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蔡小珍)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是中国当代作家蔡小珍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
我的心中的歌谣,是从祖母唱来的,我不止一次的猜测,这歌谣是从哪一位远古的祖母,亦或祖父亲口开始唱起的?没有文字记载的歌谣总是以这样的方式隐匿流淌,从祖母膝上的锯木谣到背上的催眠曲,那纯壮纯壮的带有山野味的歌谣,像荒芜上摇曳着芬芳的百合,自然的、甜腻的,给冰冷的乡野添了一抹明媚的亮色。
刚过满月,母亲就得下地挣工分,还在襁褓中的孙儿便由祖母一手带大,饿了,喂米糊,哭了闹了,祖母将她干瘪的乳头塞进孙儿的嘴里,摇着晃着,小孙在她怀里慢慢的安静下来。目不识丁的祖母极善言辞,“丫祖刮眼珠,丫歪找血吸”的故事说得令人毛骨悚然,她还是个歌唱高手。
那是一个多么繁盛的春天,片片绿叶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刚冒出尖儿的春草在墙角、在阶前、在路边,张扬它那繁茂而又卑微的生命。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祖母双腿并齐,将小孙放在膝前,沧桑的脸上总蕴满微笑,祖孙俩大手攥小手一张一弛地唱起锯木谣,那珍珠般的歌谣便从祖母没一颗牙的嘴里蹦出来:“锯木--出屑,锯梧桐树根,桐根三十条,桐叶三百张,张张掉下窿,催小妾去拿,螃蟹钳屁股,梯下跳啷啷,叫师公来治,治到大年底,螃蟹落地地。”唱得专注唱是投入时她会跟着节奏,双脚打着点,优美的曲调如水流淌,逗得小孙咯咯乐。
祖母到场上翻晒玉米稻子,到野外打猪草,到路边捡粪蛋,背上也不闲着,用带背着孙儿一边劳作一边深情的吟唱着催眠曲:“呜依啊呜依,呜侬依睡觉,睡啊外婆来,来到竹丛下,遇老虎乘凉,遇姑娘挑水,谁啊谁最美,中间个最美!”背上的孙儿像只温顺的小兽酣然入睡,那千年不变的腔调则在云间流连,在花下徘徊,在四野回荡。
秋天,苦楝树褪去一身绿,枯瘦的枝杈挂满了一串串泛黄透亮的金铃子,头戴太平冠的灰鸟儿成群结队从远处飞来落在枝头,“飒飒”地啄食树上的果子。那一棵苦楝树就在我们家猪圈附近,正在喂猪的祖母停下手中的活儿,歪着脖子和群鸟对视,吟道“鸟啊戴顶帽,敲锣打鼓去做道。”有时来了喜鹊,祖母的歌会趋于人性化,“喜鹊鸟,脖子长,跟我来,吃喜酒,我有空没时间,你带孩子去先。”
夏夜,乌蓝的天际没有一丝云彩,一轮圆月静静悬挂在那里,如水的月光无拘地流泻在宁静的村庄,我们祖孙几个躺在芦苇扎成的吊脚晒谷台上乘凉,夜风掠过屋顶送来阵阵凉意。祖母的叹嫁歌在月光下显得苍凉而忧伤:“鸡啼喔啼喔,送妹下江河,忍看眼又眼,妹离母去几时返?妹。”“叫声母啊母,养恩未曾报,唢呐声又声,妹离母去三朝返,母。”那是用客家话唱的。而散花词却用桂柳话唱:“好散花呀好散花,一散天花花叶秀,今有李家配张家,母命出嫁低头去,夫唱妇随享荣华。 好散花呀好散花,二散地花花满堂,李家之女配张家,夫唱妇随谋幸福,百年偕老永牵挂。 好散花呀好散花,三散人花花结果,结配良缘天地长。好散花呀好散花,生男育女作爹妈。”
简单的调子中包含着原始的饱满和激情,听起来,有沁人肺腑的温暖。听惯听久了,我对这原始的歌谣就萦绕着一种情绪,挥之不去,以至几十年后,仍根植在我的脑海里,一旦打开记忆之门,那被封尘已久的歌谣便流淌而出。我想,我是被那曼妙的曲调附了体。我把当年的舞鸡谣“鸡相啄,狗互嘻 嘻到大门口 贺爷奶养鸡 屙蛋脸就红 孵它二十天 放下地吃米 白只隔黑只 走过池塘边 只啄只做玩 只只匀凄凄 三百只线鸡 三十笼项鸡 到正月岁新 放出来啰啰 每只六七斤 挑去到南圩(圩埝) 得吃又得卖 钱财进无数。”等等唱给我的同事听,他们都依稀记得并轻声附和起来。原来,有些歌谣,不仅仅属于我的祖母我的童年,它应该属于隆安这个壮民居住的小县份,各乡镇都曾经流传着大同小异的歌谣。
但是,这些歌谣从我们的耳膜中渐渐消逝,替代它的是摩登的、时尚的现代流行曲。不久的将来,它会像祖母一样成为无法复制的绝版吗? [1]
作者简介
蔡小珍,60后,广西隆安县城厢镇东安村板蔡屯人,教师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