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黄(田福民)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叶正黄》是中国当代作家田福民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叶正黄
一抬头,一片黄叶映入我眼帘。我这才发现我是落后于季节的节拍的。我大概还滞留在春天或夏天,与初秋仍保持着一段距离。象一群人登山,很多人快登顶了,而我还留恋着山脚或山腰的景致。
秋正浓。
叶黄了。叶早已黄了,叶黄,应是秋天最为触目惊心的。两个久违的朋友,再见时,猛然发现对方已是满头霜花,直叹岁月不饶人。叶是什么时候黄的?叶是怎样黄的?我意象中的叶黄,不是鲸吞,应是蚕食。蚕食是不经意的漫延,一点点地渗透着季节的意志。绿色的叶,旺盛了许久的叶,对不速之黄的侵入,是如何排斥的呢?都说衰老是自然规律,但自然规律的衰老攀援上具体的人的身体时,人多少还是心有不甘的。太多的已届中年的女人,紧紧地拽住青春的尾巴,惟恐“老之将至”。她们紧拒第一条皱纹、第一个黑斑的粘附,使劲的抹啊,涂啊,拉啊,挤啊,不遗余力。我叹服她们的虔诚,又叹惜她们的悲壮——所有为青春与美丽的付出终将都是徒劳。
当一点黄爬上绿叶的边缘时,绿叶之绿一定是忌恨的:“你怎么来了?走开!”或者说“谁叫你来的?这是什么地方?”然而黄不言不语,不紧不慢,它腆着脸,径自留下来了。绿讨厌地拈着黄,挑着黄,甩着黄,想把那一点点黄去掉,可是怎么弄也无济于事。黄是有深厚背景的,它是奉着季节之命,来占领地盘,拓展版图的。所有的阻力都在它的意料之中,所有的障碍它都将一一扫除。它心怀天下,雄心勃勃。
绿叶之绿是抵挡不住黄的步伐的。黄有信心,在占有绿叶的一小点以后,迅即以铺天盖地之势,过关斩将,攻城掠地,最后黄遍人间。这其中有刀光剑影的残酷,有尸横遍野的凄凉。或许是物极必反,极端的悲又会生出极乐的风景。黄至必然,天地皆黄的时候,黄便是大气象、大景观、大仪容。它很自然地与宇宙洪荒相联,与滔滔大河相联,与王者风范相联。一个伟大的王朝,一个伟大的君王,在一个伟大的宫殿,亲自指挥一首伟大乐曲的演奏,黄钟大吕,声震寰宇。
叶正黄。
黄的叶子,不是一片,是几十片,几百片,几千片,几万片,以至无数片的黄,我应接不暇。绿是大势已去,零星的一点绿,可怜地看着黄灼灼然、汹汹然、傲傲然,如日中天,不可直视。万黄中的一点绿,强黄中的一点绿,绿得一点没有尊严,没有生气。绿不会想到,黄会有今日之成。想到当初它对黄的忌恨,那时的场景也是不敢想象,它为什么不能对它缓和一点呢?而一切皆因它对它的防御无力。它应该想到,黄一旦成事,对它是没有那么容忍的。它将彻底地被赶出黄的版图,无半点回旋余地。
黄之绝情,也不无缘由。大概黄之始势最强,绿之末力最弱,当绿之末力遇上黄之始势,自然只有败退。叶之绿完全匿迹时,正是叶迎来黄的鼎盛时代。回到上面“老”的话题。如果说黄与绿相对,那么衰老与青春是也是相对的。是否可以这样说,叶子,绿之极则黄,黄之极则绿?人呢,青春之极则衰老,衰老之极则青春?因而,黄是否可以说成不绿,衰老也可以说成不青春?或者,还可以说成,黄是另一种绿,衰老是另一种青春?
老无所谓不好。老即意味着深沉,意味着成熟。一个王朝,一个君王,一座宫殿,须经时间的磨砺,岁月的积淀,才显气象,见威仪,呈恢弘。而青春之嫩、之涩、之轻,在老面前,就相对拙劣,给人感觉轻飘、浅薄、狭隘,压不住阵。在我的意念里,一个朝代是要有些历史的,一个君王是要有些胡须的,一座宫殿的门窗是要有些斑痕的。
一棵树,黄叶满冠,正是它八面威风的黄金时期。它是它王朝的君王,坐拥天下,指点江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它的王朝,四方来贺,八方来朝,盛况空前。大树底下好乘凉——不是乘凉,是有人站到了大树底下。那人与树融为一体,分不清孰是树孰是人,他头戴王冠,身着龙袍,微笑着俯视千万个臣民南来北往,熙熙攘攘。
秋正浓,叶正黄。
有一回,正照着镜子的女儿说,人不老就好了。女儿是希望永远年轻的,象她二十出头的极佳年龄,弹指欲破的皮肤,顾盼有神的眼眸。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他说,人总是要老的。还有一句话没说,老了也好啊。
衰老何须怕?衰老与青春,是循环往复的。衰老正是为了青春的接续,如果人不老,如何有青春的重现?
衰老之极则青春,黄之极则绿。
叶黄何须忧?叶黄与叶绿,也是循环往复的。叶黄正是为了叶绿的再生,如果叶不黄,如何有叶绿的复活?
天人同理。 [1]
作者简介
田福民,自2000年始业余写作,以散文为主,迄今为止,累计文字量20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