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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邊三日(郝隨穗)

《三邊三日》中國當代作家郝隨穗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三邊三日

我必須在童年的民謠中找到通往三邊的路口,外婆輕柔委婉的嗓音本身就是一曲曲好聽的民歌。《走三邊》這首流傳甚廣的陝北民歌,曾牽引着我的靈魂無數次地遊蕩在三邊廣袤無垠的荒涼地帶。三邊指的是定邊縣、安邊縣、靖邊縣,三個縣都在陝北的邊緣地帶,簡稱三邊。三個縣的民俗和地理風貌一樣,人們喜歡吃大塊羊肉,喝烈性燒酒。

三邊

有關三邊的故事和民歌很多。主題大多傾訴了三邊的苦楚,《走西口》的哀戚旋律悠長地漫過三邊的山山溝溝以及一馬平川的大漠荒煙。三邊鎮守在陝北西邊,亦是陝北通往外界的的「西口」。秦漢以來的北匈奴、回民和蒙軍入侵的鐵蹄無不衝破陝北的「西口」,血腥般的風暴席捲整個陝北大地,令這片長期以來戰火難熄的土地飽受苦難。災難深重的三邊人,在戰亂中開始了大規模的大遷徙,用顛沛流離的生活態勢吸收了馬背民族和遊牧民族的英勇與豪邁,形成了有別於陝北其它地方的獨特風貌。

三邊是寶地,其中三邊的「三寶」:皮毛、咸鹽和甜甘草自古以來就成為當地人營造美好生活的豐富資源。一張毛皮、一碗灘鹽、一把甘草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有個故事這樣講到,清末時期,一個有殘疾的孤兒的處境在當時的社會中要保留生命的熱度和尊嚴,那簡直是不可理喻的。一個冰天動地的日子裡,孤兒因再也無法乞討到一米湯而倒在了一個村頭的破磚窯里。這時有一位生意人吆着馬車隊經過此處,看到孤兒如此遭遇,他從馬車上抽出一張羊皮、雙手掬出一掬鹽,並抽出一把甘草送給孤兒。孤兒受恩之後活了下來,後來加入反清組織,負責隊伍的思想教育。他主講感恩,感恩世態炎涼中仍有仁慈大愛。儘管他所在的反清組織後被清政府鎮壓,當他被劊子手行刑前,那位頭扎紅布、滿臉鬍鬚、手執大刀的劊子手面向孤兒深鞠一躬說道,他殺人很多,早就心冷麵鐵,但今日心有惻隱、背負罪感。孤兒得到「三寶」後,他的命運得到了改變,沒有榮華富貴,但是他的生命得到了尊嚴。

三邊之地之厚重,土壤里多了鹽的成分,遍地鹽晶瑰麗,遊牧徜徉。鹽鹼的土壤里能長出耐鹼耐旱耐寒的植物,確屬一大造化。以紅柳和沙蒿為主的植物不僅僅給這裡的牛羊供足了草料和營養,也給這裡的人們帶來了生活的轉機。比如三寶之一的皮毛,牛羊正是吃了這樣的葉子而皮的韌性和毛的絨度很高。出自三邊的皮毛是陝北最好的皮毛,這一點天下陝北人都知道。鹽鹼度過盛的大地上卻能長出甜甘草,作為藥材,其所含的成分,遠遠高於普通意義上的甘草。其味甘甜可以直接食用,一天的勞作中最解乏的就是這種甘草,你總會看到三邊人從口袋內掏出一小節甘草來送到口中嚼着。

三邊地域之大,可以納下所有的高天厚土。這裡的天藍的乾淨,有白雲飄過,那也是被清洗過無數的的白。這裡的大地上始終刮着不小的風,風展的旗幟、頭髮以及衣襟從沒有停息過對大地的情感表露。所有的天空把那片藍聚集到這裡,所有的大地把心事匯聚到這裡來抒發,所有的高天厚土集合在三邊多少年來不曾分散。

古城成

小米湯和石灰粉攪拌夯擊起的長城終究竟經不住歷史的風雨沖刷,到現在已經是斷斷續續的一段一段殘垣斷壁了。就是遺址吧,這遺址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氣喘吁吁的躺在三邊荒涼的大地上最後守望者。每一段長城都像一支駝隊,而且掛滿了叮叮噹噹的鈴鐺。塞風而過,那些叮噹便能發出穿越時空的鈴聲。

出現在三邊境內的長城主要修建於明代,幾百年的挺立,如今欲要坍塌。他像一位神勇的將軍,立下汗馬功勞後,偃旗息鼓,劍戈入庫,馬歸南山,躺臥在大漠荒煙的意境裡享受一份寧靜。

長城在後來的歲月中遭遇了不是外敵入侵的漫長苦痛。長城土質堅硬,很適合於農家修築灶台之用,一條條巨龍一樣的偉岸之軀,便在幾百年的人們隨意挖掘下漸漸消瘦了身體,千瘡百孔地裸露着漫漫的傷痛。而更為致命的是長城的軀體上被掏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窯洞,裡面住着軍官,也住着部隊。這些軍隊不是用武器來刺進長城的心臟,而是直接把把自己當做一顆顆子彈射進長城的身體。長城的功能在後來者不斷地的掠取中已經發揮到了極致,這種極致是毀滅性的。有商人可以話些銀子買下一段長城,然後把這段長城徹底毀掉,在原來的地址上修起高樓大廈。

長城不僅僅承載了以往槍林彈雨炮火紛飛的日子,而且又遭遇了被它保護過的人們的百般摧殘。

而長城終究是偉大的,博愛的。它生來就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奉獻。它從不因此而動怒過,在三邊廣袤的大地上固守那份積澱了多少紛擾的安寧,任憑歷史風雲的滌盪和人們的貪婪折磨。

痛,留在它的心裡。雖為風燭殘年,但依然仙風道骨。

是一條血脈傳承的精神延續,延綿萬里沒有停息。一萬里一千年不算遠不算長,長城從此經過,從此不會消亡。佇立在八達嶺的長城磚石依舊,堅固依舊。而留在三邊的長城僅靠黃土築造,多少年來,落滿了日月風霜的這一條猶如駝隊的長城啊,即使偶爾中斷,都不會切斷輸送想一萬里以外軀體的血液。

大地深情,長城的根脈不在我們所看到的風沙化般的依稀間,而在腳下這片土地的深厚中從來沒有停止熱血滾燙的流轉。

西門台

一個城池的靈魂像擊碎的瓦片,灑落了一地。

一個城池的容顏像醉了酒的壯士,紅了臉龐紅了江山。

西門台,這個最隱秘的城池和悲壯,這麼多年來悄然蝸居在陝北大山深溝中,獨享歲月落盡的安詳。

群山相擁間的三邊之地,有一天地造化之處,沿一條溝進去,黃土山樑漸漸變了色彩,從淡黃到濃黃,從濃黃到紅色。山樑溝壑也隨着色彩的變化改變着山形,滾圓的山頭突然間有了稜角,有了更豐富的造型。黃土粒也隨着山形的變化漸漸變成一粒粒紅褐色的沙子。到了西門台忽然間天藍了很多也高了很多,那些全部由長年累月的流沙堆積起來的山形千奇百怪,令人浮想聯翩。有天象之局的山峰分布,有八卦之形的溝壑陳列,更有能迎合和解釋人們某種心理需求的山形變化滿眼滿際地鋪開。

初冬的田地里荒涼了許多,每一個玉米茬像當年明月下的兵器,守護着西門台的安詳。那些密密麻麻灑落了一地的瓦片瓷片,訴說着西門台悠遠的繁榮和沒落。有流傳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期盼雨水滋潤的美麗的傳說棲息在這裡;也就有了西門台童話般的清純和乾淨。似乎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屬於流年不經的一片紅褐色中。無論是明月清輝的歷史美談,還是煙消雲散的生靈塗炭,都屬於一次次朔風呼嘯的來來往往。

莫大的色彩同統一這裡的一切,也主宰了這裡的一切。

是除卻藍天以外的紅褐色蔓延而來,那些流離的風也染了這種色彩,一次次漫過西門台。

是誰的茅草庵矗立在那條絕壁橫立、刀刃一般的山樑上?那該是一個類似於烽火台的瞭望哨吧,土城牆以外的絕對關隘口,一定有機警的哨兵在西門台的風雪中站崗放哨。曾幾何時,有風雨欲來時的疾步送軍情的飛檐走壁,曾幾何時,有西門百姓在回民侵犯的殺戮中滿城慌亂,遍屍橫野。

西門人在不斷地退縮中留有精神守望的最後留戀。他們搭雲梯在懸崖峭壁上鑿開窯洞,他們搭雲梯出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窯洞內。他們的生活給養全部來自夜半三更時悄無聲息地溜下溝底打水取糧。他們在最簡單的生活方式中以最恐懼的生活態度苟延着生命的延續,傳承者西門人面對一個城池精神崩潰保護的最後掙扎。

西門台,一個很大的土台之上的城池。四周溝壑縱深、山峰奇高。有長城隱隱約約繞過,也一條蛇曲之道輕輕繞來。

月光之下滿地清輝。西門台廢墟之上的高天依舊湛藍,還是當年的雲朵潔白,還是當年的紅色流溢。[1]

作者簡介

郝隨穗,男,1987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