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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飛機的舷窗(林娘)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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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飛機的舷窗》是當代作家呂鳳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面對飛機的舷窗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不管我以什麼理由登上這巨大的鐵鳥,也不論我以何種心情鑽進這鐵桶般的空間,望一眼這唯一能掃瞭外面的舷窗,那種遠走高飛的快意,隨之便陡然消失;那份穿雲破霧的神秘,間或便蕩然無存。

我有時主觀地認定,抑或是固執地認為,就是這扇無情的窗戶,把生我養我的故鄉,甩在了遙遠,遙遠地模糊不現;就是這扇冰冷的窗戶,把愛我疼我的父母,擋在了外面,外面的冷暖不知;就是這扇異樣的窗戶,把美我溢我的夢境,破在了瞬間,瞬間的猝不及防。

怪怨不一定需要理由。但我這怪怨,就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從此把我的世界劃分為他鄉與異鄉的一剎那,不公平地記在了這可憐的舷窗上……

隨着夜暗的降臨,在巨鳥微微的抖動和起伏中,那一直側立於我頭頂的舷窗,亦如動漫作品中的一隻怪獸,張着黑黢黢的大嘴,試圖吞噬我不悅的情緒,動搖我的直傲,以此來顯示她的存在,或以此來證明她的作用。

轉眼間,這橢圓形的舷窗,又像飛行於天空巨鳥的一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窺視着我的內心,用閱人無數的傲慢俯視着一個無辜者的靈魂。企圖用勝利者的眼神,截獲一個遠行者的思想。

其實,時間不僅僅是第一殺手,倒像個優秀的泥瓦匠,抹平的不只是歲月,還有歲月划過的傷痕,以至於才出現了此一時彼一時的認知和感受。

時間,有時更像一個老練的采耳師,總能用手中的那小小神器,深入到你的黑暗處,探尋到你最不好觸及的地方,在一轉一擰、一抽一拉中,觸摸你最敏感的神經,找到你最舒服的感覺。

看來,生活中每一處過往,甚至每一次交集,猶如公交車站的站點,我們駐足焦急地等待,只是為了下一站,以及那個或遠或近的終點。我們總是在尋覓你適合的視角和視角的切入點。

「君行千里遙,誰識自家窗」。

幽幽舷窗外,嗡嗡機艙里,遐想間,飛機已飛行了近一個時辰。我時不時地迷起雙眼,端詳那近在咫尺的舷窗,恍惚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少時,回到了少時的故鄉,回到了少時故鄉老屋的窗前。

記憶,總是留給深遠和深愛者的。

故鄉,一定是那個最能刻畫你曾經,喚醒你昨天的、無法塗抹底色的地方。

她,似如月黑風高中獨行者通過一片墳繭時,突然間有一盞搖曳的馬燈,照亮了你的前路,還有你嘭嘭跳動的心臟。

她,恰似風雨交加中攀爬者登上一座山頂時,忽然間有一雙厚實的大手,扶助了你的身軀,還有你微微下滑的意志。

沒有故鄉是悲催的,忘了故鄉是悲哀的。

故鄉老屋的窗戶,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窗戶,也是我心中的窗戶。

故鄉我家的老屋,三間瓦房,土木結構,傳統的人字型屋頂,方正的土集砌牆,椽檁柱均為松榆實木。

老屋其中的一間房子裡,一定要拿出將近一半的地方打一盤土炕,這冬暖夏涼的土炕是晉西北家庭必有的設置,也是一家人除睡覺外,一起吃飯、待客、集聚的地方。

就是家裡再窮,也一定有祖輩傳下來的,以及當下主人節衣縮食添置的,或桌椅凳櫃,或壇罐刀鏟等家什。

但,這些對兒時和年少時的我,並沒有留下多少映象,或帶來多大影響。倒是那老屋的窗戶,至今讓我難以忘懷。以至於,就是當兵到了軍營,以及後來的東奔西顧,每每所見窗戶,都不由自主地要拿它們和老家老屋的窗戶相比。比來比去,還是覺得老屋的窗戶最美,最耐看,最可人。

我時常覺得,窗戶就是一座房子的眼睛。只有目睹和親近了這眼睛,你才能靠近這座房子,走近這個家,成為了這個家庭真正的一員。

故鄉老屋的窗戶,約有一副乒乓球案大小,窗框為松木,取其堅硬,以一框而不變型,不走樣,歷經風雨而不朽,四季寒暑而不移;窗欞為柏木,取其綿軟,以一檔而不扭曲,不傷裂,巧雕琢而不俗,貼窗紙而不落。

窗戶上下左右四周,或萬字菱花,或圓如母親院內結的南瓜,或方似父親盤糧用的昇子,圍繞着中間一方約有兩平尺的玻璃,有序而對稱地排列布置着,形成了農家,也就是像我家這樣普通百姓人家,極具觀賞並引以為傲的風景。

就是這晉西北一戶普普通通的農家窗戶,給這貧瘠的土地和這土地上生活長大的我們,平添了一絲暖意和幾多暢想。她像家鄉後溝的坡底下的那一眼清泉,滋潤着我兒時的想象;亦如家鄉南山羊腸小道上的那四季情歌,豐富着我少年的生活。

這是一扇溫暖之窗。在晉西北寒冷的冬季,能有一個暖和的家,除了這盤親切暖身的熱炕之外,老屋這擋風禦寒的窗戶,一定是功不可沒的。

每年的入冬前,細心的父親定要抽上半天功夫,來整治老屋的窗戶。父親先將舊棉絮捻成繩狀,然後用那把爺爺就用過的錐子,一點一點地把棉繩塞入那走風漏氣的窗縫裡。

然後,父親再把趕集買回的糊窗紙抹上漿糊,從上到下把窗戶糊上一遍。老窗如新,屋內不僅清亮了許多,風也小了許多。

家暖窗嚴的裡屋,是最吸引小孩子的地方。此時,看着父親剛剛糊好的窗戶,我們姊妹幾個便不約而同地在窗前打鬧戲耍,一不小心,就把這剛糊好的窗紙,不是戳個洞,就是扯個角。

其時,性急的母親會責罵和驅趕我們。父親卻不急不躁,只一句:「針眼小的洞,椽頭大的風,都給咱小心點啊!」話音未落,我等就明白了其中的厲害,再也不敢弄破這窗戶紙了。

小時候晉西北的冬季,寒冷無比,夜裡更是冷得出奇,寒冷總會把冬的童話凝固在這老屋的窗戶上。大清早,乘父親在院子裡掃雪,母親燒火做飯的間隙,我和三弟便悄悄爬出被窩,一頭扎在窗戶中間滿是冰花的窗玻璃前,好奇地瞧這自然之造化,神奇之景觀。

一夜之間,老屋這窗戶所有糊窗紙的地方都是毛茸茸一片薄霜,在母親灶火一閃一閃的光照下,老屋寒窗,熠熠生輝,閃爍迷離。那窗戶中間裝有一塊玻璃的地方,此刻被一層薄冰覆蓋,在清晨自然光的作用下,略顯幽藍。在這淡藍色的平面上,或高山森林,或小河碧浪;或雁陣飛過,或熊狼出沒,這夢幻般的情景,讓我倆置身其中,渾然不知,也完全忘記了這冰冷的世界。

隨着母親灶台里柴火的不斷燃燒,以及太陽的漸漸升起,玻璃窗戶上的奇景在變化着,一會兒樹倒了,一會兒草沒了,忽然間,那層層疊疊的景觀,化作了一汪水流到了窗台上。

「快點吃早飯啦!」母親一聲呼喊,才把我們叫回了這熱氣騰騰的清晨中……

時光如水,兩個時辰之後,飛機落地,我終於從如夢的遐想中回到了現實。那頭頂的舷窗依然如故,只是在機場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在高空和地面的冷熱交替中,蒙上了一層淺淺的薄霧,如同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子,臉上塗抹了一層雪花膏,顯得不再自然。

匆忙中,我取下行李,把那座位上方陪伴我一路的舷窗拋在了身後,隨那出艙的人流消失在都市的車水馬龍中……[1]

作者簡介

呂鳳君,男,吉林市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