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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次批斗会(文占祥)

最后的一次批斗会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最后的一次批斗会》中国当代作家文占祥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最后的一次批斗会

在60年代末到70年代中后期那个激情岁月的年代,我们那个小山村在全体社员大会之前,偶尔也穿插一小段批斗会。在我的记忆里,大都是喊喊口号、渲染气氛、走走形式。批斗对象都是本村的几个人,以前的罪名是怎样来的且不说,在“人民专政”下都规规矩矩,很难发现有乱说乱动、甚至搞破坏的行为。70年代末,我们村的那几个批斗对象,都摘了帽子或给予平反。

1976年冬天,我村最后的一次批斗会,批斗对象是当时“有点不听话”的大队革委会主任,由于他连续当了多年的生产队长,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信,社员们仍习惯的称呼他为“老队长”,很难听到“主任”的称呼。

这年冬季的一天,在我们村校场台的洋芋地里,“老队长”和劳累了一天的社员群众,在快要散工回家的时候,工地上来了三个干部模样的人。很显然,一个是领导模样,戴着金丝眼镜,披着中长的黄色呢子大衣,另两个人的衣服显得有些短和旧、有点不合身,但身后背着的步枪告诉人们,他们也是干部。“老队长”上前迎接时,领导模样的干部不爱搭理“老队长”,他们坚持要见大队支书,“老队长”已经感觉到今天情况不妙,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只好急忙派人找来了在另一块工地上劳动的大队支书,他们略作交谈,便很快决定晚上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会址仍然在学校窑。

当时我们村大一点的小学生、每天放学后也要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由于我带着学校门上的钥匙,随后我也跟随他们一道同行。晚饭安排在村中一公社干部家属H家,他们边吃饭边谈话,也不需要回避一个毛头孩子,我静静的听着。记得当天晚上吃的是蒸洋芋、还有蒸黄萝卜,外加咸菜和米汤。他们四个人吃完了H家准备的所有饭菜,女主人连筷子都没有动,我感觉到他们还是意犹未尽,我多么想让女主人再端上来点洋芋或米汤,再让让我。之前我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个洋芋,此时我的肚子倒腾的厉害,可再也没能端上来。领导模样的干部,问了支书好多事,好像大都与农田基建修水利有关,最后用蔑视的口气说:“今天晚上,看我怎样捅这个马蜂窝,我给他个筛筛,叫他尿不满。”接着又说:“听说×××是你们村的村盖子、长期欺上瞒下不听话,看我今晚怎样收拾他。”“我就不相信,我这个过路的沙子压不住他这个本地的土,今晚给点颜色,让他看看。”我当时似懂非懂,但知觉告诉我今晚要批斗“老队长”了。以前批斗本村的“四类分子”,大都走走形式罢了,一般不会动真格的。今晚的火药味很浓,我已经开始有些害怕、甚至胆战心惊了。

晚饭后,社员群众陆陆续续都来了,我的同桌加发小、自然是形影不离的好伙伴、“老队长”的小儿子也来了,大会在学校窑里按时召开了。

昏暗的二盏煤油灯分别放在二张课桌上,只照亮了他们三个人的面庞,窑中的其他角落还是昏暗一片。领导模样的干部一番讲话后,立刻脸色大变、扯着嗓门、拍着桌子、大声吆喝,让“老队长”站起来。“老队长”说话有口吃的毛病,慢腾腾地说:“你……你为什么不站呢?” “头儿”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人敢顶撞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是干部、我有权利让你站起来!”“老队长”此时倒不口吃了,毫不犹豫地说:“我也是大队干部、我有权利不站?”“头儿”气急败坏的大喊道:“站起来!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老队长”仍然无动于衷。此时伤了脸面的“头儿”命令两个荷枪没有弹的随从下去拉“老队长”,两个随从在老队长的面前不停的摆着手,示意“老队长”赶快站起来, “老队长”没有一点起来站的意思。“头儿”又大喊道:“给我用枪捣,不信他不站起来。”一个随从用枪托比划了几下,好像并没有捣在“老队长”的身上,“老队长”不紧不慢地说:“谁动动我瞧瞧,我又没有犯法?我又不是反革命?为啥要我站?”“老队长”依然裹着大绵羊皮袄半蹲半靠在教室后地的洋芋堆上。这时“头儿”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用手指着“老队长”,声音达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给我用枪狠狠地捣,看他起来不起来。”一个随从准备用枪托狠狠捣时,另一个随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意识的挡了一下,他们仅仅又比划了几下,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行动,自然也没有能吓唬住“老队长”。时间已经凝固,僵持仍在继续,好心的社员们劝“老队长”起来站一站,应付应付。我听见旁边一个阿姨近乎哀求着“老队长”,好似乎还拉了拉“老队长”,让“老队长”起来站一站,做做样子。“老队长”不屑地说:“谁想站谁上去站,我不站!我又没有做坏事,我又不是“四类分子”,我为啥要站?” 好心的社员们继续劝着“老队长”, “老队长”还是一动也不动、依旧半蹲半靠在洋芋堆边。

“头儿”也无计可施了,摆了一下手,叫两个随从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宣布暂时休会。大多数村民和我一样、不懂休会的含义,以为今晚的会议要结束了,有骚动散伙之意。村支书说:“原地休息,会议暂停几分钟,马上继续进行。”他们三个人外出商议方案去了,社员们还在继续劝说着“老队长”,支书无奈的环顾四周,无助的发出了“唉”的声音,若有所思的低着头等待着。不一会儿,“头儿”和两个随从进来了,人们出奇的安静,等待着结果。“头儿”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一副得意的样子,又清了清嗓子说:“经×××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免去×××大队革委会主任的职务”。“头儿”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还准备继续说时,“老队长”主动站起来调侃说:“这下子没有官了、也没有权了,我就站呀!” “老队长”走出人群,站到了两块木架子黑板的中央。一米八六身高的“老队长”,穿着没有面子的老羊皮袄,双手统在一起,眼睛直视前方,没有一点畏惧感,反而显得过于轻松。尽管老队长的儿子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一只手,我还是很害怕,我的腿一直不停的发抖,头脑中想象着批斗地主和“四类分子”的场景,会不会有人上去打“老队长”。此时“头儿”有大获全胜之感,开始了声色俱厉的对“老队长”的批斗,“老队长”不时会反问一句,弄的头儿很不愉快。两个随从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帮了几句腔,说的最多的话是:“你先不要说话,等领导把话说完你再说!”最后让社员们发言、揭发批斗,又出奇地安静。没有人说话,哪有人批斗,无奈“头儿”又总结性的说了几句,就散会了。

听到散会的话,老队长的儿子马上跑到了“老队长”面前, “老队长”拉着他儿子的手,似乎啥话也没有说。散会后,社员们向往常一样,大都很快离开学校回了家,学校院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还算明亮的月光下,支书过来问“老队长”,“他们三个今晚安排在谁家住?”“老队长”平静的说:“我已经无权安排了,想住在谁家就住在谁家”。要知道,那时我们队能安排干部住宿的人家也只有三四户,成分略高的人家一般不安排,干部也不愿意去。上面村庄中经常安排在“老队长”的五叔家,“西湾”成分虽高、还有一个小窑可以住人,有时也安排。下面村庄基本上全安排在“老队长”家,徐家上院偶尔也去。当时村中只有这四户人家有两处住人的地方,还能倒腾出一半床被子。其他人家的情况,大都是每家一孔小土窑一盘小土炕,没有多余的位置、也缺少被子,更拿不出稍微像样的被子,就是老羊皮袄也不多。上下两个村庄相距七里地,“老队长”家和支书家都住在下面村庄,支书家也只有一处炕,平时也无法安排干部住宿。这时头儿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无目的乱转着,等待着给他们安排住宿,最后还是安排在“老队长”的五叔家和“西湾”住宿了,第二天就传出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说不提。

第二天下午,添油加醋的消息就传开了,在邻村驻队的公社书记和革委会主任都来了,立即做“老队长”的思想工作,晚上继续召开社员大会, 帮“老队长”提高认识,“老队长”和支书一块又站了二个晚上,目的是要软硬兼施的恢复“老队长”的职务。“老队长”思前想后,想到自己连续多年做队干,想为集体做点实在事,想为社员谋点福利,太困难太困难了,还是退出为好、眼不见为净。此后 “老队长”当了队里的饲养员,一直到大包干。那两个持枪的干部,一个责任制后就回家务农了,“漫不经心”的那一个后来担任过乡长、乡党委书记、县扶贫办的领导,群众口碑很好。

后来渐渐知道,那个领导模样的干部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公社XFD的队长,此时“四人帮”已打到,全国政策的风向已有所变化,只不过偏远的山村还没有明显的感觉。没过几天,各队的下队驻队干部都撤回公社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在村庄中不同程度的传开了。

后来“老队长”偶尔去公社或供销社办事,那个干部望见 “老队长”就避开了,“老队长”回来常笑着说:“你撤了我的职,我都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反倒不好意思了!”老年的“老队长”还向我打问过那个干部的情况,说那个干部其实是个好人,之前是FJG煤矿的工人,工作积极、能说会写、后来才安排到公社当了会计,兼任XFD的队长。只不过执行政策少了些灵活性,又遇到了他这样胆子大的农民,加上政策风向的变化,最后还是受到了公社大领导的批评

1977年的春天,我和我的同学都上了初中,那个干部我们还见到过几次,最初的一次相遇在供销社,他摸着我同学的头对供销社乔主任说:“你看我这个孙子都长这么大了,我那个儿子是个驴脾气!”当时让我的同学一句就噴了回去,“滚你MDB,你才是我孙子呢!”不懂事的我自然也跟着帮了几句腔。供销社乔主任是我们邻村人,对我们都很熟悉,笑着说:“斗大人吃了亏,逗小孩子又吃亏了吧?”我和我的同学上高中时,听说已调入县畜牧局,我还碰见过一次,当然他已经不认识我们了。后来听说调回老家GZ了,我和我的同学总觉得欠人家一个道歉,只能在此表示歉意,以弥补当年的不懂事和无知。

以上我只是如实记叙了那个激情年代的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诋毁褒贬任何个人或集体的含义。适逢乡村振兴之际,由此也想到农村工作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在此向那些曾经或依然奋战在乡村、改变过乡村面貌的各级各类干部或志愿者致敬!为那些新时代深入乡村,精准扶贫帮困、脱贫致富、振兴乡村的各级各类干部或志愿者点赞![1]

作者简介

文占祥,大专文化,陕西定边人,中学化学教师,37年来一直站讲台。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