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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律書第三》

前人通過大量考證指出:今本《史記》的《律書》,系司馬遷之後的人搜集原本《史記》亡佚的《兵書》的序文,並割取原本《史記·律曆書》的部分內容加以拼合而成。故《正義》說:「《兵書》亡,不補。略述律而言兵。」這正是《律書》序文不重言律而重言兵的主要原因。

狹義的「律」,本是音樂上用以定音的竹管。古人用十二支不同比例長度的竹管代表不同音高的十二音律。十二音律分陰陽兩類,其中奇數的六律為陽律,稱作「六律」;偶數的六律為陰律,稱作「六呂」。十二律或者統稱「律呂」,或者簡稱「六律」。

《律書》中的「律」,既包括狹義的律(音律),也包括廣義的律(律度、規律)。規律無形可見,但是規律存在於天地間萬事萬物之中,並且支配着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故又謂之「神」。

《律書》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序文,序文論述律對戰爭的支配作用,但主要反映了作者的戰爭觀念。第二部分介紹「八方之風」如何應和十二音律發生變化。第三部分介紹律度及其計算方法。第四部分論述規律存在的客觀性和普遍性。

《律書》涉及古代的哲學觀念和天文知識的地方很多,理解起來有相當的困難,這是需要特別留意的。

原文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1],壹稟於六律[2],六律為萬事根本焉。

  其於兵械尤所重[3],故云「望敵知吉凶[4],聞聲效勝負[5]」,百王不易之道 也。

  武王伐紂,吹律聽聲,推孟春以至於季冬[6],殺氣相併[7],而音尚宮[8]。同聲相從[9],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段意

提出「六律為萬事根本」的總論點。論據有三:第一,聖王立法治國、考察事理,都要依據六律;第二,各代先王出師征伐,無不重視用音律驗證戰爭的勝負;第三,武王伐紂的勝利,也是在「吹律聽聲」之後預知有勝利把握才開戰的。由此可見,音律所代表的規律性對於治理國事具有普遍的指導作用。世間萬事,國事為大;國事之中,戰爭為重。故舉戰爭以概其餘。百王之中,武王事近,故舉武王伐紂「吹律聽聲」最有說服力。

注釋

[1]物度(duo):考察和測量。物,觀察。軌則:事物的規律法則。 [2]壹:全都。稟:稟承、來自。六律:概指十二音律。十二音律的名稱是:黃鐘、大呂、太簇、夾鍾、姑洗(xian)、仲呂、蕤(rui)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yi)、應鐘。十二音律大致相當於西洋樂譜的C、C#、D、D#、E、F、F#、G、G#、A、A#、B十二個音調。中國古代樂師用十二支不同比例長度的律管、吹奏出十二個高低不同的標準音,以確定音調。這就是十二律。 [3]兵械:武器的總稱,這裡代指戰爭。 [4]望敵知吉凶:觀察敵人陣地上空雲氣的顏色和形狀可以預知戰爭的勝負。星相家認為,人都附有表示吉凶禍福的「氣」,兩軍對壘時,主帥的這種「氣」也必然要在雙方陣地上空顯現出來,所以「望敵」能「知吉凶」。 [5]聞聲效勝負:出師前聽律聲亦能預知勝負。效,效驗,用如動詞,驗證的意思。至於如何「聞聲效勝負」,見詳註[8]。 [6]推孟春以至於季冬:指吹律聽聲,推算出從孟春(正月)到季冬(十二月)的一年中,哪一個月出師伐紂才能取勝。十二律與十二月相配的關係是:孟春(太簇)、仲春(夾鍾)、季春(姑洗)、孟夏(仲呂)、仲夏(蕤賓)、季夏(林鐘)、孟秋(夷則)、仲秋(南呂)、季秋(無射)、孟冬(應鐘)、仲冬(黃鐘)、季冬(大呂)。 [7]殺氣相併:指與西周軍隊主殺之氣(有利出師伐紂)相合的音律。並,合。 [8]音尚宮:以宮聲所配月份出師為最好。宮聲的律數八十一與黃鐘律管長度八寸一分相當,且黃鐘於五聲屬「宮」(見下文)。黃鐘所配月份為仲冬之月(夏曆十一月,周曆正月)。仲冬之月的地支為「子」,子在五行中屬「火」。周為神農氏之後,神農氏以火德王天下,故仲冬之月出師伐紂,正好應合周滅商而得天下。又「子」屬陽,「黃泉」屬陰,「黃鐘者,陽氣踵黃泉而出也」(見下文),周伐紂為「以下犯上」,亦與「陽氣踵黃泉而出」之象相應合。故言「殺氣相併,而音尚宮」。按:《尚書·牧誓》載周武王會師牧野的時間為「甲子昧爽」,《史記·周本紀》載為「二月甲子昧爽」。據《竹書紀年》,依照周曆計算,武王伐紂的二月甲子日,當是公元前1027年2月5日。以武王到達牧野的當天為二月五日,其出師時間一定是在周曆正月(夏曆仲冬之月)。 [9]同聲相從:指武王出師時間應合音律所主的周滅商的殺氣。與上文「殺氣相併」意思相近。只是「殺氣相併,而音尚宮」是說預測出應當怎樣,而此處「同聲相從」是說已按預測的出師時間辦了,並且取得了伐紂戰爭的勝利。故下文說「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原文

  兵者,聖人所以討強暴[1],平亂世,夷險阻,救危殆。自含(血)〔齒〕戴角之獸見犯則校[2],而況於人懷好惡喜怒之氣?喜則愛心生,怒則毒螫加[3],情性之理也。

段意

提出戰爭應當是討伐強暴、救助危難和平定亂世的工具的主張。作者指出,即使是野獸,當它們受到侵害的時候尚且要用自己的利齒或犄角予以報復還擊,何況是有着好惡喜怒之情的人呢?作者把戰爭看作自衛自強的工具,主張「見犯必較」,這是非常值得注意和肯定的進步主張。儒家一概排斥戰爭而主張「德化」,法家則專門注重暴力而提倡「霸道」。司馬遷則已經認識到戰爭的不可避免,承認暴力在一定條件下的合理性。這個認識,同他在《自序》中所說「非兵不強、非德不昌」的話,正是作者戰爭觀念的理論核心。以下議論戰爭的內容,可視為是對這一理論核心的具體解釋和闡述。

注釋

[1]聖人:指聖王。如下文所舉黃帝,顓頊、成湯及上文談到的周武王這類人。 [2]自:雖然、即使。含齒戴角之獸:長着利齒或犄角的野獸。齒在口中故曰「含」,角在頭上故曰「戴」。見犯則校:受到侵犯就會計較。見,表被動,遭受的意思;校,同「較」,計較、較量。 [3]毒螫(shi):蜂、蠍等毒蟲用毒刺刺人。

原文

  昔黃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1];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2];成湯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亂[3]。遞興遞廢,勝者用事,所受於天也。

段意

讚揚誅討強暴、救助危難的正義戰爭。黃帝戰蚩尤、顓頊伐共工、商湯滅夏桀,是歷史上聖王救民於倒懸的典型戰例,是正義戰勝強暴與邪惡的戰爭。作者認為,由聖王取代暴君的朝代更替是合乎天意的正義行為。這是對正義戰爭的充分讚揚和肯定。

注釋

[1]黃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據《五帝本紀》記載,黃帝敗炎帝於阪泉之野,敗蚩尤於涿鹿之野,然後平定天下。炎帝與蚩尤均神農氏之後,神農氏以火德統治天下,所以稱黃帝滅炎帝與蚩尤為「定火災」。涿鹿,山名,在今河北涿鹿東南一帶。阪泉,地名,在今河北涿鹿附近。 [2]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關於共工,古籍所載各異:《國語·周語》說共工為水害,《淮南子·天文訓》說共工與顓頊爭為帝。作者似取兩說,故言顓頊敗共工定天下為「平水害」。顓頊,《五帝本紀》說是黃帝之孫。陳,同「陣」,指戰爭。 [3]成湯:又稱商湯,商朝開國之君。商湯伐夏桀,將桀放逐到南巢,從而滅掉了昏亂的夏朝。南巢:一說指今安徽巢湖,一說指巢山。殄(tian):消滅。

原文

  自是之後,名士迭興,晉用咎犯[1],而齊用王子[2],吳用孫武[3],申明軍約,賞罰必信,卒伯諸侯[4],兼列邦土[5],雖不及三代之誥誓[6],然身寵君尊,當世顯揚,可不謂榮焉?豈與世儒闇於大較[7],不權輕重[8],猥雲德化[9],不當用兵,大至君辱失守[10],小乃侵犯削弱,遂執不移等哉[11]!故教笞不可廢於家,刑罰不可捐於國[12],誅罰不可偃於天下[13]。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順耳[14]。

段意

讚揚善於用兵平定亂世的名將,批判一味主張「德化」一概反對戰爭的俗儒,提出了「誅伐不可偃於天下」、但應該注意「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順」的正確主張。咎犯等人幫助晉文公成就霸業,暫時結束了天下混亂的局面;王子成父率兵擊退狄人的入侵,保衛了祖國的安全;孫武輔佐吳王闔閭擊敗強大的楚國,提高了吳國在諸侯中的地位。作者對這幾位名將功績的讚揚,表明他對這類平定亂世、保衛國家的戰爭是充分肯定的。而對那些不識時務、不顧國家根本利益而一味反對武力抗暴的「世儒」則予以嚴厲的批判。他認為,如同教育子女不能完全廢除體罰、治理國家不可不要刑罰的道理一樣,用於誅暴救危、平定亂世的正義戰爭也是不能不採用的。既要進行戰爭,就要克敵制勝,因此提出「用之有巧拙」注意慎擇良將的戰術理論。

注釋

[1]咎犯:狐偃,字子犯,晉文公舅父,故又稱「舅(咎)犯」。咎通「舅」。子犯隨公子重耳(即晉文公)流亡在外十九年,竭盡忠誠;又在奠定晉文公霸業的關鍵性戰役—晉楚城濮之戰中任主要謀臣、並擔任晉師上軍副帥。 [2]王子:即王子城父,齊國大夫。齊惠公二年(前607年),王子城父攻殺「長翟」(北狄巨人)。其餘事跡不詳。 [3]孫武:中國古代著名軍事家。輔佐吳王闔閭大敗楚國,因此名聲大震。據《漢書·藝文志·兵書略》載,孫武著《兵法》八十二篇,今本《孫子》僅十三篇。 [4]卒:終於。伯:同「霸」,用作使動詞,稱霸(成為諸侯盟主)。 [5]兼列邦土:當是「兼列邦士」,疑土為「士」之誤。指咎犯、王子城父和孫武等人都成了一國之中最傑出的人才。「邦士」又叫「國士」,國中傑出的人才。一說「指咎犯等人都受有封地。列,通『裂』,裂地土而封。」但此說與下文「雖不及三代之誥誓」意思相牴牾。「申明軍約」以下共八句的主語都是咎犯、王子和孫武,與下文「世儒」相比較的也是這三人。 [6]雖不及三代之誥誓:是說咎犯三人的賞賜雖然比不上被中央王朝封土為侯那樣的賞賜榮耀。三代,指夏、商、周三代;誥誓,《尚書》有《大誥》、《康誥》等天子發布教誡的命令,有《甘誓》、《牧誓》等天子的戰鬥動員令,「誥誓」在這裡是指王朝頒賜封地給諸侯的命令。 [7]世儒:即俗儒,不識時務、食古不化的儒者。 [8]權:衡量。 [9]猥(wei)云:隨便說。 [10]君辱:國君被侮辱。失守:失去所守的土地,即亡國之禍。 [11]遂執不移:因循舊說、堅持不變。猶言「食古不化」。等:相同。從「與世儒闇於大較「至」遂執不移」是一個介賓短語,充當狀語,「等」是本句的謂語。 [12]捐:廢除。 [13]誅罰:興師問罪,指戰爭。偃:止息。 [14]逆順:違逆天意和順應天意。指所發動的戰爭有正義和非正義的區別。

原文

  夏桀、殷紂,手搏豺狼,足追四馬[1],勇非微也;百戰克勝[2],諸侯懾服,權非輕也。秦二世宿軍無用之地[3],連兵於邊陲[4],力非弱也;結怨匈奴,絓禍於越[5],勢非寡也。及其威盡勢極,閭巷之人為敵國[6],咎生窮武之不知足[7],甘得之心不息也[8]。

段意

論述貪婪無厭而窮兵黷武的人雖勇必敗、雖威必亡。論勇武,夏桀、商紂手搏豺狼、足追快馬、百戰百勝令諸侯懾服;但當湯、武義師兵臨城下,竟然眾叛親離,只落得身死國滅的可恥下場。論威勢,秦二世父子兩代北築長城、南戍五嶺、結怨於匈奴、構禍於南越,兵力之大令天下震懾;但當陳勝揭竿而起,天下無不雲集響應,劉、項兵至咸陽,企圖「萬世」稱帝的強秦終於僅歷二世而亡。夏桀、殷紂和秦二世亡國的教訓說明:不恤民力而窮兵黷武的戰爭必敗。

注釋

[1]四馬:即駟馬。古時戰車一車配四馬。駟馬在此指快車。 [2]克:能。 [3]秦二世宿軍無用之地:秦始皇父子兩代駐軍於不當用兵的地方。《秦本紀》載:二世元年四月「盡征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這是說秦二世濫用武力鎮壓人民反抗,駐軍於不當用兵的地方。一說指秦始皇父子兩代北築長城,南戍五嶺為「宿軍於無用之地」。此說亦通。 [4]連兵於邊陲:指在邊境沿線駐軍。 [5]絓禍:招惹禍端。絓,有所礙而被絆住,引申為招惹。 [6]閭巷之人:指平民百姓。敵國:指勢不兩立的仇敵。 [7]咎:災禍。這裡指夏、殷、秦亡國之禍。窮武:用盡武力,即窮兵黷武。 [8]甘得之心:貪婪的欲望。不息:無休無止。

原文

  高祖有天下,三邊外畔[1];大國之王[2]雖稱蕃輔,臣節未盡。會高祖厭苦軍事,亦有蕭、張之謀,故偃武一休息,羈縻不備[3]。

  歷至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自全秦[4]時內屬為臣子,後且擁兵阻阨[5],選蠕觀望[6]。高祖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復興兵。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內,宜及士民樂用[7],征討逆黨,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8],念不到此。會呂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9],常戰戰慄栗,恐事之不終。且兵兇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遠方何[10]?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為意。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內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今未能銷距[11],願且堅邊設候[12],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故百姓無內外之徭[13],得息肩于田畝[14],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15],鳴雞吠狗,煙火萬里[16],可謂和樂者呼!

  太史公曰:文帝時,會天下新去湯火,人民樂業,因其欲然[17],能不擾亂,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嘗至市井[18],游敖[19]嬉戲如小兒狀。孔子所稱有德君子者邪[20]!

段意

本段通過盛讚漢高、孝文二帝偃武修文以安百姓的政策,表現了作者「戰不擾民」的主張。文章指出,漢高祖歷經戰亂之後「厭苦軍事」,為了保國安民,即使對那些未盡臣節的大國諸侯也只是採用牽制聯絡的羈縻政策,絕不妄動干戈;漢文帝則深知戰爭將給人民造成的災難,故拒絕將軍陳武「征討逆黨,以一封疆」的諫議,主張對外「結和通使」、「堅邊設候」,對內則輕徭薄賦、予民生息。

作者議「兵」不言及漢武、議「治」不論及孝景,這是有其良苦用心的。對漢武帝窮兵黷武、耗竭民力,作者是持否定態度的。可以認為,「咎生窮武之不足」是對漢武帝的警告,而盛讚漢文帝偃武修文則是給漢武帝提供借鑑。作者生於其時,又是漢武近臣,避言漢景盛世可免厚古薄今之嫌。

注釋

[1]三邊外畔:指匈奴、朝鮮和南越皆不臣服於漢王朝。畔,通「叛」。 [2]大國之王:指漢初所封韓信(齊王)、彭越(梁王)、英布(淮南王)等異姓諸侯王。以其封地廣大、兵權極重,故稱「大國之王」。[3]羈糜不備:牽制籠絡而不屯兵防備。 [4]全秦:秦王朝。謂之「全」以別於諸侯秦國。 [5]阻阨:阻守於險隘之地。 [6]選蠕觀望:觀望時機、蠢蠢欲動。選,通「巽」,懦怯貌;蠕,軟體動物爬行貌。 [7]宜及士民樂用:應該趁着將士和百姓都樂於為朝廷出力的機會。 [8]能任衣冠:指能通過任用士大夫治理好國家。衣冠,喻文士。 [9]會呂氏之亂三句:遇到呂氏篡亂時,功臣和宗室都不感到羞恥而克盡職守,枉自占據着高位。按:漢文帝以功臣宗室不能在呂氏篡亂時克盡職守,說明修好文治的必要性;文治不修,內亂尚不能安,何言興兵攘外? [10]雖克所願三句:即使能如願以償,但是動用武力就要虧耗財物傷害百姓,在百姓和諸侯面前怎麼交待?遠方,諸侯遠在全國各地,故以「遠方」稱之。戰爭發動,所耗財物不僅要攤在百姓賦稅上,諸侯國也要增加負擔。 [11]銷距:消除(「三邊」和「大國之王」等)對抗勢力。距,通「拒」。 [12]堅邊設候:堅守邊防、設立哨所。候,斥候,邊防巡邏人員。 [13]內外之徭:戍邊服兵役為外徭,為官府服勞役為內徭。[14]息肩于田畝:指在田間從事耕作。息肩,通「歇肩」,耕作勞累時的休息。由於「無內外之徭」,百姓得以安心農業勞動,與下文「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相照應。 [15]粟至十餘錢:一石粟僅值十餘錢。《史記·平準書》和《漢書·食貨志》計粟價均以石為單位。 [16]煙火萬里:指人煙稠密。煙火,炊煙和燈火,喻人家。 [17]因其欲然:指朝廷順着百姓的意願辦事。然,同「焉」,語尾助詞。 [18]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嘗至市井:即使六七十歲的老翁也未曾到市場上做過生意。自,猶「雖」。古代重農抑商,認為經商是詐偽行為,故以六七十歲的老翁未到市井做過生意形容「文、景之治」時代,人民安居樂業、民風淳樸的景象。 [19]敖:通「遨」。 [20]有德君子:指漢文帝。《論語·子路》載孔子說「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司馬遷在《孝文本紀》「贊」中亦引孔子語「必世然後仁」,稱讚漢文帝是仁德之君。

原文

  (以上為《律書》序文。在序中,作者強調了音律與萬事之間的密切關係,論述了一系列關於戰爭的基本理論和觀點。)

  《書》曰「七正」[1]、二十八舍[2]。律歷[3],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氣[4],天所以成孰萬物也[5]。舍者,日月所舍[6]。舍者,舒氣也[7]。

段意

指出用以觀察日月五星運行規律的二十八宿,以及音律和曆法,都是天用來貫通五行八節之氣和成熟萬事萬物的。需要加以說明的是,這一小段文字是第二部分內容的總綱,其主要的作用在於:第一,說明萬事萬物都要受到「天」和「律」的支配;第二,為理解下文介紹的八方之「風」作了總的提示。下文分別介紹八方之風,正是具體說明「天」 是怎樣用二十八宿和律歷來貫通五行八節之氣從而成熟萬物的。

注釋

[1]《書》曰「七正」:《尚書》就有關於「七正」的記載。《尚書·堯典》有「在(觀察)璿璣玉衡,以齊七正」和「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等語。七正,亦作「七政」,指日、月、金、木、水、火、土共七星。古人將「日」(太陽)也看作行星,故用「七正」在運行中所到的位置來說明和表示八節之氣的消長變化情況。[2]二十八舍:即二十八宿。古人將黃道(太陽作「視運動」——實際是地球在圍繞太陽運動,一周天運行的軌道)赤道(地球赤道在天球上的投影)附近的恆星分為二十八個星座,以作為觀察日月五星運行情況的坐標。這二十八個星座,就叫二十八宿,也叫二十八星官。二十八宿分為「四象」(把各方鄰近的星座聯想成為一種動物的形象),即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zi)、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 [3]律歷:音律和曆法。 [4]五行:指水、火、木、金、土五種物質。古人把天地間有形的事物都看作是由這五種物質相生相剋變化的結果。八正:即八節。指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 [5]成孰:即成熟。孰,通「熟」。 [6]日月所舍:日月運行時所經歷的地方。舍,止息、停留。但日月的運行是不會停留的,故應理解為「經歷的地方」。 [7]舒:舒展、生髮。古人認為,陰陽二氣的盛衰消長與日月運行時所到各宿主掌的內容有關,如下文「營室者,主營胎陽氣而產之。」、「危,垝也。言陽氣之垝,故曰危。」等。所以此處說「舍者,舒氣也。」

原文

  不周風居西北[1],主殺生。東壁居不周風東[2],主辟生氣而東之[3]。至於營室[4]。營室者,主營胎陽氣而產之[5]。東至於危。危,垝也[6]。言陽氣之(危)垝,故曰危。十月也,律中應鐘[7]。應鐘者,陽氣之應,不用事也[8]。其於十二子為亥[9]。亥者,該也[10]。言陽氣藏於下,故該也。

段意

介紹居於西北方向的不周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不周風東行,歷經壁宿、室宿和危宿。由於壁宿僅僅開啟生氣,室宿也只是孕育陽氣,而危宿卻是毀滅陽氣的,這微弱的生機遭到毀滅,所以不周風所主掌的是扼殺生機。此時的時令為十月,十月之氣與音律之應鐘相應合,在十二地支中屬亥建。由於應鐘取意於萬物應陽氣而動下藏於地,亥建則取意於完備無遺,所以十月里陽氣全都藏閉於地下。

注釋

[1]不周風:即西北風。古人認為八節之氣產生於八方之風,所以通過介紹八方之風來說明八節之氣。八方之風的名稱在不同歷史文獻中的叫法略有不同。如西北風在《史記》、《說文》中叫「不周風」,而在《呂氏春秋》中叫「厲風」、在《淮南子》中叫「麗風」。 [2]東壁:即北方玄武七宿之壁宿。 [3]主:主持、掌管。辟:開闢。生氣:使萬物生長發育之氣。東之:使它(生氣)東行。東,使動用法。之,代「生氣」。 [4]營室:即室宿。 [5]營胎:孕育。 [6]垝(gui):毀壞。 [7]律中應鐘:指十月之氣與音律的應鐘相應合。應鐘屬十二律之末,又屬陰律,含陰氣達於極點,陽氣完全藏閉的意思。 [8]應鐘者句:據《白虎通·五行》:「十月謂之應鐘何?應者,應也;鍾者,動也。言萬物應陽而動下藏也。」可見,陽氣下藏是以應鐘律與十月之氣相配的取意。 [9]十二子:即地支。地支始「子」終「亥」,取其始故謂之「十二子」。天文學上亦稱地支為「十二斗建」。 [10]該:完備,完全。十月之氣於律屬應鐘、於地支屬亥,應鐘與亥(該)二者意思合起來,相當於說「陽氣盡藏於下」。

原文

  廣莫風居北方。廣莫者,言陽氣在下,陰莫陽廣大也[1],故曰廣莫。東至於虛。虛者,能實能虛[2],言陽氣冬則宛藏於虛[3],日冬至則一陰下藏[4],一陽上舒,故曰虛。東至於須女[5]。言萬物變動其所,陰陽氣未相離,尚相如胥也[6],故曰須女。十一月也,律中黃鐘[7]。黃鐘者,陽氣踵黃泉而出也[8]。其於十二子為子。子者,滋也;滋者,言萬物滋於下也。其於十母為壬癸[9]。壬之為言任也[10],言陽氣任養萬物於下也;癸之為言揆也[11],言萬物可揆度,故曰癸。東至牽牛[12]。牽牛者,言陽氣牽引萬物出之也[13]。牛者,冒也[14],言地雖凍,能冒而生也。牛者,耕植種萬物也。東至於建星[15]。建星者,建諸生也[16]。十二月也,律中大呂[17]。大呂者[18],其於十二子為丑。丑者,紐也[19]。言陽氣在上未降,萬物厄紐未敢出也[20]

段意

介紹居於北方的廣莫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繼不周風運行使陰氣盛極之後,陰氣開始衰暮、陽氣開始廣大,故名廣莫風。廣莫風東行,歷經虛宿、須女宿時為十一月。十一月之氣與音律之黃鐘、地支之子建、天干之壬癸二母相應合。虛宿主掌一陰下藏、一陽上升,須女宿主掌萬物變動其所而陰陽二氣尚未完全分離;黃鐘意味着陽氣已隨黃泉而出,子建意味着萬物已在地下滋長,壬母意味着萬物孕育於地下,癸母意味着萬物在地下孕育的雛型已經可以測度。廣莫風繼續東行,歷經牽牛宿和建星時為十二月。十二月之氣與音律之大呂、地支之丑建相應合。牽牛宿主掌陽氣牽引萬物冒寒凍之氣而出,建星意味着萬物初創萌生;而大呂意味着陰氣尚且強大阻拒陽氣之出,丑建則意味着陰陽二氣正在扭結較量。所以在十二月里,陽氣雖然已生,但為陰氣所阻而不能下降助養萬物,萬物也因此受其阻扼而不能冒出大地。

注釋

[1]莫:同「暮」,衰暮。 [2]能實能虛:指既能容納陽氣、又能容納陰氣。下文「一陰下藏,一陽上舒,故曰虛」也是從虛宿兼容陰陽二氣的角度而言。 [3]宛藏:同「蘊藏」。 [4]日冬至:太陽運行到冬至點時。所謂「太陽運行」,其實是指從地球運行軌道的不同位置上觀察太陽時所產生的視位置的移動,即所謂「太陽的視運動」。冬至,節氣名。冬至這一天,由於太陽直射南回歸線,所以北半球上白晝最短,黑夜最長;當冬至一過,北半球上白晝漸長,黑夜漸短。所以古人有「冬至一陽生」之說,下文「一陰下藏、一陽上舒」正是指此而言。 [5]須女:即女宿。又名婺女,在織女星之南。為北方玄武七宿之一。 [6]尚相如胥:似當從其他各本作「尚相胥如」,意為還互相等待的樣子。胥,通「須」,等待。如,同「然」,某某貌。 [7]律中黃鐘:據《白虎通·五行》所載:「黃,中和之氣。」、「鍾者,動也。」、「陽氣動於黃泉之下,動養萬物也。」《白虎通》關於黃鐘律命名的解釋,與下文「陽氣踵黃泉而出」的說法稍有不同。 [8]踵:跟隨。黃泉:地下深處的泉水。 [9]十母:即天干。天干始「甲」終「癸」計十類。 [10]任:同「妊」,孕育。 [11]揆:考察、度量。 [12]牽牛:即牛宿。一說「牽牛」即「河鼓」,一說為兩宿。 [13]出之:使之(萬物)出。 [14]牛者,冒也:古音「牛」屬之部,「冒」屬幽部,之、幽二部音近通轉,故以「冒」釋「牛」。冒,往上升起。 [15]建星:星名,屬於斗宿。 [16]建諸生:建立各種生命,即創造各種生物。古音「星」與「生」同,故以「生」釋「星」。 [17]律中大呂:《漢書·律曆志》雲「呂,旅也。言陰大,旅助黃鐘宣氣而牙物也。」《白虎通·五行》以「拒」釋「呂」,並謂「陽氣欲出陰不許」。兩說義近可通。 [18]大呂者:照行文慣例及其句意,該句之下脫缺有文字。 [19]紐:兩物互相扣襻。 [20]厄紐:被動用法,厄通「扼」。本句言萬物被阻扼扣襻而不能出於地面。

原文

  條風居東北,主出萬物。條之言條治萬物而出之[1],故曰條風。南至於箕[2]。箕者,言萬物根棋[3],故曰箕。正月也,律中泰簇[4]。泰蔟者,言萬物簇生也,故曰泰簇。其於十二子為寅。寅言萬物始生螾然也[5],故曰寅。南至於尾[6],言萬物始生如尾也[7]。南至於心[8],言萬物始生有華心也[9]。南至於房[10]。房者,言萬物門戶也,至於門則出矣。

段意

介紹居於東北方向的條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東北風主掌調治長養萬物,故謂之「條風」。條風南行,歷經箕宿時為正月。正月之氣與音律之泰簇、地支之寅建相應合。箕意味着萬物此時植下根基,泰簇意味着萬物叢生,寅建意味着萬物之始生有如蚯蚓之蠕動。總之,條風使已經孕育於地下的萬物將很快地長出地面來。按照情理、依其行文方式,本段「南至於尾」及其以下的文字當屬下一段,故不在此處敘述。

注釋

[1]條治:長養治理。條,生長。 [2]箕:箕宿。 [3]根棋:根柢。棋,通「基」。 [4]律中泰簇:《白虎通·五行》云:「泰者,大也;簇者,湊也。言萬物始大湊地而出之也。」 [5]螾然:蚯蚓蠕動貌。 螾同「蚓」。 [6]尾:尾宿。 [7]尾:比喻細小。 [8]心:心宿。 [9]華心:即花心。[10]房:房宿。

原文

  明庶風居東方。明庶者[1],明眾物盡出也[2]。二月也,律中夾鍾[3]。夾鍾者,言陰陽相夾廁也[4]。其於十二子為卯。卯之為言茂也,言萬物茂也。其於十母為甲乙。甲者,言萬物剖符甲而出也[5];乙者,言萬物生軋軋也[6]。南至於氐[7]。氐者,言萬物皆至也[8]。南至於亢[9]。亢者,言萬物亢見也[10]。南至於角[11]。角者,言萬物皆有枝格如角也[12]。三月也,律中姑洗[13]。姑洗者,言萬物洗生[14]。 其於十二子為辰。辰者,言萬物之蜄也[15]。

段意

介紹居於東方的明庶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東風使萬物生機大顯而露出地面,故謂之「明庶風」。明庶風南行,歷經尾宿、心宿和房宿時為二月。二月之氣與音律之夾鍾、地支之卯建、天干之甲乙二母相應合。尾宿意味着萬物始生莖葉微細,心宿意味着萬物始生初具花心,房宿意味着萬物破門而出;夾鍾則意味着陰陽之氣夾雜,卯建意味着萬物繁茂,甲母意味着萬物剖開種殼露出新芽,乙母意味着萬物生機勃發。總之,明庶風使萬物生機勃勃。明庶風繼續南行,歷經氐宿、亢宿和角宿時為三月。三月之氣與音律之姑洗、地支之辰建相應合。氐宿意味着萬物齊集,亢宿意味着萬物猛長,角宿意味着萬物長出像角一樣的枝丫;姑洗意味着萬物鮮活如經洗滌一樣,辰建意味着萬物昂奮振起。

注釋

[1]庶:眾多。 [2]明眾物盡出也:按照前面兩段的行文方式,介紹「條風」一段中從「南至於尾」起到段末的文字當置於此句之後。故「明庶風」這段段意依照移置後的內容來介紹。 [3]律中夾鍾:《白虎通·五行》云:「夾,孚甲也。言萬物孚甲,種類分也。」 [4]夾廁:猶夾雜。 [5]剖:分開。符甲:同「孚甲」,種子外面的皮殼。 [6]軋軋(ya ya):生機始發貌。 [7]氐:氐宿。 [8]氐:通「抵」,到達。故言「氐者,言萬物皆至也。」 [9]亢:亢宿。 [10]亢見:高高地出現。引申為猛長。亢,高。見,同「現」。[11]角:角宿。 [12]枝格:枝條。格,樹木的長枝條。 [13]律中姑洗:《白虎通·五行》云:「姑者,故也;洗者,鮮也。言萬物去故就新,莫不鮮明也。」 [14]洗生:指萬物鮮活的生氣如經洗滌一樣。 [15]蜄:讀同「振」,振起、振作。

原文

  清明風居東南維[1],主風吹萬物而西之。[2][至於]軫。軫者,言萬物益大而軫軫然[3]。西至於翼[4]。翼者,言萬物皆有羽翼也[5]。四月也,律中仲呂[6]。仲呂者,言萬物盡旅而西行也[7]。其於十二子為巳。巳者,言陽氣之已盡也[8]。西至於七星[9]。七星者,陽數成於七,故曰七星。西至於張[10]。張者,言萬物皆張也。西至於注[11]。注者,言萬物之始衰,陽氣下注,故曰注。五月也,律中蕤賓[12]。蕤賓者,言陰氣幼少[13],故曰蕤;痿陽不用事[14],故曰賓。

段意

介紹居於東南角上的清明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清明風西行,歷經軫宿、翼宿時為四月。四月之氣與音律之仲呂、地支之巳建相應合。軫宿意味着萬物越髮長大而極其繁盛,翼宿意味着萬物枝葉紛披如同豐滿的羽翼;仲呂意味着萬物盡力發展趨於成熟,巳建意味着陽氣助養萬物之力已盡。清明風繼續西行,歷經七星(星宿)、張宿和注宿時為五月。五月之氣僅與音律之蕤賓相應合。七星之數意味着陽數已成,張宿意味着萬物都已長勢勁張,注宿意味着萬物盛極而始衰、陽氣下注;蕤賓意味着陰氣初上而力量微弱、陽氣力量萎縮而不起作用。

注釋

[1]維:通「隅」,角落。 [2]西之:西行。軫:軫宿。 [3]軫軫然:繁盛貌。 [4]翼:翼宿。[5]羽翼:比喻萬物豐茂枝葉紛披貌。 [6]律中仲呂:《白虎通·五行》云:「言陽氣將極,中充大也。」[7]旅:通「膂」,脊梁骨。引申為力量。西行:指向成熟發展。 [8]巳:與「已」古音相近(均屬止部上聲),故以「已」釋「巳」。 [9]七星:即朱雀七宿之第四宿的「星」宿。所屬有七顆星,故名。 [10]張:張宿。 [11]註:即朱雀七宿之第三宿的柳宿。 [12]律中蕤賓:《白虎通·五行》云:「蕤者,下也;賓者,敬也。言陽氣上極,陰氣始賓敬之也。」 [13]幼少:指弱小。 [14]痿陽:陽氣萎縮漸失能力。

原文

  景風居南方。景者,言陽氣道竟[1],故曰景風。其於十二子為午。午者,陰陽交,故曰午[2]。其於十母為丙丁。丙者,言陽道著明,故曰丙[3];丁者,言萬物之丁壯也[4],故曰丁。西至於弧[5]。弧者,言萬物之吳落且就死也[6]。西至於狼[7]。狼者,言萬物可度量,斷萬物,故曰狼[8]。

段意

介紹居於南方的景風主事時,陽氣運行到達盡頭的情況。輪到南風主事時,陽氣運行的道路已到盡頭(竟),故謂之「景(竟)風」。景風之氣與地支之午建、天干之丙丁二母相應合。午建意味着陰陽二氣勢均力敵、互相牴觸。陰陽牴觸,不能貫通五行八節之氣,也不能應合音律,所以沒有月份與景風之氣相配。丙母意味着陽道著明,這是因為陽氣之盛達於極點的緣故。丁母意味着萬物已經成熟、無需陽氣的助養。筆者認為,本段「西至於弧」以下的文字當置於「涼風」一段中「沉奪萬物之氣也」之後。主要理由是:「弧」、「狼」二星所主的物候與丙丁二母所主的物候不相一致。丁母所主物候是「言萬物之丁壯」,而弧星所主物候是「言萬物之吳落且就死」,狼星所主物候是「言萬物可度量,斷萬物」。然而,弧、狼二星所主物候與「涼風」一段中「林鐘」律所主物候「言萬物就死氣林林然」和地支「未」建所主物候「言萬物皆成,有滋味也」相一致。其次,從介紹「八風」的行文方式上考察,凡合於音律之氣均歷經二十八宿(包括所屬之星)。景風之氣不合律、不配月份,則不歷經諸宿;而六月之氣既然合律,自當歷經諸宿。正是出於這樣的理由,《史記會注考證》才引黃以周說,認為「條風」一段中「南至於尾」及其以下的文字當置於「明庶風」 一段中。

注釋

[1]景:與「竟」聲音相近(均屬陽部見母),故以「竟」釋「景」。竟,樂曲之終,引申為終點、極限。 [2]午者句:一日之半曰「午」,縱橫各一亦曰「午」,故「午」含勢均力敵之意。陰陽二氣勢均力敵、互相交斗,故以「陰陽交」釋「午」。一說午通「迕」。迕,牴觸、相違。兩說均可。 [3]丙者句:南風主事時,陽氣之盛達於極點,表現為萬物一派勃勃生機;「丙」在五行屬「火」,火昭示光明,所以用「陽道著明」釋「丙」。 [4]丁壯:指完全成熟。丁,健壯。 [5]弧:星名。弧共九星,位於天狼星東南,以其形似弓箭,故亦稱「弧矢」。 [6]吳落:大落、凋落。《說文》釋「吳」曰「大言也。」大言,引申為大。就死:走向死亡。 [7]狼:天狼星。位於井宿東南。 [8]狼者句:「狼」與「量」音近(均屬陽部來母),故以量釋狼;狼咬齧殘忍,故以「斷」(斬伐)釋狼。

原文

  涼風居西南維,主地[1]。地者,沉奪萬物氣也[2]。六月也,律中林鐘[3]。林鐘者,言萬物就死氣林林然[4]。其於十二子為未。未者,言萬物皆成,有滋味也。北至於罰[5]。罰者,言萬物氣奪可伐也。北至於參[6]。參言萬物可參也[7],故曰參。七月也,律中夷則[8]。夷則,言陰氣之賊萬物也[9]。其於十二子為申。申者,言陰用事,申賊萬物[10],故曰申。北至於濁[11]。濁者,觸也,言萬物皆觸死也,故曰濁。北至於留[12]。留者,言陽氣之稽留也,故曰留。八月也,律中南呂[13]。南呂者,言陽氣之旅入藏也[14]。其於十二子為酉。酉者,萬物之老也,故曰酉。

段意

介紹居於西南角上的涼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涼風主掌奪取萬物的生氣。涼風北行(如「景風」段意所說,則「涼風」歷經弧、狼二星時亦應言「北至於弧」、「北至於狼」),歷經弧、狼二星時為六月。六月之氣與音律之林鐘、地支之未建相應合。「弧」意味着萬物很快凋落將走向死亡,「狼」意味着萬物將被斬伐而可以估量;林鐘意味着萬物變得死氣沉沉,未建意味着萬物成熟具有滋味。涼風繼續北行,歷經罰星、參宿時為七月。七月之氣與音律之夷則、地支之申建相應合。「罰」意味着萬物生氣消失可以砍伐,「參」意味着萬物成熟可以參驗;夷則意味着陰氣始傷萬物,申建意味着陰氣主事、反覆殘殺萬物。涼風再繼續北行,歷經「濁」(畢宿)、「留」(昴宿)時為八月。八月之氣與音律之南呂、地支之酉建相應合。「濁」意味着萬物接觸死亡之氣,「留」意味着陽氣還有殘留;南呂意味着陽氣進入藏閉狀態,酉建意味着萬物皆老。

注釋

[1]主地:主掌陰氣。八卦中,坤卦應西南方位,坤(代表「地」)卦全由陰爻組成三,故言西南風(「涼風」)「主地」。 [2]沉奪萬物氣:在奇門遁甲術中,西南方為死門方;萬物人死門則失生氣,故言「地者,沉奪萬物氣也。」一說地主陰氣,陰氣摧殺萬物,故謂之「沉奪萬物氣」。兩說可通。 [3]律中林鐘:《白虎通·五行》云:「林者,眾也。言萬物成熟,種類多也。」 [4]萬物就死氣林林然:萬物成熟時死氣沉沉而種類繁多。林林然,繁多貌。 [5]罰:星名,在參宿附近。此處的罰星是恆星,與同謂之「罰星」的火星(螢惑)不同。 [6]參(shen):參宿。 [7]可參:可以參驗。一說指「可餐」,與上文「言萬物皆成,有滋味也」相照應。 [8]律中夷則:《白虎通·五行》曰:「夷,傷也;則,法也。言萬物始傷,被刑法也。」[9]賊:傷害。 [10]申賊:反覆傷害。申,反覆地。 [11]濁:畢宿。 [12]留:昴宿。 [13]律中南呂: 《白虎通·五行》曰:「南,任也。言陽氣尚任包,大生薺麥也。」 [14]旅入藏:進入藏閉狀態。

原文

  閶闔風居西方。閶者,倡也;闔者,藏也。言陽氣道萬物[1],闔黃泉也[2]。其於十母為庚辛。庚者,言陰氣庚萬物[3],故曰庚;辛者,言萬物之辛生[4],故曰辛。北至於胃[5]。胃者,言陽氣就藏,皆胃胃也[6]。北至於婁[7]。婁者,呼萬物且內之也。北至於奎[8]。奎者,主毒螫殺萬物也,奎而藏之[9]。九月也,律中無射[10]。無射者,陰氣盛用事,陽氣無餘也[11],故曰無射。其於十二子為戌。戌者,言萬物盡滅,故曰戌[12]。

段意

介紹居於西方的閶闔風運行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情況。西風主事時,陽氣在引導萬物至於成熟以後閉藏於地下,故謂之「閶闔風」。閶闔風北行,歷經胃宿、婁宿和奎宿時為九月。九月之氣與音律之無射、天干之庚辛二母和地支之戌建相應合。胃宿意味着陽氣象胃囊包藏食物一樣地閉藏於地下,婁宿意味着呼喚萬物進入收藏它們的地方,奎宿意味着刑殺萬物並將它們包羅收藏;無射意味着陰氣強盛主事、陽氣消盡無遺,戌建意味着萬物盡滅,庚母意味着陰氣要改變萬物,辛母意味着萬物將獲得新生。

注釋

[1]道:引導。即上文「倡」的含義。 [2]闔黃泉:藏於地下。闔,關閉,引申為「藏」。 [3]庚:通「更」。改變。 [4]辛生:即新生。《爾雅·釋天》曰:「太歲……在辛曰重光」。《釋名》曰:「辛,新也。」[5]胃:胃宿。 [6]胃胃:像胃包藏食物一樣地包藏。前一「胃」字作狀語,後一「胃」字作動詞。 [7]婁:婁宿。 [8]奎:奎宿。 [9]奎而藏之:放入府庫收藏起來。奎,通「庫」。古音「奎」屬支部溪母,「庫」屬魚部溪母,支、魚二韻音近通轉。 [10]律中無射:《白虎通·五行》曰:「射,終也。言萬物隨陽而終,當復隨陰而起,無有終已。」射,音yi。 [11]無餘:與「無射」(yi)音近,故以「無餘」釋「無射」。戌者」句:《說文》釋「戌」曰:「滅也」。《釋名》以「脫也」、「落也」釋「戌」。此以「萬物盡滅」釋「戌」,均合「戌」字古義。

原文

  (以上為《律書》第二部分內容。這一部分分別介紹了「八風」運行或主事時,陰陽之氣合律消長及物候變化的各種情況。整個大段的內容,集中突出的主題是:萬物的成熟,是五行八節之氣正常貫通運行的結果;而五行八節之氣的正常貫通運行,又有賴於陰陽之氣合符律數的正常消長。從《律書》全文的結構來看,本大段可視為證明「六律為萬事根本」這一中心論點的重要論據。)

  律數:

  九九八十一,以為宮[1]。

  三分去一,五十四,以為徵[2]。

  三分益一,七十二,以為商。[3]

  三分去一,四十八,以為羽。

  三分益一,六十四,以為角。

  黃鐘:長八寸十分一[4],宮。

  大呂:長七寸五分三分(一)〔二〕[5]。

  太簇:長七寸(七)〔十〕分二,角。

  夾鍾:長六寸(一)〔七〕分三分一。

  姑洗:長六寸(七)〔十〕分四,羽。

  仲呂:長五寸九分三分二,徵。

  蕤賓:長五寸六分三分(一)〔二〕。

  林鐘:長五寸(七)〔十〕分四,角。

  夷則:長五寸(四分)三分二,商。

  南呂:長四寸(七)〔十〕分八,徵。

  無射:長四寸四分三分二。

  應鐘:長四寸二分三分二,羽。

段意

介紹五聲和十二律的律數。五聲的律數,是指宮、商、角、徵、羽五個音調之間的音高關係:律數越大音越低。五聲律數的計算方法是:將宮聲定為81,然後採用「三分損 益法」,以81為基數減去它的1/3(即81×2/3)求得徵聲的律數為54;再以54為基數增加它 的1/3(即54×4/3)求得商聲的律數為72;照此方法計算出羽聲的律數為48,角聲的律數為64。十二律的律數,是指各律律管的長度,所以用長度單位「寸」和「分」來表示。其計算方法是:以黃鐘管長度八寸一分(即81分)為基數,根據「三分損一,下生林鐘;三分林鐘益一,上生太簇;三分太簇損一,下生南呂;三分南呂益一,上生姑洗;三分姑洗損一,下生應鐘;三分應鐘益一,上生蕤賓;三分蕤賓損一,下生大呂;三分大呂益一,上生夷則;三分夷則損一,下生夾鍾;三分夾鍾益一,上生無射;三分無射損一,下生仲呂。」(《漢書·律歷 志》)的生律術,求得各律管長度為:黃鐘律管長81分、大呂律管長應該是37 2/3分(精確數約為37.925分)、太簇律管長為72分、夾鐘律管長應該是33 2/3分(精確數約為33.71分)、姑洗律管長為64分、仲呂律管長應該是292/3分(精確數約為29.96分)、蕤賓律管長為562/3分、林鐘律管長為54分、夷則律管長為502/3分、南呂律管長為48分、無射律管長為442/3分、應鐘律管長為422/3分。不難看出,大呂、夾鍾、仲呂三律管長與原文不合。日人瀧川資言在其所著《史記會注考證》中,為了使其計算結果合於原文,將「三分蕤賓損.一,下.生大呂」,改為「三分蕤賓益.一,上.生大呂」的計算方法。這樣一來,其結果雖然與原文相合,但與下文「生鍾分」所列各律的比例以及「三分損益法」的基本原則都相違背了。由於缺乏古代音樂方面的文獻資料,對此以存疑不究為妥。至於各律管長度之後所列五聲名稱,是指該律樂音屬於五聲中的哪一聲。宮聲起「定調」(即樂曲以哪個律管的音為最低音)的作用,如以黃鐘為宮聲則稱「黃鐘宮」,以大呂為宮聲則稱「大呂宮」。宮聲一變,其他四聲所屬音律也將隨之變化。文中在太簇、林鐘之後同注「角」聲,在姑洗、應鐘之後同注「羽」聲以及在仲呂、南呂之後同注「徵」聲,大概是出於讓讀者舉一以反三的考慮。

注釋

[1]九九八十一以為宮:以八十一作為宮聲的律數。古人以「九」為純陽之數,象徵天統,天為萬物之始,宮為五音之始,故以九的自乘積八十一作為宮聲的律數。 [2]三分去一句:減去宮聲律數 81的1/3(即81×2/3)所得54,以54作為徵聲的律數。 [3]三分益一句:以徵聲律數54為基礎,再增加它的1/3(即54×4/3)所得72,以72作為商聲的律數。以下羽、角律數的求法依此類推。 [4]黃鐘長八寸十分一:黃鐘律管的長度是八寸一分。十分一,即十分之一寸(一分)。關於十二律與五聲的關係,類似現代音樂理論上音高與音階的關係。聲音的高低取決於發聲器振動頻率的大小:頻率越大,聲音越高。律管的長短,如同發聲器振動頻率的大小:律管越長,聲音越低。十二律,猶如十二個音高不同的樂音。五聲,相當於音階,即以一定的調式為標準,按音高次序向上或向下排列成的一組音。以簡譜為例,宮、商、角、徵、羽五聲,大致相當於do、ruai、mi、suo、la五個音(fa相當於「變徵」、so相當於「變宮」)。五聲起定調(即以哪一個音為樂曲的最低音)的作用,如以黃鐘為宮聲,即為宮調;如以太簇為宮聲,即為商調。可以此類推。或者任取十二律之一為宮聲命名為「某某宮」,如「黃鐘宮」,「大呂宮」等等。 [5]大呂句:按《漢書·律曆志》載「三分蕤賓損一,下生大呂」,那麼大呂的律管長度應為562/3×2/3=377/9分(準確 的計算應是56 8/9×2/3=3725/27分);按下文「生鍾分」載,大呂與黃鐘的律數比例為1024/2187,則大呂律管長 的計算應是56 8/9×2/3=37 25/27分);按下文「生鍾分」載,大呂與黃鐘的律數比例為1024/2187,則大呂律管長 度應是81×1024/2187≈37.925分。這個結果與《漢書·律曆志》所載完全相合。原文載「大呂長七寸五分三分二,」未知何故,擬存疑。根據以上兩種方法計算所得夾鐘律管長33.71分、仲呂長29.96分,亦與原文所載不合。

原文

  生鍾分:[1]

  子:一分。

  丑:三分二[2]。

  寅:九分八。

  卯:二十七分十六。

  辰:八十一分六十四。

  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

  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

  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

  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

  酉:一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

  戌:五萬九千四十九分三萬二千七百六十八。

  亥: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萬五千五百三十六。

段意

介紹「生鍾分」。所謂生鍾分,就是計算黃鐘與其他各律之間比例關係的方法。用地支十二斗建表示十二律,其配合關係如下:黃鐘為子、大呂為未、太簇為寅、夾鍾為酉、姑洗為辰、仲呂為亥、蕤賓為午、林鐘為丑、夷則為申、南呂為卯、無射為戌、應鐘為巳。然後確定子(黃鐘)為基數一,根據「三分損益法」,從「丑」開始,一「損」一「益」計算出自「丑」以下各建與「子」之間的比例關係。原文為各律與黃鐘之間的比例關係,以黃鐘(子) 為1,則其他各律與黃鐘律的比例為:林鐘(丑)為黃鐘的2/3、太簇(寅)為黃鐘的8/9、南呂 (卯)為黃鐘的16/27、姑洗(辰)為黃鐘的64/81、應鐘(巳)為黃鐘的128/243、蕤賓(午)為黃鐘的512/729、大呂(未)為黃鐘的1024/2187、夷則(申)為黃鐘的4096/6561、夾鍾(酉)為黃鐘的8192/19683、無射(戌)為黃鐘的32768/59049、仲呂(亥)為黃鐘的 65536/177147。根據各律與黃鐘的比例,如果要求各律律管的 長度,只需用黃鐘律管的長度八寸一分(81分)分別乘以各律與黃鐘的比例即可。

注釋

[1]生鍾分:產生音律的比例。十二音律自「黃鐘」始,故謂之「鍾」。分,指比例。「生鍾分」所列比例,是各律與黃鐘之間的比例。這個比例的計算,是根據下文「生鍾術」所介紹的三分損益法。 [2]丑:三分二:是指丑所表示的林鐘律管長度是黃鐘律管長度的三分之二。以下各律比例的含義准此。

原文

  生黃鐘術曰[1]:以下生者[2],倍其實[3],三其法[4]。以上生者[5],四其實,三其法。上九[6]。(商八,羽七,角六,宮五,徵九。)置一而九三之以為法[7]。實如法[8],得長一寸[9]。凡得九寸[10],命曰「黃鐘之宮」。故曰音始於宮,窮於角[11];數始於一,終於十,成於三[12];氣始於冬至[13],周而復生。

段意

介紹「生鍾術」。所謂生鍾術,即產生十二律和五聲律數的方法。因為律數和生鍾分的計算都運用了「三分損益法」,所以首先介紹三分損益法的具體運用。確定「損」的根據是「下生」。所謂下生,指由陽律生陰律,如黃鐘生林鐘、太簇生南呂以及宮生徵、商生羽等等。屬於下生的音律,其律數等於生它的陽律的律數乘以2/3(即「倍其實、三其法」)。確定「益」的根據是「上生」。所謂上生,指由陰律生陽律,如林鐘生太簇、南呂生姑洗以及徵生商、羽生角等等。屬於上生的音律,其律數等於生它的陰律的律數乘以4/3(即「四其實,三其法」)。其次,介紹五聲之數。關於五聲之數,意見極為分歧。《索隱》認為五聲之數也是按三分損益法求得,那麼宮聲之數為九;宮下生徵,則徵當為6;徵上生商,則商為 8;商下生羽,則羽為51/3;羽上生角,則角為71/9。這與原文所載五聲之數很不相合。故瀧川資言認為「上九。……徵九。」等十二字與生鍾術無關,疑為錯簡所致。張烈先生綜合《廿二史考異》、《太玄經》和《淮南子》等書的意見,提出用天干二母配數與五聲十二律配為六十律,再將它們和地支相配,以求合於「商八、羽七、角六、宮五、徵九」的觀點(參見王利器主編《史記註譯》《律書》注)。張說可備參考。再次,介紹計算「黃鐘之宮」的方法。用黃鐘 律管長度的比例1乘以九個三的乘積(即39),如果同時用39作分子和分母(即39/39),這樣就得到「一」。據《漢書·律曆志》,在「置一而九三之以為法」句下尚有「十一三之以為實」,兩句話用數學公式來表示就是311/39=32=9。這個「九」是宮聲之數,前面的「一」是黃鐘的長度比例。這樣就求得了「黃鐘之宮」。最後,解釋「生鍾術」的依據。所謂「音始於宮,窮於角」,這是運用「三分損益法」時確定「損」(下生)、「益」(上生)的重要依據;所謂「數始於一,終於十(當是九),成於三」,這是解釋「生鍾術」計算中為什麼「置一」、「上九」和「三其法」的原因;所謂「氣始於冬至,周而復生」,這是說明五聲始於宮、十二律始於黃鐘的原因。

注釋

[1]生黃鐘術:產生五聲十二律的方法,即「三分損益法」和「黃鐘之宮」的確定。「黃」字為衍文,即「生鍾術」。 [2]下生:陽律生陰律為「下生」。「以下生者」即指陰律律數的計算。 [3]倍其實:使其律數比例的分子為二。倍,二,使動用法。實,指分子。 [4]三其法:使其律數比例的分母為三。三,使動用法。法,指分母。 [5]上生:陰律生陽律為「上生」。 [6]上九:指五聲之數以九為最大。 [7]置一而九三之以為法:確定黃鐘長度比例為一,並用一乘以九個三的乘積,即1×39=19683,再用這個數 (39)作為分數的分母。 [8]實如法:分子等於分母,即1×39/1×39=1。[9]得長一寸:應為「得一」。「長」、「寸」二字為衍文。 [10]凡得九寸:據《漢書·律曆志》,在「置一而九三之以為法」句下尚有「十一三之以為實」句,兩句話表現為數學公式即311/39=32=9,這個「九」就是「黃鐘之宮」的長度。 [11]音始於宮,窮於角:這是對「宮下生徵,徵上生商,商下生羽,羽上生角」的損益相生過程的概括。窮,終結。 [12]數始於一,終於十,成於三:據《素問·三部九候論》:「天地之至數,始於一,終於九焉。」則此處「十」當是「九」的訛文。這句是對「生鍾術」「置一」、「上九」、「三其法」以及「九三之以為法」等用數現象的說明,與「十」無關。「成於三」,指三生萬物。陰陽學認為,太易(一)生陰陽二氣(二),二氣激蕩產生和氣(三),和氣生成萬物。 [13]氣始於冬至:指陽氣始於冬至,即所謂「冬至一陽生」。古代曆法以地支十二斗建配月,把冬至節所在的十一月配為「子」,並謂之「律中黃鐘」,以及「生鍾分」以「子」代黃鐘律,都是源於「氣始於冬至」 的含義。

原文

  (以上為《律書》的第三部分。這一部分主要介紹了五聲之間的音高關係、十二律各律管的長度、黃鐘與其他各律之間的比例、以及產生五聲十二律的方法。)

  神生於無形,成於有形,然後數形而成聲,故曰神使氣,氣就形[1]。形理如類有可類[2]。或未形而未類,或同形而同類[3]。類而可班[4],類而可識。聖人知天地識之別,故從有以至未有,以得細若氣,微若聲[5]。然聖人因神而存之[6],雖妙必效情,核其華道者明矣[7]。非有聖心以乘聰明[8],孰能(在)[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9]神者,物受之而不能知及其去來[10],故聖人畏而欲存之。 唯欲存之,神之亦存[11]。其欲存之者,故莫貴焉[12]。

段意

論述規律(神)的客觀存在和認識並掌握規律的重要性和艱巨性。首先論述規律的客觀存在。規律是沒有形態的,但它表現在有形的事物上面。天地間的有形之物,都是陰陽之氣在規律的支配下消長變化的結果。有形之物的產生需要數量來計算其多少,數的產生用於計物,於是才有了聲律的形成。可見規律是客觀存在的並且對天地間有形之物起着支配作用。其次論述認識和掌握規律的重要性。聖人察知天地成物之理並且認識各類事物間的區別,就能根據有形之物推知未具形態的事物,從而了解到纖細如陰陽之氣、微妙如五聲之律這樣的東西。而聖人藉以察知天地、區別物類的就是規律(「神」)。憑藉規律可以認識自然界的一切存在,即使再玄妙的事物,也能弄清它的本質,研討出它的神妙之道。最後論述認識和掌握規律的艱巨性。規律是無形的,雖然存在於萬物之中,但是很難弄清它的來龍去脈。因此,聖人一方面敬畏它,一方面又總是想認識它並掌握它。只有決心認識和掌握規律,規律也才能被認識和掌握而獨立存在。認識掌握規律,需要有睿智的頭腦、絕好的聽力和敏銳的目光。因此,那些決心要認識和掌握規律的人,自然是非常可貴而值得推崇的了。

注釋

[1]神生於無形四句:規律(神)存在於無形的太虛之中,表現在有形的物類上面;有形之物需要數的計量而因此產生了聲律,所以說「神」支配着「氣」,而「氣」化育為「形」。神,指規律,以其無形而又無處不在,故謂之「神」。氣,使萬物成形者,可參看上文「成於三」的注釋。對這四句話的理解,可以律管和律數為例:律管為「有形」之物,律數為「無形」之數,律管的長短受到「生鍾術」的制約,這生鍾術(三分損益法)就是所謂「神」。 [2]形理如類有可類:有形之物的神理(內在屬性)如同物類一樣是可以歸類區別的。 [3]或未形而未類兩句:有的未成形便不能歸類,有的同形就可歸為同類。 [4]類而可班:通過歸類,就可區別事物的不同。班,區別。 [5]聖人知天地識之別三句:聖人察知天地萬物並能辨識它們之間的區別,所以能夠從有形的事物上探究出它們未具形態時的情況,因此能夠認識細密如陰陽之氣、微妙如五音之理這樣的無形的事物。 [6]聖人因神而存之:聖人憑藉所掌握的有關事物的規律(神),因而認識了它們(陰陽之氣、五音之理)並使它們獨立存在下來。 [7]雖妙必效情二句:(事物的神理)雖然玄妙而一定會被揭示出真象,是因為只要鑽研其神妙之道就可以使其奧秘顯露出來。效情,驗證真象。核,研核、探究。華道,無形可見的神秘規律(如三分損益法、律數、生鍾分等)。明,顯露。 [8]聰明:指絕好的聽力和敏銳的眼光。 [9]孰能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誰能認識到天地間由規律(神)支配無形之「氣」而使之成形的真象呢? [10]物受之:事物受到它(神)的支配。及:「及」在此處講不通,他本無「及」字,疑為衍文。 [11]唯欲存之二句:只有想要認識它(神),神也才會被認識。 [12]莫貴焉:莫貴於他們(想認識規律的人),即沒有比他們更可貴的了。焉,合音兼詞,相當於「於之」。

原文

  太史公曰:故璇璣玉衡以齊七政[1],即天地二十八宿[2]。十母,十二子,鐘律調自上古[3]。建律運歷造日度[4],可據而度也[5]。合符節[6],通道德[7],即從斯之謂也[8]。

段意

本段為《律書》的贊論。贊論首先強調了律度應用的悠久歷史:在《尚書·堯典》上就有「在(觀察)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的記載,天干、地支、十二音律的計算始於上古時代。其次強調了律度應用的普遍性:除了觀察日月五星在廿八宿天區的運行要應用律度之外,建立聲律、推算曆法、製造日常所用的各種度量衡器,乃至於驗證符節是否相合、道德是否達到規定的標準,都是從律度標準這個意義上來說的。作為《律書》的結束語,本段的內容照應了篇首「六律為萬事根本」這一中心論題。

注釋

[1]故:當作「在」。本句摘引自《尚書·堯典》,原文作「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在,考察。璇璣玉衡:指北斗七星。天璇星、天璣星、玉衡星均為北斗七星之一,因以代指北斗七星。古注以為指「渾天儀」,似與情理不合。齊:指「七政」的運行是否正常,正常謂之「齊」。 [2]即天地二十八宿:指上古觀察北斗七星以確定日月五星的運行是否正常,就相當於現在考察日月五星在二十八宿上運行停留的情況以定八節之氣。「天地」作二十八宿的定語,猶言「經天緯地之二十八宿」,因為天之有「四象」,地之有「分野」,都是根據二十八宿來劃分的。本句是對上句的補充說明。 [3]調(diao):計算。 [4]運歷:推算曆法。日度:布帛須論長短、米粟須論斗斛、金銀須論銖兩,三者均日常所需,故稱度、量、衡器為「日度」。因「日度」所指為器物,故言「造」。一說日度指「日行度數」。 [5]可據而度:指有了「律度」,建立音律、推算曆法和製造度量衡器才能有所依據而確定各自的度量標準。從本質上說,「律」的廣泛意義就是指萬事萬物的度量標準,這種度量標準必然表現為各種數量關係。 [6]符節:泛指古代的信物、證券等。兵符、使節作為信物,各有特定的規格大小,相合才足以為憑信。 [7]通道德:達到道德的標準。通,達到。是否達到道德的標準,也存在一個「律度」(標準)的問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就有個限度,這個限度也就是廣泛意義上的「律」(紀律)。 [8]即從斯之謂:(上述各種情況)就是說的要遵從(律度)這個標準。從斯之謂,即「謂從斯」,斯,代指「律」。

(以上為《律書》的第四部分。這一部分主要強調了「律」的客觀存在及其應用的普遍性;同時還強調了認識和掌握規律的重要性和艱巨性。具有總結全文和照應篇首中心論題的作用)。[1]

司馬遷

司馬遷(前145年或前135年~不可考),字子長,生於龍門(西漢夏陽、即今陝西省韓城市,另說今山西省河津市),西漢史學家、散文家。他以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識創作了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原名《太史公書》)。被公認為是中國史書的典範,該書記載了從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