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四)(王世亮)
作品欣赏
初恋(四)
在我不能希望相逢的时候，是谁无意中安排了我们的相逢？突然而来的激动使我陷入纷扰的狂想中。寒假回来时，姐姐的房东竟然是她爸爸。相见时，她已长大了，嘴唇上一抹淡淡的唇膏。我的声音有点颤抖，闲谈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窗外的雪缓缓地下着，屋里的火炉忠实地冒着火苗，映照着姐姐窄小零乱的家。对面房里传来也读大学的她姐姐喊她的声音，她说了句什么掀起门帘走了出去，我从窗子目送她进了她们的屋子，我立在镜前看着表情凝住的自己，回味着和她刚刚说的话，她的学校、大学的新生活。昔日的同学，她的声调多么自信活泼，她的语言多么有趣而自然。相比之下我是一个笨小生，既不能和她象熟惯的朋友那样在一块儿沉默各怀心思，也不能象久别重逢的故人有说不尽的心里话，我心里的滋味象刚咽下去的一枚青杏。
姐姐下班回来和我东拉西扯些吃吃喝喝的事，我的心闷得慌，没头没脑地应着灯下织毛衣的姐姐的话，对面屋里传来她姐姐又尖又脆的笑声和她无拘无束的开心大笑，她俩欢乐太多了，侵占了整个小院。我的悲哀太浓被挤在姐姐小屋内，混在姐姐粗粗糙糙的家什间，灰头灰脑的。
雪整整下了一夜，阻挡了我回乡下路途。我整日呆在姐姐屋里，看着窗上的冰凌花午后渐渐消融，拉成了一道道的水路，湿了窗纸。偶尔可以听见她出门时踩雪的吱吱声和大门口喊她的同学的声音。我的双手无力的拨着炉灰，我急切希望呼吸乡下清冽纯净的空气。
乡下的日子是那样平和宁静，黄昏的炊烟飘散着柴草和干粪的味道，太阳懒懒地沉入西天紫红云彩中了，刮了一天的西北风安静地躲在角落里，等待夜来时陪伴长夜不能酣睡的人儿。
闲着午后，坐在妈妈身边，听妈妈说过去的故事。在妈妈的身边我就是永远也长不大的三儿子，憨憨的什么也不知道无忧无虑不懂事傻男孩，所以，当妈妈问起我是不是给房东的女儿邮过一本书，我的脸突然象挨近火炉一般，烧了起来，慌忙中抬头看了妈一眼，妈妈好象并不看我，只忙着手里的活。现在想，妈妈一定也不好意思问儿子这样的话，我只是奇怪妈妈怎能知道，谁又能知道。顺势还是轻轻哼了一声，随后又大声补上:“只是邮了本书。”等我镇静下来时问了妈妈才知道，妈妈进城看姐姐时，她妈妈说女儿很感谢我给她邮的书，她一直说要见到我感谢我。我的心悬在半空中打着转儿，颤抖着不知落在何处。妈妈接着说她妈妈认为我对她女儿有意，她说:“你的儿子将来给我们做女婿。”我的心一定红了，红艳艳地快速地流着艳红的血。平静无所奢望的心湖突然被撩拨成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妈妈说这怎么可能呢？人家是城里人又是大学生，毕业后不回小城，根本不可能攀我们农家儿子。是啊，大学校园是少男少女的乐园，我只不过是遥远的山坳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人。
我流泪了。在背着别人的夜的被窝里，为秘密不再是秘密，不再是内心悄悄抚摸的宝贝而伤心。她、她妈和她家里的人一定都认为我想娶她。夜风拉着树枝鸣咽着残冬的寒冰。我恼恨着为什么要给她邮书，人家还认为我有所求才有所为。我只不过只求喜欢，默然地喜欢，永远不会被破坏的喜欢，象喜欢落霞飞在西天时，有一颗寒星孤独亮起时那样喜欢她。
春节过后，随姐到城，走进大门时正巧碰见她，她自自然然的说:“你们好”。可我没法说出话来，幸亏姐姐和她打了招呼。因为好久没有生火了，生了一屋子烟，我站在门外，看着从打开的窗户和门中冒出一股一股灰黄的烟。既然我不能爱她，那么我也不希求什么。
我收拾好第二天去学校的行李，困倦地坐在炉傍，纵然心中想过去到她家中坐坐，我们本有同学的情份，无奈又怕人家说我们闲话，还是空寂地想着云去云来的心思。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我警觉地抬起头看，她走了进来，第一句话就说：“我以为见不上你了，我明天就去上学。”我看着她，半天说不上话来。她低着头自己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我仿佛从死去的梦中惊醒过来，为了她的一句“我以为见不上你了”而悲感交集。面前就坐着我少年时代暗恋的女孩，她微笑着。一炉火又加了一炉火，临了，在灯光下我给她写下了我的地址，她也给我地址。[1]
作者简介
王世亮，男，大学学历，中国航空作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