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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唐广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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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
舍不得地的也就是咱爹这辈人啦!哥说,也难怪,咱爹从七、八岁开始就赶牛犁地,解放后跟着生产队在地里劳累了半辈子。八O年起,终于分得了自己的自留地,可缴公粮,缴三提五统的,一年到头的也剩不下什么,加上咱姊妹几个相继结婚成家,花销大,没指望。娘没黑没白地喂猪羊、养鸡鸭,爹不让自留地里长一棵杂草,见到一棵荒苗赶紧补上,不舍得丢掉一寸地,哪怕是田间地头,哪怕是坝顶沟底。在山后的那个石坑里,废了多大劲,出了多少汗,把大到上千斤,小到鸡蛋般的石头一一清走,开出那块分把大的荒地,一种就是十多年,给咱家收获了多少土豆、地瓜,多少荞麦、棉花?哥说着说着哽咽了,我也抹起了溢出眼眶的眼泪来。
= 摁灭了烟头,点燃第二颗烟的时候,哥说,你大顺哥春上的时候说没就没了,正在地里用薄膜种甜瓜呢,说不行就不行啦,才四十六岁吧!金岭他爹得了肝上的坏病,从查出来到走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五十二啦,比我还小一岁呢,属小龙的。二洪家的群子不听话,初中没上完,就跑到青岛去打工,四、五年了也没挣到钱,谈了个对象是河南的,三天两头地问二洪要钱,最后也没成,耽误得这么大年龄了,恐怕媳妇是不好说下了。
= 哥就这样恕恕叨叨地说着,我看着不远处蹦蹦跳跳,边玩耍、边觅食的几只麻雀,问哥,都小满了,怎么听不到布谷鸟的叫声呢?哥说,这几年就很少有布谷鸟飞来了。好好的麦地都栽上了杨树,麦子少了,布谷鸟也不来了。甚至野兔、青蛙、蛇什么的,也很少见了。就是这些以前一年到头成群飞舞的比地里的坷垃都多的麻雀,现在也只是三、五一群,稀稀拉拉地不多了。以前沟边地头到处都是,鱼虾伸手就抓的水沟和水坑,也都被慢慢地填平了。现在漫山遍野的,那里还看得到水沟和水坑?就连以前年年夏天发大水,一年到头不断流的南沙河,也是四、五年没见洪水啦,沙子被村里卖光了,深坑成了垃圾场。倒是知了龟,也许是地里栽杨树的多了,要比以前多得多。每当夏至一过,家家户户吃过晚饭,就拿着手电筒去树林里摸知了龟,有的一晚上能摸上一、二百个,第二天一早一毛五一个卖给前来收购的人,一个夏天能得不少钱呢!
我没有仔细地想过这些动物为什么会减少,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们会不会消失。就象我小时候熟悉的布谷鸟,在这小满的节气里,本该是“布谷布谷”的日夜鸣唱的,现在在这山野麦地旁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因此心里总象少了些什么似的,象翻山越岭地去见老朋友,老朋友却不告而别地远走了。也象久等该来没来的老同学,心里总是失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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