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直木(侯春安)
作品欣赏
生若直木
阴历五月是一个蓬勃的季节。
即使是我的家乡东北，这个春天姗姗来迟的地方，也已经是芳草菲菲薰风丽日了。而南国荆楚之地，怕早已是夏意浓浓了吧，那和一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的汨罗江畔一定是草木葳蕤波光粼粼了吧。
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夏日，一位遭到罢黜的政府官员兼诗人曾流放来过这里，曾经的信任已如烟云飘逝，对祖国洁白的忠诚依然如葵藿向日。流放的日子，离开君王的庙堂一路南行，哪怕是穿越季节的风雨。衰老了曾经的华年，流放的凄苦也没消磨掉一腔热望和那份无悔的执着。走过竣高蔽日的荒山，走过霰雪霏霏林地，太孤独了，内心深处那份排解不去的孤独云一般的笼罩在心空，挥之不去，心里话无人诉说，那就高歌行吟吧，吟给自己吟给长天——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你在坚持，期望有一天那位曾经重用过你的君王能够派人把你召回，完成你振兴楚国的梦想，但是朝廷已经不是昔日的朝廷了，君王身边栖满了如燕雀般的小人，鸾鸟凤凰日渐远去，但你依然坚守那份梦想，是梦想支撑你战胜恶劣的环境战胜内心深处的孤独寂寞。当你曾经寄希望的楚怀王客死他国之时，对你的打击应该是致命的了，那位王权的继任者顷襄王身边依然奸佞小人围绕，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你近乎绝望。你还在等还要看看，可是，政治清明你没有看到，重回朝廷一展抱负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此时，中华大地，这个以“战国”命名的时代已接近尾声，烽烟四起，战事频繁，北方的虎狼之国秦国加快了吞并天下的步伐。有一天，你听到一个让你下定决心的坏消息，秦国大将白起带兵南下攻下了祖国的国都郢城。救国已经没有希望，人虽在心已死，你和着血泪写了一首《哀郢》的诗，嘶哑的喉咙里吟出的是苦涩和绝望，你太累了，不仅仅是漂泊经年疲惫的身体，更有那理想破灭万念俱灰的心。
公元前278年，就是楚国郢都被攻下那一年的夏日，你来到了汨罗江畔，行行止止，徘徊复徘徊，彷徨复彷徨，最终你选择了距离江水注入洞庭湖口约1.5公里处一个叫“河伯潭”的水曲，纵身一跃，结束了，结束了你高贵的生命，为后人留下了永远的念想。也许是这里的江水太清澈了，清澈的能洞鉴人心，也许岸边的花太芳香了，芳香到让人来而不返。南国的山原泽畔，湖泊河流太多了，是经意的选择还是自然的偶遇？你为何选择了这片水，作为自己疲惫生命的归宿。
峨冠博带身佩长剑的屈原走了，芰荷为衣芙蓉为裳的屈原走了，形容枯槁颜色憔悴的屈原走了，披发行吟彷徨泽畔的屈原走了。
《史记·屈原列传》记载一段渔父和你的对活，当你披发行吟于泽畔之时，当时有一位渔父，估计是位隐士，他听得你吟出“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句子时，就说道，举世皆浊你也应该随波逐流，举世皆醉你也应该饮点薄酒，何必让自己受苦呢！而你，即使知道渔父是个智者，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你不想这么做。你打了一个比方，说给鱼父：一个刚洗过头的人一定要弹弹帽子上的灰尘，一个刚洗过澡的人一定要抖一抖衣服上的尘土，为什么呢，因为不能以沐浴过的洁净之身染上灰尘泥土啊。你的表白，注定了你的命运。
以世俗的眼光看，渔父的话是对的，在一个非正常的社会环境中，想活出自我很困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越高洁越孤独，越清醒越苦恼。渔父应该是一个智者，是一个识时务者，假如你听了渔父的劝告，改变其性格，多学学溜须拍马的技巧，多练练阿谀奉承的招数，以你的才华智慧，还不哄的楚怀王哈哈乐啊，再走走关系，搞好和王妃郑袖及令尹子兰、权臣靳尚的关系，荣华富贵不是掌中之物吗，何苦一本本的做人，操守气节那么重要吗，没听说一句话吗：自从得了精神病，感到社会正常了。你的错误就是太洁身自好太清醒了。既然长路漫漫还为何不断求索，既然被疏远流放还为何怀瑾握瑜。再说，天下之大，除了楚国不是还有别的国家可以去吗，你曾经主张过“联齐抗秦”，东海之滨的齐国也是不错的选择啊。那可是海滨富庶的一个诸侯国啊，想必你的能力和才华齐国也听说了吧，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士择主而仕”的老话吗。何必“眷恋楚国，心系怀王”而为梦想孜孜以求呢，就当时历史形势来说，已经是诸侯纷争多国政治的时代，离开楚国另谋出路也不是稀罕之事啊。
唉，这些假如在你身上发生了，那也就不是你屈原了。屈子的品格操守，屈子的始终如一，屈子的灿烂华章，独步千古，难以复制。
作者简介
侯春安，男，1962年生，黑龙江省通河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