自縱適;諸葛亮已下則獨擅一榻,項枕臥語,無所為屈。時天旱禁酒,釀者有刑。吏於人家索得釀具,論者欲令與作酒者同罰。

  雍與先主游觀,見一男(女)[子]行道,謂先主曰:「彼人慾行淫,何以不縛?」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對曰:「彼有其具,與欲釀者同。」先主大笑,而原欲釀者。

  雍之滑稽,皆此類也。

  伊籍字伯機,山陽人。少依邑人鎮南將軍劉表。先主之在荊州,籍常往來自托。表卒,遂隨先主南渡江,從入益州。益州既定,以籍為左將軍從事中郎,見待亞於簡雍、孫乾等。遣東使於吳,孫權聞其才辨,欲逆折以辭。籍適入拜,權曰:「勞事無道之君乎?」籍即對曰:「一拜一起,未足為勞。」籍之機捷,類皆如此,權甚異之。後遷昭文將軍,與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共造《蜀科》;《蜀科》之制,由此五人焉。

  秦宓字子敕,廣漢綿竹人也。少有才學,州郡辟命,輒稱疾不往。奏記州牧劉焉,薦儒士任定祖曰:「昔百里、蹇叔以耆艾而定策,甘羅、子奇以童冠而立功,故《書》美黃髮,而《易》稱顏淵,固知選士用能,不拘長幼,明矣。乃者以來,海內察舉,率多英俊而遺舊齒,眾論不齊,異同相伴,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亂世之急務也。夫欲救危撫亂,修己以安人,則宜卓犖超倫,與時殊趣,震驚鄰國,駭動四方,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既和,內省不疚,雖遭凶亂,何憂何懼!昔楚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於真?今處士任安,仁義直道,流名四遠;如今見察,則一州斯服。昔湯舉伊尹,不仁者遠,何武貢二龔,雙名竹帛,故貪尋常之高而忽萬仞之嵩,樂面前之飾而忘天下之譽,斯誠往古之所重慎也。甫欲鑿石索玉,剖蚌求珠,今乃隨、和炳然,有如皎日,復何疑哉!誠知晝不操燭,日有餘光,但愚情區區,貪陳所見。」

  劉璋時,宓同郡王商為治中從事,與宓書曰:「貧賤困苦,亦何時可以終身!卞和炫玉以耀世,宜一來,與州尊相見。」宓答書曰:「昔堯優許由,非不弘也,洗其兩耳;楚聘莊周,非不廣也,執竿不顧。《易》曰『確乎其不可拔』,夫何炫之有?且以國君之賢,子為良輔,不以是時建蕭、張之策,未足為智也。仆得曝背乎隴畝之中,誦顏氏之簞瓢,詠原憲之蓬戶,時翱翔於林澤,與沮、溺等儔,聽玄猿之悲吟,察鶴鳴於九皋,安身為樂,無憂為福,處空虛之名,居不靈之龜,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斯乃仆得志之秋也,何困苦之戚焉!」後商為嚴君平、李弘立祠,宓與書曰:「疾病伏匿,甫知足下為嚴、李立祠,可謂厚黨勤類者也。觀嚴文章,冠冒天下,由、夷逸操,山嶽不移,使揚子不嘆,固自昭明。如李仲元不遭《法言》,令名必淪,其無虎豹之文故也,可謂攀龍附鳳者矣。如揚子云潛心着述,有補於世,泥幡不滓,行參聖師,於今海內,談詠厥辭。邦有斯人,以耀四遠,怪子替茲,不立祠堂。蜀本無學士,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還教吏民,於是蜀學比於齊、魯。故《地里志》曰:」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漢家得士,盛於其世;仲舒之徒,不達封禪,相如制其禮。夫能制禮造樂,移風易俗,非禮所秩有益於世者乎!雖有王孫之累,猶孔子大齊桓之霸,公羊賢叔術之讓。仆亦善長卿之化,宜立祠堂,速定其銘。「

  先是,李權從宓借《戰國策》,宓曰:「戰國從橫,用之何為?」權曰:「仲尼、嚴平,會聚眾書,以成《春秋》、《指歸》之文,故海以合流為大,君子以博識為弘。」

  宓報曰:「書非史記周圖,仲尼不採,道非虛無自然,嚴平不演。海以受淤,歲一盪清;君子博識,非禮不視。今戰國反覆儀、秦之術,殺人自生,亡人自存,經之所疾。故孔子發憤作《春秋》。大乎居正,複製《孝經》,廣陳德行。杜漸防萌,預有所抑,是以老氏絕禍於未萌,豈不信邪!成湯大聖,睹野魚而有獵逐之失,定公賢者,見女樂而棄朝事,若此輩類,焉可勝陳。道家法曰:」不見所欲,使心不亂。『是故天地貞觀,日月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覆。《洪範》記災,發於言貌,何戰國之譎權乎哉!「

  或謂宓曰:「足下欲自比於巢、許、四皓,何故揚文藻見瑰穎乎?」宓答曰:「仆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乎!昔孔子三見哀公,言成七卷,事蓋有不可嘿嘿也。接輿行且歌,論家以光篇;漁父詠滄浪,賢者以耀章。此二人者,非有欲於時者也。夫虎生而文??,鳳生而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天性自然也。蓋《河》、《洛》由文興,六經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以仆之愚,猶恥革子成之誤,況賢於己者乎!」

  先主既定益州,廣漢太守夏侯纂請宓為師友祭酒,領五官掾,稱曰仲父。宓稱疾,臥在第舍,纂將功曹古樸,主簿王普,廚膳即宓第宴談,宓臥如故。纂問朴曰:「至於貴州養生之具,實絕余州矣,不知士人何如余州也?」

  朴對曰:「乃自先漢以來,其爵位者或不如余州耳,至於着作為世師式,不負於余州也。

  嚴君平見黃、老作《指歸》,揚雄見《易》作《太言》,見《論語》作《法言》,司馬相如主武帝制封禪之文,於今天下所共聞也。「

  纂曰:「仲父何如?」宓以簿擊頰,曰:「願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於小草,民請為明府陳其本紀。蜀有汶阜之山,江出其腹,帝以會昌,神以建福,故能沃野千里。淮、濟四瀆,江為其首,此其一也。禹生石紐,今之汶山郡是也。昔堯遭洪水,鯀所不治,禹疏江決河,東注于海,為民徐害,生民已來功莫先者,此其二也。天帝布治房心,決政參伐,參伐則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車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此便鄙州之阡陌,明府以雅意論之,何若於天下乎?」於是纂逡巡無以復答。

  益州辟宓為從事祭酒。先主既稱尊號,將東征吳,宓陳天時必無其利,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建興二年,丞相亮領益州牧,選宓迎為別駕,尋拜左中郎將、長水校尉。吳遣使張溫來聘,百官皆往餞焉。眾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溫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學士也。」及至,溫問曰:「君學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學,何必小人!」溫復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溫曰:「在何方也?」

  宓曰:「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溫曰:「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溫曰:「何姓?」宓曰:「姓劉。」

  溫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溫曰:「日生於東乎?」

  宓曰:「雖生於東而沒於西。」答問如響,應聲而出,於是溫大敬服。宓之文辯,皆此類也。遷大司農,四年卒。初宓見帝系之文,五帝皆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又論皇帝王霸(養)[豢]龍之說,甚有道理,譙允南少時數往咨訪,紀錄其言於《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評曰:許靖夙有名譽,既以篤厚為稱,又以人物為意,雖行事舉動,未悉允當,蔣濟以為「大較廊廟器」也。麋竺、孫乾、簡雍、伊藉,皆雍容風議,見禮於世。秦宓始慕肥遁之高,而無若愚之實。然專對有餘,文藻壯美,可謂一時之才士矣。

譯文

(許靖傳、麋竺傳、孫乾傳、簡雍傳、伊籍傳、秦宓傳)

  許靖傳,許靖,字文休,汝南郡平輿縣人。

  他年輕時就與堂弟許邵一同成名,且都有喜好評品人物的聲名,但兩人私下感情頗不諧洽。許邵官任本郡功曹,排斥許靖並使之不得被錄用,許靖只好替人趕馬磨糧來養活自己。潁川人劉翊擔任汝南太守,舉薦許靖為計吏,負責察舉孝廉,後又任職尚書郎,掌管官員的選用。漢靈帝死後,董卓專權,以漢陽人周毖為吏部尚書,讓他同許靖共同商議,舉貶升降天下官員,淘汰清除腐敗昏庸之官,提拔舉薦懷才失意之士。於是提拔任用潁川人荀爽、韓融、陳紀等為公、卿、郡守,任命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潁川人張咨為南陽太守,陳留人孔亻由為豫州刺史,東郡人張邈為陳留太守,而許靖本人則被提升為巴郡太守,他不就,被改任為御史中丞。韓馥等人到職後,紛紛舉兵反攻京城,打算殺掉董卓。董卓怒斥周毖說:「你們都說應當選拔任用品行高尚之士,我董卓聽從你們的計策,不願違背天下人心。而你們所錄用的這些人,上任之日,就掉頭來攻擊我。我董卓為何要起用這些忘恩負義之徒!」喝令將周毖推出,在城外斬首。許靖的堂兄許砅為陳國國相,又與孔亻由共同謀劃攻打董卓,故此許靖害怕董卓誅殺自己,於是逃奔孔亻由那裡。孔亻由死後,許靖又投靠揚州刺史陳禕。陳禕死後,吳郡都尉許貢、會稽太守王朗向來與許靖交情深厚,因而前來保護許靖。

  許靖出於仁厚之心收養撫恤親族鄉鄰,經常照料並接濟他們。孫策東渡長江,人們紛紛逃往交州躲避戰亂,許靖自己坐在江岸上,讓隨從人員乘船先走,親屬族人都出發後,自己才起身隨後跟去,當時看到這一場景的人莫不讚嘆。到了交阝止郡,交阝止太守士燮對許靖格外敬重厚加款待。陳國人袁徽也寄身交州,他給尚書令荀彧寫信說:「許文休乃英才偉士,智謀策略足以參與國家大事。自他流落交州以來,與眾人生活在一起,每當遇到憂患危急之事,他總是先人後己,與親族內外的人同飢共寒。他以人倫綱常對待同類,仁義寬厚,都很有收效,只是無法一一列舉而已。」鉅鹿人張翔奉王命出使交州,想憑着自己的權勢徵召許靖,試圖與許靖訂下誓約,許靖拒不答允。許靖寫信給曹操說:「時事危艱,禍亂交加,我愚懦偷生,逃竄蠻夷之地,一別十年,來往禮數斷絕。當年在會稽郡時,收到您的來信,其中言辭誠摯親密,久而不忘。當時迫於袁術抗拒王命,顛覆漢室,煽動群逆叛亂,堵隔四方道路,故此我雖然心向北方,無奈沒法動身前往。正值軍隊退撤,袁術兵馬進入,會稽受到顛覆,景興失去憑據,三江五湖,盡入敵手。面臨當時困厄,無法向您稟告。

  於是便與袁沛、鄧子孝等浮涉滄海,南下交州。經歷東甌、閩、越諸國,行程萬里之遙,不見漢朝國土。一路風波漂泊,以草代糧度命,沿途餓死相繼,死亡大半。渡過南海後,與兼任郡守亻兒孝德相見,方知您忠義奮發,整頓人馬,西迎主上,巡視中嶽。得此佳音,我心且悲且喜,當即便與袁沛及徐元賢重整行裝,打算北上荊州。正碰上蒼梧郡各縣夷、越等少數民族部落反叛,攻州占府,隔斷通路,徐元賢被害,全家老少也全被殺戮。我沿着河岸行走五千餘里,不幸又遇上瘟疫,伯母喪命,隨從人員也被傳染,從他們到他們的妻子兒女,一時死傷殆盡。大家相扶互挽,來到交阝止,計算沿途被敵兵殺害和染疫病亡者,十成得活一二成。小民們之艱難,辛苦至極,實在難於一一訴說。我懼怕猝然倒在異鄉,永遠成為逃亡罪人,憂心忡忡,食寐不安。意欲隨附朝覲天子的進貢使節,使自己走上獲救的道路,返歸朝廷老死故里;然而通向荊州的水陸道路阻隔,交州連繫中原的驛使長久斷絕。打算北上益州,又有嚴緊的關卡阻攔,原漢朝官員大吏,一概不得入境。以前讓交阝止太守士威彥,深深拜訁乇於益州兄弟,我也曾給他們去過親筆信,言辭懇切悲戚,然而又是寂然無聲,未有回音。雖然仰思朝廷恩澤,延頸企踵盼望切切,卻無法插翅自行飛還!「深知聖上公允明智,顯耀地授予您征伐軍事大權,所有謀反叛逆者,大多已被討伐誅殺,企圖奮力競逐的一心歸服,順從王命者殊途同歸。

  此外張子云往昔在京都,立志匡扶王室,現在雖然身在蠻夷之地,不能參與朝政,但也是國家的藩鎮、您的外援。如果荊、楚平定,王室恩澤惠及南國,您只須下聲命令給子云,勸喻他歸服,讓他借道由荊州出來,否則,我就把他向在益州的兄弟們介紹,勸他們接納他。假若老天爺能賜予我多活幾年,人身能緩受禍患的侵害,使我能返歸朝廷,解除逃亡之罪,即使葬身九泉之下,我也無所遺恨!如果時局發生險變,國事危艱,人的命運變化莫測,使我不能活着歸返,則將永遠背着逃亡的罪名,而葬身於蠻夷之地啊!「過去齊太公呂望輔佐周朝,持黃鉞獨掌征伐大權,博陸侯霍光輔佐漢室,率虎賁擔負護駕大任。如今您扶危濟困,身為國家柱石,兼負呂望、霍光兩者的職責重任,五侯九伯,均歸您御駕管轄,自古到今,人臣之尊榮沒有誰能超過您啊。爵位高貴者憂慮也深,俸祿豐厚者責任也重,您肩負爵高者之重任,身處權重者之地位,一言出口,決定人們的賞懲,意念所及,關係天下的禍福。行事符合道義,國家即能安寧,行事悖逆道義,天下即遭散亂。國家之安危,百姓之命運,無不取決於您的言行。從華夏中原到蠻夷之邦,都在景仰注視着您。您處於如此權要之位,怎能不深讀明鑑古籍所載國家興衰的緣由、人們榮辱的原因,以便能放棄舊日恩怨,厚待朝中百官,考察各方優秀人材,選拔賢能人士擔負各級重任。

  如是賢能之人,雖是自己的仇人也要舉用,否則,即使是自己的親屬也不能授其官職。這樣使國家獲得安寧,使百姓得到恩濟,事業成功,人們將把您的功績譜寫成樂章、銘刻於鐘鼎,願您努力為之!為國家而自尊自重,為百姓而自愛自珍。」張翔怨恨許靖不為自己所用,把許靖寄給曹操的信簡搜查出來後,即全部都扔到水裡。後來劉璋派遣使者徵召許靖,許靖由此入蜀,劉璋任命許靖為巴郡、廣漢太守。

  南陽人宋仲子在荊州給蜀郡太守王商寫信說:「許文休風流倜儻奇偉不凡,有蓋世之才幹,您應當以他為楷模。」建安十六年(211),許靖調任蜀郡。

  建安十九年(214),劉備攻克蜀地,任命許靖為左將軍長史。劉備為漢中王,許靖又被拜為太傅。劉備即位稱帝,即冊封許靖說:「朕得以承嗣帝業,君臨天下,日夜惶惶不安,惟恐不能平定四海。百姓未能親附,五德不彰,你身為司徒,應當謹慎地布施五常教化,使其弘揚光大。你要自勉啊!持之不倦地布施仁德,以滿足我的心意。」許靖雖年過七十,仍然喜愛人才,獎掖後進,品評清談不倦。丞相諸葛亮等授職儀式都由他來主持。

  章武二年(222),許靖去世。他的兒子許欽在他之前即已死去。許欽的兒子許游,景耀年間擔任尚書。起初許靖以兄長之禮侍奉潁川人陳紀,與陳郡人袁渙、平原國的華歆、東海郡人王朗等都有深交。華歆、王朗以及陳紀之子陳群,在曹魏政權初期曾官任三公輔佐大臣,他們都與許靖通信,陳敘舊日友誼,情義誠懇真摯,因文字太多故不便於載錄。

  麋竺傳,麋竺,字子仲,東海郡朐縣人。先輩世代經商,家中僕役上萬,財產極為豐厚。後來徐州牧陶謙徵召他為州別駕從事。陶謙去世後,麋竺奉陶謙遺命,前往小沛迎請劉備。

  建安元年(196),呂布乘劉備出兵抗拒袁術之機,襲擊下邳,俘獲劉備的妻子兒女。劉備率軍轉往廣陵郡海西縣,麋竺於是將自己的妹妹獻給劉備做夫人,同時獻上二千奴僕,以及許多金銀財產助劉備作軍需費用。劉備當時極為困窘,憑藉這筆財富得以重新振作。後來曹操上表舉薦麋竺為嬴郡太守,弟弟麋芳為彭城國相,兩人都辭去官職,追隨劉備轉戰各地。劉備打算前往荊州,派遣麋竺先去與劉表通報聯絡,任麋竺為左將軍從事中郎。平定益州後,劉備任命麋竺為安漢將軍,位次在軍師將軍之上。麋竺雍容華貴敦厚優雅,但謀略才幹非他所長。故此劉備總是對他待以上賓之禮,而從不讓他統率軍隊,然而賞賜豐厚,倍加寵信,沒有人能夠與他相比。麋芳為南郡太守,與關羽共事,但兩人私下感情不和,麋芳叛迎孫權,關羽因此兵敗身亡。事後麋竺將自己反綁來向劉備請罪,劉備勸慰他,兄弟犯罪不與他相關,仍像過去一樣對待他。麋竺因慚愧恚恨而發病,一年多後即死去。他的兒子麋威,官至虎賁中郎將。麋威的兒子麋照,任職虎騎監。麋家一門自麋竺至麋照,都熟習弓馬,善於騎射。

  孫乾傳,孫乾,字公祐,北海郡人。劉備兼任徐州牧時,孫乾被徵召為州從事,後來一直跟隨劉備轉戰周旋。劉備叛離曹操,派遣孫乾前往與袁紹聯絡,劉備準備前往荊州,孫乾又同糜竺一道出使見劉表,他每次都能按照劉備的意旨行事。後來劉表給袁尚寫信,談到他們兄弟之間紛爭之事,便說:「每次同劉左將軍、孫公祐一起談到這件事,沒有一次不痛心疾首,相對感傷!」劉表對孫乾的器重由此可見一斑。劉備平定益州,孫乾由從事中郎上升為秉忠將軍,所受的禮遇僅次於糜竺,與簡雍相等。不久,孫乾去世。

  簡雍傳,簡雍,字憲和,涿郡人。年少時與劉備很有交情,跟隨劉備轉戰周旋。劉備進荊州後,簡雍與糜竺、孫乾同為州從事中郎,常被派作說客,往來出使各地。劉備進入益州,劉璋見到簡雍,十分喜愛他。後來劉備圍攻成都,即派簡雍前往勸說劉璋,劉璋於是與簡雍同坐一輛車,出城歸降。劉備任命簡雍為昭德將軍。簡雍閒暇自得,高談闊論,性情倨傲,行為不檢,即使在劉備面前,也伸足側身,不注意行儀威嚴,只管自己舒適而已。與諸葛亮以下的人在一起時,他就一個人占一張坐榻,手枕着脖子躺着與人講話,不為任何人所屈附。一個時期因天旱糧食歉收而禁止飲酒,釀酒者就受到刑罰。吏役從一戶人家搜出了釀酒的工具,執法者準備懲罰這戶人家和釀酒師。簡雍與劉備一道遊玩,看見一對男女在路上行走,他便對劉備說:「那兩個人要行淫亂,為什麼不把他們綁起來?」劉備問他:「你怎麼知道?」簡雍回說:「他們都有淫亂的工具,與有釀酒工具想釀酒的人不是一樣嗎?」劉備哈哈大笑,叫人釋放了那戶藏有釀具的人。簡雍的風趣滑稽,大都像上面這樣。

  伊籍傳,伊籍,字機伯,山陽郡人。年輕時依附同鄉鎮南將軍劉表。劉備進荊州後,伊籍常與劉備往來想依託劉備。劉表去世後,伊籍於是隨劉備南渡長江,後又隨劉備進入益州。益州平定後,劉備任命伊籍為左將軍從事中郎,所受禮遇稍次於簡雍、孫乾等。劉備派遣他出使東吳,孫權聽說他甚有辯才,想用言辭污辱他。伊籍剛進殿入拜行禮,孫權對他說:「你侍奉無道之君很辛苦吧。」伊籍當即回答:「一拜一起,談不上什麼辛苦。」伊籍的隨機應變之敏捷,大都與此類似,孫權對他的回辯十分驚異。後來伊籍被提升為昭文將軍,與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一起制定《蜀科》;《蜀科》中的條列律令都出自這五人之手。

  秦宓傳,秦宓,字子敕,廣漢郡綿竹人。秦宓年輕時就很有才學,州郡徵召他,他總是稱有病而不去。秦宓上書益州牧劉焉,舉薦儒士任定祖說:「古代百里奚、蹇叔以垂暮之年為秦國制定國策,甘羅、子奇在童稚之年立有卓著功勳,所以《尚書》讚美年高之人,《易經》稱頌顏淵,可知選拔人才錄用賢能,不必拘於年齡的大小,這是十分明顯的事。很久以來,國家察舉人才,大多注重年輕英雋之士而遺漏年高德重之人,輿論對此評價不一,肯定、否定各有一半,這是太平之世的漫步,並非戰亂時代的急需。要想救濟危困平定禍亂,修己以安人,就應當卓絕超群,一反流俗所為,震駭鄰國,驚動四方,上承天意,下順民心,天道人際合而不悖,自己問心無愧,即使遭遇凶禍,又有什麼可憂可怕的呢!過去楚國葉公好龍,神龍從天降下。

喜愛假龍都能感動上天,何況喜愛真的呢?如今處士任安,仁義正直,聲名遠揚,如果對他察舉錄用,則全州之人都會心服。古代商湯選拔伊尹,使不仁不義之人遠遠逃避,何武薦舉二龔,雙雙揚名史冊,故此貪戀尋常高度而忽視萬仞之山嶽,滿足眼前粉飾而忘卻天下之美譽,這確是古往今來都要慎重的事。你想鑿石取玉,剖蚌得珠,如今隨侯之珠、和氏之璧光彩炳然,有如明亮的太陽,還有什麼值得您猶豫懷疑呢?我深知白天不必秉燭,因為太陽自可光明,但還是將自己的區區愚見冒昧地傾吐出來。」劉璋任益州牧時,秦宓同郡人王商為州治中從事,他寫信給秦宓說:「貧賤困苦,何時可以度完這樣的人生!卞和抱玉向世人炫耀,你應該來一趟,與州牧見見面。」秦宓回信說:「古代堯厚待許由,恩遇不能說不宏大,然而許由卻洗耳潁水;楚王聘請莊周,禮數不能說不周到,然而莊周卻垂釣不顧。

《易經》有言:『堅強啊,其意志不可移。』有什麼值得炫耀?況且以國君的賢明,你作為賢良的輔臣,不在此時獻出蕭何、張良的計策,實在不為『智』。我得以頂着烈日在田野耕作,誦記顏淵的簞食瓢飲,歌詠原憲的蓬門陋巷,時時漫步山水之間,與長沮、桀溺為伍,聽玄猿悲聲于山林,看仙鶴鳴啼於深澤,以安身存命為樂,無憂無慮為福,拋棄虛名,絕意龜兆,知道我的人越來越少,這就是我引以為寶的地方。眼下正是我得志的日子,何來困苦貧賤的哀嘆!」後來王商為嚴君平、李弘建立祠廟,秦宓寫信對他說:「我因疾病隱避世外,得悉你為嚴、李二君立祠,可謂是對同道之人的厚愛和勉勵。

  觀嚴君文章,冠絕天下,許由、伯夷的超俗操行,有如高山一樣不可動搖,即使揚雄不加讚嘆,同樣名揚人間。如果李仲元不遇上《法言》,他的名聲必然湮沒無聞,這是因為他的文章缺乏斑斕的文采,可以說他是一個攀龍附鳳靠他人而得名的人。而揚子云潛心著書立說,有益於世,出污泥而不染,行動以聖人為師,今日天下之人,仍在誦讀他的文章。國家有這樣的人,足以向四方誇耀,奇怪的是您顛倒本末,反不為他建造祠堂。蜀地本來就缺少學士文人,文翁遣派司馬相如前往東方學習七經,回蜀教化官民,於是蜀地的文化學術才比肩齊、魯。故此《地里志》:『文翁倡行教化,司馬相如為其師。

  』漢室得才士,那時最為繁盛;董仲舒之類,不明封禪之禮,司馬相如制寧了封禪的禮儀。能制禮作樂,移風易俗,難道不是以禮儀節度人們行為規範而補益社會嗎?雖說他有卓王孫一事拖累,但就像孔子推崇齊桓公的霸業,公羊高讚美叔術的謙讓,我亦為司馬相如的教化叫好,應當為他建祠,並趕快撰定銘文。」起先,李權曾向秦宓借《戰國策》,秦宓說:「戰國合縱連橫攻戰不已,讀它有何用?」李權說:「孔子、嚴君平,匯聚眾書,寫成《春秋》、《老子指歸》,故此海以匯合百川為闊大,君子以廣博聞見為宏大。」秦宓答覆說:「書籍除正史和周朝文獻外,仲尼一概不採收;道法除崇尚虛無自然外,君平一律不推演。大海因接受泥沙而淤積,每年都要蕩滌清除;君子固然要廣博見聞,但不符禮儀則不以觀看。

  這《戰國策》反覆記載闡明張儀、蘇秦的謀略權術,殺人而自生,害人以保己,這是聖賢經典所憎惡的東西。故此孔子發憤作《春秋》,以堂堂正正地闡述聖賢大道,又制定《孝經》,廣泛地宣揚仁義道德。防微杜漸,抑惡於萌,故而老子主張要在禍患發生之前就把它消除於萌動狀態之中,的確如此啊!商湯是位大聖人,因看到郊野之魚就發生了沉溺打獵的過失;魯定公本是一位賢君,因觀看美女歌舞就荒廢了朝政,諸如此類的人和事,數不勝數。道家道法有言:『不可見那你想得到的東西,免得你的思想受到惑亂。』因此天地純正守一,日月正而光明,其光正直有如箭矢,這正是君子所應效仿的。

《洪範》記載災異,往往由人的言行聲貌引發,與《戰國策》中奸詐權謀有何相干之處?」有人對秦宓說:「你想自比巢父、許由、商山四皓,為什麼又有意地宣揚自己的辭藻文采、表露自己的奇瑰才能呢?」秦宓回答說:「我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有什麼文采辭藻可宣揚呢?往昔孔子三次拜謁魯哀公,作《三朝記》七篇,這是由於對有些事他不能保持沉默。接輿邊走邊唱歌,評論家認為這是文採光燦的詩篇;漁父詠嘆奔流的漢水,賢士們認為這是文字閃光的辭章。老虎生來就有斑斕的花紋,鳳凰天生就有五彩的羽毛,豈是它們以色彩來粉飾裝扮自己?都是自然天生的啊!《河圖》、《洛書》因其文采而盛傳於世,聖賢六經因其文采而傳誦歷代,君子以禮樂教化為美德,辭藻文采又有什麼妨害!以我之愚笨,猶以革子成反對文采之過失為恥,何況那些比我賢能的人呢!」劉備平定益州後,廣漢太守夏侯纂請秦宓出任師友祭酒,兼為佐吏之長,尊為仲父。

  秦宓假託有病,躺在家中,夏侯纂領着功曹古樸、主簿王普,帶着酒食前往秦宓家宴飲交談,秦宓依然躺在床上。夏侯纂問古樸說:「講到你們益州養生的酒肴食具,實在遠遠勝過其他州郡,不知文人才士比其他州郡如何?」古樸回答說:「自西漢以來,益州人士的官職爵位或許沒有其他地方的人士那麼高,但談到著書立說為世人師法,決不比其他地方差。

  嚴君平讀黃、老而寫下《老子指歸》,揚雄讀《易經》而著述《太玄》、讀《論語》而著述《法言》。司馬相如為漢武帝製作封禪的文告,這是今日天下人人皆知之事。」夏侯纂說:「仲父如何?」秦宓以笏板拍打着自己的面頰,說:「請您不要認為仲父我說話不夠謙虛,讓我為您講一講本州的源流始末。蜀有山名汶阜,長江源出此山之中,天帝使它得到昌大,神靈使它取得福祉,因此蜀地沃野千里。江、河、淮、濟四大河流,長江居於首位,這是其一。大禹出生於石紐,即在現在的汶山郡。當年堯遭受水患,鯀治水無功,禹疏長江決黃河,使它們東流入海,為民消除禍患,自從有人類以來沒有誰的功勞能超過他,這是其二。

  天帝通過房、心、參、伐的星象,來決斷推行政令,參、伐二宿為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車出谷口,就是現在的斜谷。

  這就是本州的始末縱橫,請您平心而論,它比天下其他地方如何?」夏侯纂遲疑半晌無言以對。益州徵召秦宓為從事祭酒。劉備即位稱帝後,準備征討東吳,秦宓說天時不當,必難取勝,因此獲罪下獄囚禁,後被赦釋放。

  建興二年(224),丞相諸葛亮兼任益州牧,選拔秦宓迎請他為州別駕,不久又提升他為左中郎將、長水校尉。東吳派使者張溫前來修好,文武百官都前往為他餞行。眾人到齊後,惟獨秦宓未到,諸葛亮幾次派人催他,張溫問:「他是什麼人?」諸葛亮說:「益州的學者文士。」秦宓到後,張溫問他:「你學習嗎?」秦宓說:「五尺高的孩子都學習,你何必小看人!」張溫又問:「天有頭嗎?」秦宓說:「有頭。」張溫問:「頭在何方?」秦宓說:「在西方。《詩經》有言,『於是眷戀西望』。由此推論,頭在西方。」張溫問:「天有耳朵嗎?」秦宓說:「天高高在上卻能聽到地下聲音,《詩經》有言,『鶴鳴叫於水澤,聲聞於天』。如果上天無耳,用什麼來聽?」張溫問:「天有腳嗎?」秦宓說:「有。《詩經》有言,『上天的步履那麼艱難,那人已不可靠』。假如上天沒有腳,憑什麼行走?」張溫問:「天有姓嗎?」秦宓說:「有姓。」張溫問:「姓什麼?」秦宓說:「姓劉。」張溫問:「你怎麼知道?」秦宓回答說:「當今天子姓劉,因此而知道天姓劉。」張溫問:「太陽誕生在東方吧?」秦宓說:「雖然它誕生在東方,而最終歸宿在西方。」一問一答如山中回音,應聲隨出,張溫於是對秦宓十分敬服。秦宓的文才口辯,大都如此。

  後來他被升任為大司農,建興四年(226)去世。起初秦宓看到記敘帝王世系的文獻,五帝都出自同一部族,秦宓從根本上考辨出這種記載的錯誤。他還論證了皇帝王霸養龍的傳說,都很有道理。譙周年輕時曾拜訪求教秦宓,將秦宓的言論記錄在《春秋然否論》之中,因文字太多故不作轉載。[2]

作者簡介

陳壽(233-297),字承祚,西晉史學家,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幼時好學,師事同郡學者譙周,在蜀漢時曾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觀閣令史、散騎黃門侍郎等職。當時,宦官黃皓專權,大臣都曲意附從。陳壽因為不肯屈從黃皓,所以屢遭遣黜。入晉以後,歷任著作郎、長平太守、治書待御史等職。280年,晉滅東吳,結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並《三國志》。歷經10年艱辛,陳壽完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巨著《三國志》。[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