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热(闲敲棋子落灯花)
作品欣赏
那天很热
1
那天很热,气温超过30度,春天里的夏天。
睡醒一觉,热,突然而至。
夏天已在眼前。
早起一小会儿,世界就为你捧出一张阳光笑脸。
蛰伏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晨练的人空前活跃。
喊嗓,跳舞,吹拉弹唱,打太极,舞剑,抖空竹,玩乒乓,网球,快跑,慢走……融融春光里,人们各显所能。春天为其注入生机与活力。
喜鹊和麻雀也感染到这份欢乐,在林中哼唱着穿来绕去。
不出来你无法知道外面的天气究竟有多好!
靠近公路大桥江段聚集了很多江鸥,晨风里它们飞得自由自在。
一大早江边垂钓的人收获不小:一尺多长的鲶鱼,半尺大小的鲫瓜子,几寸长的江白鱼尽收篓中。
一个早晨的战利品足够一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顿,口里鲜上一阵。
刚刚绿起来的树,心里藏着一份羞涩。丁香愈开未开,香气袅娜。老榆树上一串串嫩嫩的“榆钱儿”闪着童年的亮光。
屋里呆不住了,人们都从家里跑出来,到江边,林间,草地上纳凉。
江边和太阳岛上纳凉的人多得像在集会。
往来于江南江北的乘船人排起长龙。坐在船上,吹着江风,赏着江景,很快抵达对岸。
走在太阳岛的林间小径上,嗅到好闻的树香和淡淡花香。年轻的身影骑着双人自行车,越野自行车,摩托车在岛上畅快兜风。
甩掉昨日的长衫长裤,很多人一步到位穿成了盛夏的清凉模样。一时间短T短裤短裙当道,热烈的阳光催生出一个个膀爷。
卖冰淇淋、冷饮的摊亭前生意火爆,遮阳伞成了行人手上的必备品。
色彩鲜亮的帐篷,吊床,好看地点缀在草地上和树林间。
背包、帐篷、防潮垫、吊床、充气枕、户外折叠椅……人们的户外装备不断升级。
大人陪着孩子在水边,沙滩上戏水,堆沙堡。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的宝宝也在沐浴着春日的暖阳。
江边僻静处,有人弄好鱼竿,转身跟友人碰杯对饮。也有人捧一本书在草地上醉心小读,或闭目养神,身边有蝴蝶蜻蜓为伴。
走进岛上的韩建民中俄油画收藏馆,欣赏到一组俄罗斯风情油画。
春日炎热的一天,人们以不同的方式享受着临江沐风的清爽。
临近傍晚,乘船从太阳岛返回江南,夕阳的光线在船舱里不停移动,被夕阳染红的云朵像少女羞怯的面颊。
走下船向岸上望去,江边的台阶上密密匝匝坐满了人,这情形就像端午节前夜。抬头看天空中的风筝放得高而飘,十足带劲儿!
身在其中,我快忘记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入夜,烧烤大热,烟气翻滚,熏得杏花和丁香睁不开眼睛,柳叶也皱起眉头。
举着冰凉的啤酒,在充斥着孜然味儿麻辣味的空气中,人们提早走进北方的夏夜。
这时候,坐在小酒馆里的人们在聊些什么?
前尘往事,如梦如烟,不要叫醒。
斯蒂芬·金说:“正像一首乡村歌曲唱的那样,岁月会拔去你的头发,夺走你蹦蹦跳跳的活力,但事实上,时间带走的远不止这些。”
入睡前,窗外传来一阵响亮的雷声。
2
早睡的好处就是可以早早醒来,不想错过春夏交接的每一个清晨。
而困乏之下梦成了拼不出的碎片,有的梦近乎透明,有的梦却模糊不清。
在果戈理大街上又遇见那棵叶形长得很美的树,去年春天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它。
坐在树下的一条长椅上,我们想起从前那些日子。
你叹息着说:“我现在不染头发不行了,不染白发会很快冒出来,我惧怕衰老,不想看到自己一脸沧桑。”
我说:“没想到,人到中年,一切都被按下快进键!”
你说:“我们的人生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另外一种样子?”
“另外一种样子是什么样子,你想象得出吗?”我问。
“不想尘埃落定,不想明天跟今天一样。”你说。
那究竟是什么样?我还想不出。
3
看格鲁吉亚电影《庄稼之岛》。影片的开头有这样一段话:“每年春讯,因古里河将高加索区域的岩石和土壤冲刷至黑海,在其初期形成一些洲渚之地。这些洲渚之地是当地农民的福音,他们放弃被淹的河岸之地,到坚固肥沃的洲渚之地开垦,春秋之间他们能种植足够多的玉米,供家人度过绵长阴冷的冬天,但是靠天吃饭……”这部电影像一首残酷的生存之诗。
1992年,阿布哈兹战争爆发,因古里河成为阿布哈兹和格鲁吉亚的界河,宁静的深山中也响起了枪声……这枪声打破了人们安静平和的生活。
影片讲述了孤苦无依的祖孙二人为求得生之希望,在洲渚之地种下玉米。
先是老迈的爷爷划着小船来到这个微型小岛上,爷爷用双手挖着岛上的泥土,而后抓起一点放在鼻子前嗅着,并用嘴巴尝泥土的味道。爷爷从土里刨出一枚小小的子弹,似乎预示着这看似诗意美丽的地方,其实隐藏着恐怖与危险。干活时,爷爷动作迟缓,甚至力不从心,却一直坚持着。
第二天,瘦弱的孙女也坐船同爷爷一起来到岛上。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那也许是当年妈妈给她做的。从爷爷的口中得知,女孩的爸爸妈妈已不在人世,家中只有祖孙二人,爷爷担心自己活不到明年,等不到孙女毕业那一天,可他们要在此播下希望。他们从前的生活如何,影片并无交代,但阿布哈兹和格鲁吉亚的混战一定使他们饱尝痛苦与创伤。
祖孙二人迫不得已选择在四处布满危险的小岛上继续他们的生存之梦。他们用小船运来破木板在小岛上搭建起一间可以让他们暂避风雨的木屋。爷爷努力翻好地,祖孙二人开始在土地上播种玉米,每一粒种子都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播下种子后,他们一遍遍辛苦浇水,一次次除草护苗。他们的日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每餐只有干巴巴的白面饼,一小罐果酱和一陶罐水。爷爷用树枝编的篓子在水中捕鱼,将捕上来的小鱼收拾干净撒上盐,用火烤了吃,以补充一点营养。影片开头那段爷爷一个人奋力划着小船来到小岛的情景,让人想到鲁滨逊。
影片中很大篇幅表现的是祖孙二人在岛上艰辛劳作的场景,随着种子一天天发芽、生长,祖孙二人的眼中渐渐升起希望。但岛外不时传来的枪声,河对岸军人的喊叫坏笑,偶尔驶过的边境巡视船,都让人心生不安。
一天当他们返回小岛时,发现有人来过,长到小腿肚一般高的玉米苗被生生践踏踩折了很多。为保护玉米地,祖孙二人不得不搬来行李,日夜守在小岛上。
又一天夜里,女孩悄悄走出木屋,想趁天未亮时,在水边洗个澡。当女孩脱掉睡裙一点点潜入水中时,却被玉米地里传来的响声吓得不得不潜入水下。等声音消散,女孩才带着惊恐慌乱从水中爬出来,胡乱将睡裙套在湿漉漉的身体上,急步返回木屋,屋里爷爷还在熟睡。
翌日,女孩无意中发现玉米地里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军人,惊恐中女孩叫来爷爷。就在祖孙俩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艘军人的巡视船驶向这里,向他们打探有没有发现什么,爷爷说没有。等巡视船离开后,祖孙俩将受伤的军人拖进木屋,在爷爷的照看下,受伤的军人捡回一条命。
之后,又有人前来刺探消息,并在岛上搜寻,都被爷爷掩饰过去。当女孩与受伤的军人在水边追逐,彼此心有萌动时,爷爷怕孙女被引诱,怒视被自己救活的军人。受伤的军人就此从祖孙俩的视线中消失。小岛上又只剩下祖孙两个,这时,他们的玉米也成熟了。
祖孙二人开始收割玉米,天气突变,大雨袭来。眼前他们视如生命的玉米被大雨冲走,祖孙俩拼命在雨中争夺着他们的玉米,但雨势越来越大,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将一些玉米棒扔到小船上,爷爷又从木屋里取出自己的工具箱放到船上,让孙女赶快划船,他解开系船的缆绳,拼命推动小船,小船瞬间被大水冲远,爷爷再没力气跳上小船,只能紧紧抱住支撑木屋的一根柱子,但柱子也轰然倒塌,爷爷被大水吞噬,小岛随之被淹没。
影片结尾呼应着开头的画面,那个被祖孙二人搭救的军人划船来寻找小岛残存的遗迹,却只在土里挖出女孩的布娃娃,布娃娃被他用河水冲洗干净后放在船上,阳光之下,这里重归一片宁静。但爷爷的丧生,女孩未来的命运都揪住了你的心。在这个战争频发的地方,还有多少人正在经历着如祖孙二人一样痛苦的命运,他们的生活又有谁会去关注,又有谁能够拯救?这些都让人深思。
《庄稼之岛》让我想起新藤兼人1960年拍摄的《裸岛》。一样近乎白描纪实的手法,一样纯粹干净的镜头语言,一样表现的是人与土地不可分割的联系与情感。《庄稼之岛》对白极少,而《裸岛》中竟无一句对白,却同样动人心魄,使人难忘。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