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初守亮)
作品欣賞
靜
從小好孤獨，愛寂寞，喜歡安靜，似乎能在靜中獲得些什麼，至少心情會愜意一些。自然的靜是很難得的，人為地營造些靜的氛圍，在心緒噪亂時，步入其中，或許能體會到讓人感動的時刻，靜中會有令人心動的情境和不可描繪的意境。偶爾有些魚游蟲唱，也不會影響心情，反而會增加一些情趣，渲染靜中的色彩與氣氛。
翌日清晨，我獨步漫行，不經意地來到麻大湖的湖心橋。橋下的水流的很緩，似有許多心事。空中茫茫蒼蒼，沒見顯然的明朗，淡淡的霧氣，沉沉的，壓得很低，一直在地面上來回醞釀，甚至匍匐到水面。河裡蒸騰着些白氣，忽然東一簇西一簇的，白紗一樣，不擇時間或地點地從水面上飄起。這是湖的呼吸，融合在淺淺的霧裡，凝成了濕濕的潮氣，落在了四周枯敗的草葉上，落在了光禿禿的大樹幹上，落在了厚厚的落葉上，打濕了我的頭髮，濡濕了我的心情。
秋後的季節，氣息微涼。田野里略見空曠，莊稼收穫了，橫亘在不遠處的葦盪，灰灰的，靜默在那裡，仿佛在等待着嚴冬的考驗。稍遠處，是一排整齊地蟹池，漁人那微弱的燈光，在淡淡的霧裡隱約地閃爍着，但只有在暗的背景下，才依稀辨別出它的存在。
近處，湖心橋旁那些婀娜的柳，晚秋已剝奪了它華麗的衣裳，濕漉漉的如同剛出浴的少婦，端莊秀麗，披了秀髮，直直的垂下，絲絲清晰。偶爾幾片掙扎在秋風裡的葉片，就像髮絲里的蝴蝶結，恰到好處地顯出了她花一樣的魅力和本色。樹下，泊着幾條小船，船兒沒有江南的烏篷船那麼好看，沒有扎烏篷，也沒有裝飾，只是光溜溜的一條船，系在風花雪月中。踏上去，我沒有打開繩索的想法，靜靜地坐在船頭，小船稍微往下一沉，晃悠着離開堤岸，像一片飄落的柳葉，搖盪不定，但始終離不開繩索的桎梏。原本平靜的湖面上，盪起細微的波紋，一圈連着一圈，平行而永不相交，密密的細細的，緩緩的傳到湖心。我望着漸漸移向遠處的水紋，卻猶豫着似乎又要折回來。遠處的天和地沒有相接，隔着的是灰灰的一痕長堤，模糊不清。只是那茫蒼蒼的天，浸在沉沉的水裡，隨着悠悠蕩蕩的水紋，緩緩的飄蕩過來，眼看着漸漸飄過來的那玄幻般的漣漪，沉默地看了許久，卻依然蕩漾在遠處，像一杯早已調勻的牛奶，在天水之間，映照着純正濃厚的質地和顏色。
濕濕的潮氣似乎參透了季節的變換，寂寞的楊柳坦然的接受着暮秋蕭索的寒意。隱藏在枝椏里的鳥巢，在秋風掃落葉後，不情願的暴露眼前。也許，這個透風破敗的家，已孕育過幾代兒女？如今卻鳥去巢空；也許，此時的鳥兒們身在遠方的江南，心卻依然思念着北方這個曾經溫馨的家。
記得少年時的一段時間裡，忽然愛上了水彩丹青，對大自然的風物情有獨鍾。每當見到動人的美景，喜歡用兩隻手或柔軟的草莖，弄成約三比二的長方形，當攝像機鏡頭的樣子，放在眼前，觀看遠處不斷變換這的美景。此時氤氳着湖水均勻的呼吸，曉嵐冷露漸濃，聚集成濃濃的清露，順着瘦黑的樹身浸下，從殘存的老葉上滴滴滑落，如秒表無聊得滴答聲，一次次的撩撥着心緒。滴入青煙霧氣繚繞的水面上，此起彼伏地濺起零碎的漣漪，在天水一色的湖面上，散了又濺起，濺了又散，斷斷續續，無休無止。於是空曠的田野里，多了一種清脆而弱的蒼白無力的聲籟，讓這個本來寂靜如幻的秋晨，顯得更靜，靜的像是在看畫。枝頭依然有頑固的葉片，忽而在微風中搖擺，看去，它們孤獨、靜默、無語，卻不知它們掙扎着要等待到什麼？那些好像很蒼勁的枝幹，努力地扎向天空，扎向雲裡霧裡，向上，似乎在乞求、思索、找尋着什麼？
故鄉的暮秋，似乎是多了輕霧的環繞，冷露的凝重，讓人易感而寂寞。心情也隨之潮濕而引發深長的思念，此時，人靜，心靜，一切皆靜，靜中難免讓人回憶或懷舊。此刻早炊已過，空氣中依然漂浮着陣陣的涼意，秋意正濃，微涼中卻感覺着絲絲的冬的氣息。霧若即若離，霧裡灰灰的路和慘白的天，與渾濁的湖水相對照，相融合，相映襯，讓船上的我顯得更孤獨，更寂寞，更微不足道。人在孤獨中領略着晨的寧靜，靜在沉默里延續着心的寂寞。境由心造。這時的心思如水，心緒游游曳曳，觸動絲絲縷縷的情愫，也濕潤着靈魂，煙雨漠漠，回憶蔓延，全屬與我一個人。寂寞的心，寧靜的晨，一段一段延續着過去，重複着曾經，無休無止的在微寒的秋晨的霧雨中延續，再延續……
頭頂上有弱的光投下，似乎天略見明朗，稍遠處的事物依然模糊不清，周圍依然是靜的如同死寂。也不知是靜或是光弱，還是人的眼睛和耳朵產生錯覺，記憶中的一切在輕輕流轉的霧中隱去，仿佛只剩下眼前所能及，此時的耳朵形同虛設，目光涉及範圍以外的全是虛幻的。難以捉摸不能判斷是存在還是虛無。
湖心橋的堤岸與湖裡，隔着一層夾岸，樹林密布參天。夾岸的林帶就是湖的脊樑，它匍匐在湖的身體上，傲然挺立，那是生命划過的痕跡，很像歲月抹不去風雨的記憶！
細數過往足跡，寂寞與傷感，也會默默地由此而生。
也許那弱的光，會漸漸的強起來，從林帶的枝椏間，浸滿湖的滋潤，徐徐的射過來。或許，很快有人步入此地，打破這難得的安寧，自然的寧靜會變的嘈雜紛亂起來；或許，這淡淡的霧會在漸漸亮起來得光中，瞬間消失，使一切在幻覺中清醒過來，現實起來。
一切在幻覺中消失。秋的晨，霧若即若離，飄渺虛幻，視覺以外仍霧氣重重嗎？靜的秋晨，靜的園林，安靜如斯！
作者簡介
初守亮，男，山東博興縣錦秋街道孟橋，濱州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