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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楸树(柏峰)

花楸树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花楸树》中国当代作家柏峰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花楸树

读过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诗歌后,才知道世界还有这样一种美丽的植物——花楸树。那还是前几年的时候,在《小于一》这部书里看到布罗茨基专门评述茨维塔耶娃的诗歌,故而寻找她的诗歌集进行阅读。茨维塔耶娃的诗集《花楸树与接骨木》,很遗憾,至今还没有找到,阅读的是我国这些年翻译过来出版的书籍——也就说,国内目前已有的关于茨维塔耶娃的诗集大致已经读过了。

花楸树,在我的想象里,是一种高大挺拔的树木,开着非常漂亮的金黄色的花朵,为什么是金黄色的花朵呢?不知道,只是我觉得应该是金黄色的,而且非常艳丽,赫赫地挂满了整个枝头,就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我还想,诗人茨维塔耶娃很敏感,这金黄色的花楸树花朵才能引发她的写诗的激情,才能写出那么优秀而深情的诗歌。茨维塔耶娃就是一棵挺拔高大亭亭玉立的花楸树,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

茨维塔耶娃是俄罗斯的著名诗人,成名很早,18岁的她,就出版了《黄昏纪念册》诗集,立刻受到了文坛的关注,文学前辈勃留索夫从中看到了象征主义的遗风,而古米廖夫则认为诗歌中所流露出艺术倾向深切地关注着日常生活,在遥远而辽阔横跨欧洲与亚洲的冻土地上空,闪现出一颗耀眼的诗歌星辰,这就是这位饱含青春之气的少女诗人。很庆幸,茨维塔耶娃走上诗坛的第一步,受到了这么肯定而且评价甚高,如同我想象中的花楸树一样,在夏日的清晨,一瞬间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

树木一旦开花,就不可遏制地继续开花,也许,遇到合适的气候,还可以一年内两次甚至三次开花呢,据说,丁香花就一年两次开花,不过,我只是在春天的时候看见过丁香花开花,开满了枝头,简直是怒放,那白里透紫的散塔形的花朵别提有多漂亮了,关键是那香,香的浓烈,香的逸远,香的人都要醉了。这时候的阿赫玛托娃正如一轮皎皎的明月,悬挂在诗歌王国的顶头。茨维塔耶娃太崇拜阿赫玛托娃了,认为她是“缪斯中最美丽的缪斯”。其实,这是“萨福”与另一位“萨福”的致意,她俩都是诗歌王国里最为美丽的“花楸树”——对,是花楸树,我心目中的花楸树,挂满了金黄色鲜花的花楸树。

诗人的命运注定是要经受磨难的,没有磨难就不会有更加深沉更加能表达人类深层情绪的动人的旋律出现。和阿赫玛托娃一样,茨维塔耶娃是人生也充满了各种不幸与磨难。她的人生真是曲折而多难。

二世纪二十年代,是俄罗斯历史上最为动荡的时期之一。她的丈夫艾伏隆应征入伍以后,茨维塔耶娃陷入了无尽的贫穷与无助之中。两个漂亮的小姑娘,送进了育婴院。不久,小女儿伊丽娜饿死在育婴院。大女儿阿利娅由于患病被退了回来——这段日子,是茨维塔耶娃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尽管这样,缪斯继续停落在她的肩头,她把对丈夫和女儿的思念以及对生活的艰辛的熬煎,化作缕缕不绝的诗情,写出了许许多多的诗歌,借以排遣孤独与贫困,1921年,出版了诗集《里程标》。这时际的茨维塔耶娃早已经没有了少女时代的浪漫与对未来生活的热情和向往,更多地掺和进了生活的苦涩,流露出对前途的无限忧虑以及灵魂深处的挣扎、渴望和困惑与矛盾。

次年,艾伏隆跟随溃败的弗兰克尔军队流亡到捷克的布拉格,脱下军装,进入大学学习。茨维塔耶娃好容易联系上久别的丈夫,申请出国与丈夫团圆。她到了德国的柏林。当时的柏林是俄罗斯侨民文化的中心之一。在这里,她遇见了叶赛宁、帕斯捷尔克那等。也许是脱离了祖国那动荡不安的生活以及与亲人团聚吧,茨维塔耶娃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缪斯在冥冥中不断呼唤着,她的心灵里又一次鼓荡起美妙的诗情,创造力再次爆发,连续出版了《离别》《天鹅营》《手艺》等诗集——茨维塔耶娃真是天才的诗人,她的艺术想象里异常发达,稍稍地灵感降临,就会烧荒一样引起大片大片的火势猛烈的诗情燃烧,没有丝毫的造作与僵硬的语句,犹如一夜春雨之后的原野上开遍了五颜六色的花儿,尽情地挥洒着云彩一样的思绪,又如地下的岩浆喷发——诗歌节奏铿锵,意象奇诡,山羊一般跳荡的思维,往往使用破折号、问号、惊叹号,密集的语言制造出出乎意料的视觉形象,把从茨维塔耶娃推上了俄罗斯诗歌史的巅峰,不,也给世界诗歌史留下永远不会消失的身影。

他们夫妇迁居巴黎,这时茨维塔耶娃的诗歌创作的黄金时代。在巴黎这个文化艺术中心,茨维塔耶娃生活了大约14年。通过帕斯捷尔纳克的介绍,她与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取得了通讯联系。诗人的心灵是敏感而又多情的,这时候,她与帕斯捷尔纳克以及里尔克,竟然靠着通信,陷入了三角恋爱。这也可以算作人类情感上的一个奇迹。

有的爱情使人堕落而有的爱情却使人的精神得到升华。茨维塔耶娃没有堕落,在优美而动人的爱情滋养下,她连续写出了一系列诗歌,出版了《普绪克》《手艺》和长诗《山之歌》,不久,又出版了《终结之歌》和《莫尔》,这是两部非常优秀的诗集——文学创作,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就是有一个写作“爆发期”。“爆发期”来临的时候,灵感非常活跃,思维敏锐,稍微得到一点触发就会激起极大的写作欲望,只要有一间幽静的房间和一张朴素的书桌,便进入很好的创作状态,笔下的文字犹如春汛般地漫天漫地而来。这个写作“爆发期”需要一个合适的写作环境和良好的写作心态,还需要充沛的精力和得到及时而有力的写作鼓舞——应该说,巴黎时期的茨维塔耶娃具备了所有这些写作条件,她的诗歌像初夏时分的花楸树,毫无节制地为世界奉献出一束束灿烂的花朵。

茨维塔耶娃属于“豪放派”诗歌,没有扭捏作态的脂粉气和令人厌恶的卖萌,而是直抒胸臆,长江大河一般的豪情与波澜壮阔的气势席卷而来。是的,茨维塔耶娃的性格光明磊落而且非常倔强,灵魂里轰响着刚健有力的音符。这是她1921年4月27日写出的《不知道分寸的灵魂》:

不知道分寸的灵魂,

鞭笞派和暴徒的灵魂。

渴望鞭笞的灵魂。

灵魂——面对刽子手,

仿佛飞出橄榄石的蝴蝶!

不能忍受屈辱的灵魂,

这些不再能焚烧巫师的屈辱;

粗布衣衫下冒烟的灵魂,

像高挺的松树一样燃烧……

噼噼啪啪作响的异教徒,

——萨伏纳罗拉式的姐妹——

灵魂,一根令人尊敬的麻杆!

这是茨维塔耶娃风格比较典型的一首诗,文字犹如铁钉一般,字字都闪烁着寒冷的蓝颜色的光,敲进人的灵魂里,具有多重的思想内涵。在艺术描写上,她给了描写对象“灵魂”强烈的视觉意象:“飞出橄榄石的蝴蝶”、“粗布衣衫下冒烟的灵魂”、“像高挺的松树一样燃烧”、“一根令人尊敬的麻杆”——“灵魂”这抽象而难以言喻的东西转喻为日常的物象,一下子刻画了出来,并给这些“灵魂”的物象注满了思想的力量。为了使得诗句更有冲击力,茨维塔耶娃灵活地使用标点符号,使这些标点符号成为整个诗歌的有机组成部分,至少在艺术结构上产生了审美作用。

她的短诗《手艺》,更令人入迷:

去为自己寻找可靠的女友,

那女友并非依仗数量而称奇。

我知道,维纳斯是双手的事业,

我是手艺人,——我懂得手艺:

自崇高而庄严的沉默,

直到灵魂遭到肆意的凌辱;

从——我出生直到停止呼吸——

只是整个神性的一个阶梯!

这首短诗透露处的意蕴是什么呢?诗里说“维纳斯是双手的事业”——然而,现实里的维纳斯是“断臂”的女神形象。按照诗的意思,维纳斯的“事业”是一直在寻找也许永远也寻找不回来自己的“双手”。这是一个悖论:寻找与寻找不回来,正因为寻找不回来所以要永远寻找,寻找不回来就是寻找的最大的理由,然而,此至,诗锋一转,茨维塔耶娃直言不讳地宣告:“我是手艺人,——我懂得手艺”,“手艺”是指一门比较专业性的技艺,而技艺是要靠手来完成的,也就是说,茨维塔耶娃有自己的“手”,而且还有“手艺”——在这里,她实际上是向世界袒露自己的胸怀,用自己的“手”,给世界编织一个美丽而高远的去处——可是,抱负难以实现,只有“崇高而庄严的沉默”,因为,“灵魂遭到肆意的凌辱”——茨维塔耶娃犹如浮士德在追求“光”追求“美”,而宁愿自己是“整个神性的一个阶梯”——你看,这样一个人,一个超越了维纳斯的“事业”的执著的女性,却经受着“灵魂”的“凌辱”,看来,这个世界确实出问题了。

事实也是这样,在巴黎,茨维塔耶娃陷入了家庭矛盾以及不适应俄侨文化氛围,特别是远离俄罗斯故土的乡愁始终是她不能忘却的存在,仿佛在呼唤她,使她神魂不宁。当她看到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的时候,她觉得应该回到故土去了。故土,毕竟是人的灵魂的安歇之处。于是,茨维塔耶娃让大女儿先期返回俄罗斯。她稍作准备也将启程。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茨维塔耶娃转入散文写作,她的《一首献诗的经过》《记忆之井》《诗人与时代》以及《被俘的灵魂》《诗人论批评家》和人物记叙篇章《普希金和普加乔夫》等,还有勃留索夫、沃洛申等“白银时代”诗人的印象记,这些散文依然有着诗人飘逸的诗意和体现出她对社会和人生以及艺术的见解和思考,不乏一些名篇。可以说,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是茨维塔耶娃散文创作喷发期,值得注意的是,她还写出16篇文章组合而成的自传,其中《母亲与音乐》《我的普希金》《未婚夫》《中国人》等,特别是《我的普希金》写出来俄罗斯伟大诗人普希金如何走进自己的心灵世界,她女性的细腻与感觉,认为普希金最爱的女人是他的奶妈,这是他一生最为坚强的灵魂的依靠。在分析《致大海》的文字里,茨维塔耶娃提出了“自由的自然力”并不是大海而是诗歌本身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

人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当你满心向往并为之努力的愿望常常会和你开个十分滑稽的玩笑——1939年6月,当她踏上俄罗斯故土,却不是风和日丽的春天,而实实在在是一片陌生的世界。这时候,世界风云突变,希特勒军队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一场人类历史空前的大劫难即将开始了……

同年的后半年,大女儿与丈夫在俄罗斯相继被捕,茨维塔耶娃时常奔走在探监泥泞的道路上,尽管如此,她开始翻译格鲁吉亚诗人的作品,企图减轻点自己的痛苦。1941年,苏德宣战,8月,她携带儿子随着疏散是人群离开莫斯科,到达卡马河畔的叶拉堡。举目无亲且求职四处碰壁的茨维塔耶娃绝望而自杀。

……由于好友的约请,我住在石川河岸边的一个隶属西安的小城区的一家国家研究机构的宾馆里写作,由于单位放假,这里一片静寂,然而,感到非常意外的是,宾馆的前厅里居然有专门的地方,放置着大量的书报杂志可以翻阅,居然读到了茨维塔耶娃的大女儿阿利娅回忆母亲的文章,真是有幸。过去,曾经读过茨维塔耶娃的几种不同版本的诗歌集,此时际,却在心里闪回,未曾见识过她的《花楸树与接骨木》格外固执地引起我无限的想象,花楸树究竟是什么植物,居然使这样伟大而杰出的诗人冠之以诗集之名,而真的就是我无端想象中高大挺拔开满金黄色花朵的树木么?

花楸树成了我的一个梦魇。

世界又和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当我为能够目睹一眼花楸树真颜而费劲寻找的时候,绝对没有意识到居住的宾馆台阶的左侧小花园里的这样一种花树就是花楸树。这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植物,叶子秀丽,枝干纤柔,看起来不起眼,却很很醒目,那从花树里散发出来的清香是那样的悠久那样地沁人心脾……

这就是花楸树,这就是茨维塔耶娃的诗集的题名的植物。这植物根本不是我想象中那样高大挺拔,那样开满了大朵大朵金黄色的花,而是细密的米粒似伞状的白色花絮。也许,这也是预示着一种命运吧——茨维塔耶娃的命运,如同她的诗歌一样朴实而永久地清香着这个世界。[1]

作者简介

柏峰,陕西蒲城人。著有多种文学理论专著、散文集。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