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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守候雪的降临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深夜,守候雪的降临中国当代作家褚广崇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深夜,守候雪的降临

预报说,今夜有雪。心就开始激动

为了看雪落的那个瞬间,我早早洗漱完毕,陪孩子听故事,等他安静睡着,我就悄悄地守在窗前,手捧闲书,边看边等。

窗外,一片灰黑,只有路灯的几点光亮,寂寞如守夜人的铎声,从遥远的街巷里悠悠传来,照不亮窗户,也挤不进我的心房。

小时候,我们姊妹几人,和英童铎铎,还有邻居家的孩子们一道,在大雪过后的上院地里嬉戏打雪仗,堆雪人。奶奶看见了,对我们说:以前祁老六在湾湾崖背上堆了个雪人,面朝万顺家,第二年春上万顺他大就死了。于是,我们害怕极了,就把雪人的面孔拧向北,朝着没人家的地方。

如今,奶奶近百岁高龄,在小叔家颐养天年。而我们姊妹,英童铎铎,邻家孩子,早已散落天涯,童年的那些快乐,雪仗和雪人,永远只存在于记忆中了。

又几片,又几团,从路灯的暗光里飘闪而过,从窗棂边悄然滑落,寂静无声,好像它们藏起了夜的脚丫,从天空的禁锢里偷逃人间,只为看几眼桔红灯火。

雪,落得到处都是,此刻,高墙矮地,树丛小道,大约都有它的身影和足迹。它和大地上的枯草树叶泥土亲近,细语呢喃,讲着我听不懂的情话。千万年之久的分别,此刻,是生命的孽缘,让他们彼此靠近,倾诉内心无尽的思念。

人们都说,雪是脏的。我却坚信,雪是净的。

小时候,大雪过后,北风劲吹,母亲会挑着水桶,和各家的女人们一道,去找背风处的雪棱子,用马勺挖雪,塞满填实水桶,三步两滑,担回来放在铁锅里,烧一把柴火化了家用。等雪全部融化,锅底会有一层薄薄的细泥。

那不是雪的肮脏,而是人世间的苦难。

雪花还在飘舞。它们碰到窗框和玻璃上,不喊疼,也没有疼痛的表情。冬对雪的怜惜与深情,就是严寒,冷冰,无论是北风、大地或长空。

雪花数量何其多,而我有幸看到的这些,只是其中的点滴而已,而我对于雪的记忆与认知,全部来源于这样的一片一团,如同一粥一饭,滋养着我的身心。

儿子入睡前,曾在我耳边窃语:“明天,我要早早起来堆雪人,然后再去上学。”他的声音极小,恐怕吓跑了还未到来的雪花。

“等做好了,你领着雪人一起去上学吧!”我这么说,他就咧嘴笑了。等他进入梦乡,我起身下床时,他的嘴角还残留着微笑的痕迹。

他三岁半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在楼下花园里做了一个小雪人。当他用冻红的小手,给雪人插上鼻子后,站在雪地里,奶腥腥的哈哈大笑回响在楼群之间,似乎把整个冬天都能融化了。

以后,每到冬天,他都渴盼着雪的到来,如同渴盼着圣诞礼物,渴盼着拥有一把幸运小槌,敲出金猪饼羊羹蛋糕,敲出一寸法师,能眨眼工夫就长高。 】 半个月前,京城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天地万物一片白。我们带他去了奥森公园,在天空东南角上探着头的金黄色太阳,只是点缀而已。

公园里,大人小孩,满园稀疏散布,时有喧闹喊叫,各色的棉衣羽绒服,掩不住每个人脸上对雪景的欣喜。路边已有眉目齐整的雪人,朝着人们挥手微笑。

雪地上,偶有几串脚印,曲折伸向远方。洁白的雪面反射着阳光,照亮了背光处的树荫。树枝上的雪,一团团,一簇簇,尽情绽放,老远,似乎就能闻到一缕缕雪的清香,若梅菊,若竹兰。

高枝上的白雪,不堪阳光的重负,不时地“噗”一下,砸到雪地上,变成许多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那是它们的来处,此刻,却是蔚蓝无垠。

儿子在雪地里奔着,跑着,喊着,叫着,像极了笼中鸟归林。满园里,他是归林鸟之一。

等兴奋劲儿释放的差不多了,他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爸爸,咱俩堆个小火车,好吗?”

“这次不堆个雪人了?”

“下次再堆。今天我想堆‘极地特快’。”

他在雪地上认真勘探好地形,就开始滚雪方。雪方如同千层饼,枯草褐叶,夹裹其中,他吭哧吭哧,累得脸蛋紫红,不时问我是不是够大了。

火车头一,煤车厢一,客车厢五,守车厢一。

毛坯已经码放到位,在一棵大柳树下我们找石片当刀,把雪方削刮成形,再找来粗树枝,撅折成段,连接车厢,最后我俩用雪团在火车头上垒烟囱,一辆“极地列车”就此竣工了。

儿子退后几步,站在斑驳的雪地里,打量着新鲜出炉的列车,点点头,说就是他想要的样子。

在我俩制作小火车的过程中,先后走来了三四家人,在不远处站定,看我们忙乎,议论几句,然后走开。

每次,儿子都会用警惕的眼神防备着他们。我内心窃笑。

我的手已经冻得深红麻木,儿子说他的手套也已湿透。但他不肯停歇,蹲在车厢跟前,清理枯叶草根,让它们看起来更光滑平整,而非一串刺猬奔突。

他的认真,赛过一个初当母亲的女人给婴孩哺乳,赛过他刚学会走路时对每一个步伐的掂量和敬畏。

接着他用石片的尖角,在每节车厢的顶部写上编号,并请求我写上“极地特快”。一笔一划,心怀虔诚,郑重其事。

装饰完毕,他把石片搁在守车厢上,望着林间的太阳,问我:“爸爸,太阳会晒化我们的火车吗?”

“我们的极地特快,要去遥远的北极,去见圣诞老人,还有很多小朋友,那里气温低,可不容易化掉呢。”

他笑了,雪地上的阳光,映照得他的笑容都是金黄。

妻子来电,催我俩去游乐场那边,看她和外甥女蓄蓄堆好的雪人,并说刚才过去了几个手闲人,专意捣毁雪人,雪狗,雪熊……她们守在旁边,让她们的雪人才逃过一劫。

我答应几声,抓紧时间给孩子和“极地特快”拍照。他的表情是少有的安稳和沉静。他心里有事,但他不肯给我说。我也不问。提问太多的父亲,是令孩子生厌的。

我们要离开“极地特快”了,走了七八步,我俩一起转身,看到林间太阳斜照下的它,雄赳赳气昂昂地,冒着咕嘟咕嘟的雪烟,开始在森林里穿梭前行了,咔嗒咔嗒的声音,此起彼伏…… “爸爸,不会有人来破坏咱们的‘特快列车’吧?”他的心事终于说出来了。

“这个不好说。咱们的火车这么好看,没人忍心破坏吧。”这样宽慰着他,我们两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直到列车渐渐隐没在几棵大树和雪坡后面,再也看不见。 儿子的脸上,有着疼惜,担心,和不舍。

对于手工完成的物件,人的内心都会有一种珍惜。因为在制作过程中,倾注了时间、专注和热情,以及对于这个世界的探索和想象。

对于陪伴自己多时,且给予自己快乐、温暖和保护的物件,人也会留存着怜惜的情感,不忍丢弃。大人如此,孩子也如此。儿子每次外出,对于一根木棍,一把蜗牛壳,几粒石子,抑或是几片树叶,都视为掌上明珠,必然要带回家,安放在一个他认为妥当的角落里。一直等他的情感慢慢转移到别处,我们才敢打扫清理。

也许,堆雪人,堆火车,堆一切可堆之物,都是我们最原始的情感流露,是我们与自然界产生联系的最重要的一条脐带。

洁白晶莹的雪花,覆盖着大地,也装点着孩子和大人的想象和梦境。此刻,儿子的梦里,是否有雪花飘舞?

我守候在深夜的窗边,静静地等待并看着它们的悄然降临。此刻,窗外,雪落无声。我的内心却充盈、丰满无比。

雪,来了,我心喜慰;不来,我心无憾。因为,天上的雪,冬天的雪,一直都在我心中,在我过往了几十年生命的记忆里,足以取暖一生。[1]

作者简介

褚广崇,生于七十年代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