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File:杂 文 艺复兴以来,各种古代 《漫谈苦闷——给傅聪的信》原 文 化,各种不同民族,各种不同的思想感情大 及鉴赏.jpg|thumb|350px|right|[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1016/8e1c05037a0a49f19bc3922337561e25.jpeg 原图链 接 触之下,造成了近代人的极度复杂的头脑与心情; ] [https://www.sohu.com/a/259876922_100014563 加上政治经济和社会 图片来自搜狐网]]]'''漫谈苦闷——给傅聪 的 急剧变化(如法国大革命,十九世纪的工业革命信''', 封建 从文艺复兴以来,各种古代文化,各种不同民族,各种不同的思想感情大接触之下,造成了近代人的极度复杂的头脑与心情; 加上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急剧变化(如法国大革命,十九世纪的工业革命,封建 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的交替等等),人的精神状态愈加充满了矛盾。这个矛盾中最尖锐的部分仍然是基督教思想与个人主义的自由独立与自我扩张的对立。凡是非基督徒的矛盾,仅仅反映经济方面的苦闷,其程度决没有那么强烈。——在艺术上表现这种矛盾特别显着的,恐怕要算贝多芬了。以贝多芬与歌德作比较研究,大概更可证实我的假定。贝多芬乐曲中两个主题的对立,决不仅仅从技术要求出发,而主要是反映他内心的双重性。否则,一切sonata form都以两个对立的motifs为基础,为何独独在贝多芬的作品中,两个不同的主题会从头至尾斗争得那么厉害,那么凶猛呢? 他的两个主题,一个往往代表意志,代表力,或者说代表一种自我扩张的个人主义(绝对不是自私自利的庸俗的个人主义或侵犯别人的自我扩张,想你不致误会); 另外一个往往代表犷野的暴力,或者说是命运,或者说是神,都无不可。虽则贝多芬本人决不同意把命运与神混为一谈,但客观分析起来,两者实在是一个东西。斗争的结果总是意志得胜,人得胜。但胜利并不持久,所以每写一个曲子就得重新挣扎一次,斗争一次。到晚年的四重奏中,斗争仍然不断发生,可是结论不是谁胜谁败,而是个人的隐忍与舍弃;这个境界在作者说来,可以美其名曰皈依,曰觉悟,曰解脱,其实是放弃斗争,放弃挣扎,以换取精神上的和平宁静,即所谓幸福,所谓极乐。挣扎了一辈子以后再放弃挣扎,当然比一开场就奴颜婢膝的屈服高明得多,也就是说“自我”的确已经大大的扩张了; 同时却又证明“自我”不能无限止的扩张下去,而且最后承认“自我”仍然是渺小的,斗争的结果还是一场空,真正得到的只是一个觉悟,觉悟斗争之无益,不如与命运、与神,言归于好,求妥协。当然我把贝多芬的斗争说得简单化了一些,但大致并不错。此处不能作专题研究,有的地方只能笼统说说。——你以前信中屡次说到贝多芬最后的解脱仍是不彻底的,是否就是我以上说的那个意思呢?——我相信,要不是基督教思想统治了一千三四百年(从高卢人信奉基督教算起)的西方民族,现代欧洲人的精神状态决不会复杂到这步田地,即使复杂,也将是另外一种性质。比如我们中华民族,尽管近半世纪以来也因为与西方文化接触之后而心情变得一天天复杂,尽管对人生的无常从古至今感慨伤叹,但我们的内心矛盾,决不能与宗教信仰与现代精神(自我扩张)的矛盾相比。我们心目中的生死感慨,从无仰慕天堂的极其烦躁的期待与追求,也从无对永堕地狱的恐怖忧虑;所以我们的哀伤只是出于生物的本能,而不是由发热的头脑造出许多极乐与极可怖的幻象来一方面诱惑自己一方面威吓自己。同一苦闷,程度强弱之大有差别,健康与病态的分别,大概就取决于这个因素。
== 杂文《漫谈苦闷——给傅聪的信》 原文 及鉴赏==
中华民族 从 古 文艺复兴 以来 不追求自我扩张,从来不把人看做高于一切, 在哲学 各种古代 文 艺方面的表现都反映出人在自然界中与万物占着一个比例较为恰当的地位化, 而非绝对统治万物各种不同民族, 奴役万物 各种不同 的 主宰。因此我们的苦闷思想感情大接触之下, 基本上比西方 造成了近代 人 为少为小;因为苦闷 的 强弱原是随欲望 极度复杂的头脑 与 野 心 情; 加上政治经济和社会 的 急剧变化(如法国 大 小而转移 革命,十九世纪 的 。农 工 业 革命,封建 社会 的人比工业 与资本主义 社会的 交替等等), 人 享受差得多,因此欲望也小得多 的精神状态愈加充满了矛盾 。 况 这个矛盾 中 国古代素来以不滞于物,不为物役为 最 尖锐的部分仍然是基督教思想与个人 主 要 义 的 人生哲学。并非 自由独立与自 我 们没有守财奴,但比起莫利哀与巴尔扎克笔下 扩张 的 守财奴与野心家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对立 。 中国民族多数 凡 是 性情中正和平非基督徒的矛盾, 淡泊仅仅反映经济方面的苦闷, 朴实,比西方人容易满足 其程度决没有那么强烈 。—— 另一方面,佛教影响虽然很大,但天堂地狱之说只是佛教中的小乘(净土宗) 在艺术上表现这种矛盾特别显着 的 说法, 专为知识 恐怕要算贝多芬了。以贝多芬与歌德作比 较 低的 研究, 大 众而设 概更可证实我 的 假定 。 真正 贝多芬乐曲中两个主题 的 佛教教理并 对立,决 不 相信真有天堂地狱; 而是 仅仅 从 理智上 技术要 求 觉悟出发, 求超渡; 觉悟 而主要 是 悟人世 反映他内心 的 虚幻,超渡是超脱痛苦与烦恼 双重性 。 尽管是出世思想否则, 却不予人 一切sonata form都 以 热烈追求幸福 两个对立的motifs为基础,为何独独在贝多芬 的 鼓动作品中, 或急于逃避地狱 两个不同 的 恐怖; 主题会从头至尾斗争得那么厉害,那么凶猛呢? 他的两个 主 要是劝导 题,一个往往代表意志,代表力,或者说代表一种自我扩张的个 人 求智慧。佛教的智慧正好与基督教的信仰成为鲜明的 主义(绝 对 比。智慧使人 不是自私 自 然而然 利的庸俗 的 醒悟,信仰反易使 个 人 入于偏执与热狂之途。——我们的民族本来提倡智慧。(中国 主义或侵犯别 人的 理 自我扩张, 想 是追求智慧而 你 不 致误会); 另外一个往往代表犷野的暴力,或者说 是 追求信仰。我们只看见古人提到澈悟命运, 从未以信仰坚定为人生乐事〔这恰恰 或者说 是 西方 神,都无不可。虽则贝多芬本 人 心 目中的幸福〕。你认 决不同意把命运与神混 为 亨特尔比巴哈为高一谈,但客观分析起来, 你说前 两 者 实在 是 智慧 一个东西。斗争 的结 晶果总是意志得胜,人得胜。但胜利并不持久, 后者是信仰的结晶: 这 所以每写一 个 思想根源也反映出我们的民族性 曲子就得重新挣扎一次,斗争一次 。)故知识分子受 到 佛教影响并无恶果。即使南北朝时代佛教在 晚年的四重奏 中 国极盛, 愚夫愚妇 斗争仍然不断发生,可是结论不是谁胜谁败,而是个人 的 迷信亦未尝在吾国文化史上遗留什么毒素,知识分子亦从未陷于虚无主义。(即使有过一 隐忍与舍弃;这 个 短时期,但 境界 在 历史上并无大害。)——相反作者说来, 在两汉 可 以 儒家为唯一正统美其名曰皈依, 罢斥百家曰觉悟, 思想入于停滞状态之后曰解脱, 佛教思想的输入倒 其实 是 给我们 放弃斗争,放弃挣扎,以换取 精神上的 一种刺激和平宁静, 令人从麻痹中觉醒过来即所谓幸福, 从狭隘的 所谓极乐。挣扎了 一 家 辈子以后再放弃挣扎,当然比 一 派 开场就奴颜婢膝 的 束缚中解放出来。在纪元二三世纪的思想情况之下这 屈服高明得多,也就 是 一个可喜 说“自我” 的 现象。——对中国知识分子拘束最 确已经大 大的 倒 扩张了; 同时却又证明“自我”不能无限止的扩张下去,而且最后承认“自我”仍然 是 僵死 渺小 的 礼教, 从南宋 斗争 的 理学(程子、朱子)起 结果还是 一 直 场空,真正得 到 清朝末年的只是一个觉悟, 养成了规行矩步觉悟斗争之无益, 整天反省不如与命运、与神, 唯恐背礼越矩的迂腐头脑言归于好, 也养成了口是心非的假道学、伪君子 求妥协 。 其次是明清两代 当然我把贝多芬 的 科举制度斗争说得简单化了一些, 但大致并不错。此处 不 仅束缚性灵能作专题研究, 也使一部分有心胸 有 的地方只 能 力的人徘徊于功名利禄与真正修心养性,致知格物的矛盾中(反映于《儒林外史》中) 笼统说说 。—— 然而这一类 你以前信中屡次说到贝多芬最后 的 矛盾也决 解脱仍是 不 象近代西方人 彻底的,是否就是我以上说 的 矛盾 那 么有害身心。 个意思呢?—— 我 们的社会进步迟缓相信, 资本主义制度发展若断若续,封建时代的经济 要不是 基 础始终存在,封建时代的道德观、人生观、宇宙观以及 督教思想统治了 一 切上层建筑,到近 千三四 百年 中还有很大势力(从高卢人信奉基督教算起)的西方民族, 使我们 现代欧洲人 的精神状态决不会复杂到这步田地, 思想情形不致如资本主义高度发展的国家的人那样混乱、 即使 复杂 、病态;我们比起欧美人来一方面是落后, 一方面 也 单纯,就 将 是 说更健全 另外 一 些 种性质 。 ——从 比如我们中华 民族 特性,传统思想, 尽管近半世纪 以 及经济制度等等各个方面看,我们和 来也因为与 西方 人比较 文化接触 之 下都有这个双重性。——五四以来, 后而心 情 形急转直下变得一天天复杂, 西方文化 尽管对人生 的 输入使我们的头脑受到极大的骚动无常从古至今感慨伤叹, 正如“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的侵入促成 但 我们 半封建半资本主义社会 的 崩溃一样。我们开始感染到近代西方人的烦恼内心矛盾, 幸而时期 决 不 久,并且 能与 宗教 影响在 信仰与现代精神(自 我 们思想上并无重大作用(西方宗教只影响到买办阶级以及一部分比较落后地区的农民,而且也并不深刻,扩张) 故虽有现代式 的 苦闷,并不太尖锐 矛盾相比 。我们 还是有我们老一套 心目中 的 东方思想与东方哲学生死感慨, 作为批判西方文化 从无仰慕天堂 的 尺度。当然以上所说特别是限于解放以前为止 极其烦躁 的 时 期 。解放以后情形大不相同待与追求, 暇时再谈。但即是解放以前我们一代人的思想情况,你 也 承受下来了,感染得相当深了。我想你 从无 对 西方艺术、西方思想、西方社会 永堕地狱 的 反应和批评,骨子里都有 恐怖忧虑;所以 我们 一代(比你早一代) 的 思想根源哀伤只是出于生物的本能, 再加上解放以后新社会给你 而不是由发热 的 理想,使你对西欧 头脑造出许多极乐与极可怖 的 旧社会更有另外 幻象来 一 种看法,另外 方面诱惑自己 一 种感觉 方面威吓自己 。 ——倘能从我这 同 一 大段历史分析(不管如何片面如何不正确)来分析你目前的思想感情,也许能大大减少你内心 苦闷 的尖锐 , 程度强弱之大有差别, 使你的矛盾不致影响你身心的 健康与 平衡病态的分别, 你说是不是?大概就取决于这个因素。
中华民族从古以来不追求自我扩张,从来不把 人 没有 看做高于一切,在哲学文艺方面的表现都反映出人在自然界中与万物占着一个比例较为恰当的地位,而非绝对统治万物,奴役万物的主宰。因此我们的 苦闷, 没有矛盾,就不 基本上比西方人为少为小;因为苦闷的强弱原是随欲望与野心的大小而转移的。农业社 会 进步。有矛盾才 的人比工业社 会 逼你解决矛盾的人享受差得多, 解决一次矛盾即往前迈进一步 因此欲望也小得多 。 到晚年矛盾减少况中国古代素来以不滞于物, 即是生命将 不为物役为最主 要 告终 的 表现 人生哲学 。 并非我们 没有 矛盾 守财奴,但比起莫利哀与巴尔扎克笔下 的 守财奴与野心家来,就小巫见大巫了。中国民族多数是性情中正和平,淡泊,朴实,比西方人容易满足。——另 一 片恬静 方面,佛教影响虽然很大,但天堂地狱之说 只是 一个崇高 佛教中的小乘(净土宗) 的 理想说法, 专为知识较低的大众而设的。 真正 实现 的 话 佛教教理 并不 相信真有天堂地狱; 而是从理智上求觉悟,求超渡; 觉悟是悟人世的虚幻,超渡 是 一个好现象 超脱痛苦与烦恼 。 ——凭了修养 尽管是出世思想,却不予人以热烈追求幸福 的 功夫所能达到 鼓动,或急于逃避地狱 的 和平恬静只 恐怖; 主要 是 极短暂 劝导人求智慧。佛教的智慧正好与基督教的信仰成为鲜明 的, 对 比 如浪潮 。智慧使人自然而然 的 尖峰醒悟, 一刹那就要过去 信仰反易使人入于偏执与热狂之途。——我们 的 民族本来提倡智慧 。 或者 (中国人的 理想 的平和恬静乃 是 微波荡漾,有矛盾 追求智慧 而不 太尖锐是追求信仰。我们只看见古人提到澈悟,从未以信仰坚定为人生乐事〔这恰恰是西方人心 目中的幸福〕。你认为亨特尔比巴哈为高, 而且随时能解决 你说前者是智慧 的 那种精神修养结晶, 可决非一泓死水后者是信仰的结晶: 一泓死水有什么可羡呢? 这个思想根源也反映出 我 觉得倘若苦闷而不致陷入悲观厌世们的民族性。)故知识分子受到佛教影响并无恶果。即使南北朝时代佛教在中国极盛, 有矛盾而能解决(至少 愚夫愚妇的迷信亦未尝 在 理论 吾国文化史 上 认 遗留什么毒素,知 识 上得到 分子亦从未陷于虚无主义。(即使有过 一个 总结)短时期, 那末苦闷与矛盾 但在历史上 并 不可怕 无大害 。 所要避免 )——相反,在两汉以儒家为唯一正统,罢斥百家,思想入于停滞状态之后,佛教思想 的 乃 输入倒 是 因苦闷而导致身心失常给我们精神上的一种刺激, 或者玩世不恭令人从麻痹中觉醒过来, 变做游戏人生 从狭隘的一家一派 的 态度 束缚中解放出来 。 从另 在纪元二三世纪的思想情况之下这是 一 角度看,最伤人 个可喜 的( 现象。—— 对 己对人,对小我与集体都有害 中国知识分子拘束最大 的)乃 倒 是 由passion出发 僵死 的 苦闷与矛盾礼教, 例如热中名利而得不 从南宋的理学(程子、朱子)起一直 到 名利 清朝末年,养成了规行矩步,整天反省,唯恐背礼越矩 的 人迂腐头脑, 怀着野 也养成了口是 心 而明 非的假道学、伪君子。其次是 明 清两代的科举制度, 不 仅束缚性灵,也使一部分有心胸有 能 实现 力 的人徘徊于功名利禄与真正修心养性, 经常忌妒别人、仇恨别人 致知格物 的 人,那 矛盾中(反映于《儒林外史》中)。——然而这 一类 苦闷便是与己与 的矛盾也决不象近代西方 人 都 的矛盾那么 有 大 害 的 身心 。 凡是从自卑感自溺狂等等来 我们 的 苦闷对 社会 都是不利的进步迟缓, 对自己也是致命伤。反之资本主义制度发展若断若续, 倘是忧 封建 时 忧国代的经济基础始终存在, 不是为小我打算而是为了社会福利封建时代的道德观、人生观、宇宙观以及一切上层建筑, 人类前途而感 到 近百年中还有很大势力,使我们 的 苦闷精神状态, 因为出 思想情形不致如资本主义高度 发 点 展的国家的人那样混乱、复杂、病态;我们比起欧美人来一方面 是 正义落后,一方面也单纯, 就 是 理 说更健全一些。——从民族特性,传统思 想, 是热爱,所 以 即有矛盾及经济制度等等各个方面看, 对己对 我们和西方 人 比较之下 都 无害处有这个双重性。——五四以来,情形急转直下, 倒反能逼自己作出一些小小 西方文化的输入使我们的头脑受到极大 的 贡献来。但此种苦闷也须用智慧来解决骚动, 至少在苦闷 正如“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的侵入促成我们半封建半资本主义社会 的 时间不能忘了明哲 崩溃一样。我们开始感染到近代西方人 的 教训烦恼, 才 幸而时期 不 至于转到悲观绝望久, 并且宗教影响在我们思想上并无重大作 用 灰色眼镜看事物,才能保持健康 (西方宗教只影响到买办阶级以及一部分比较落后地区 的 心情继续在人生中奋斗农民, —— 而 唯 且也并不深刻,)故虽 有 如此,自己 现代式 的 小我 苦闷 才能转化为 ,并不太尖锐。我们还是有我们老 一 种活泼泼 套 的 力量而不仅仅成 东方思想与东方哲学,作 为 愤世嫉俗 批判西方文化 的 消极因素; 因 尺度。当然以上所说特别是限于解放以前 为 愤世嫉俗并 止的时期。解放以后情形大 不 能 相同,暇时再谈。但即是 解 决矛盾放以前我们一代人的思想情况, 你 也 就不能 承受下来了,感染得相当深了。我想你对西方艺术、西方思想、西方社会的反应和批评,骨子里都有我们一代(比你早一代)的思想根源,再加上解放以后新社会给你的理想, 使 自己往前迈进 你对西欧的旧社会更有另外一种看法,另外 一 步 种感觉 。 由此得出 ——倘能从我这 一 个结论大段历史分析(不管如何片面如何不正确)来分析你目前的思想感情, 我们不怕经常 也许能大大减少你内心 苦闷的尖锐程度, 经常 使你的 矛盾不致影响你身心的健康与平衡, 但必须 你说是 不 让这苦闷与矛盾妨碍我们愉快的心情。是?
1961.2.7人没有苦闷,没有矛盾,就不会进步。有矛盾才会逼你解决矛盾,解决一次矛盾即往前迈进一步。到晚年矛盾减少,即是生命将要告终的表现。没有矛盾的一片恬静只是一个崇高的理想,真正实现的话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凭了修养的功夫所能达到的和平恬静只是极短暂的,比如浪潮的尖峰,一刹那就要过去的。或者理想的平和恬静乃是微波荡漾,有矛盾而不太尖锐,而且随时能解决的那种精神修养,可决非一泓死水: 一泓死水有什么可羡呢?我觉得倘若苦闷而不致陷入悲观厌世,有矛盾而能解决(至少在理论上认识上得到一个总结),那末苦闷与矛盾并不可怕。所要避免的乃是因苦闷而导致身心失常,或者玩世不恭,变做游戏人生的态度。从另一角度看,最伤人的(对己对人,对小我与集体都有害的)乃是由passion出发的苦闷与矛盾,例如热中名利而得不到名利的人,怀着野心而明明不能实现的人,经常忌妒别人、仇恨别人的人,那一类苦闷便是与己与人都有大害的。凡是从自卑感自溺狂等等来的苦闷对社会都是不利的,对自己也是致命伤。反之,倘是忧时忧国,不是为小我打算而是为了社会福利,人类前途而感到的苦闷,因为出发点是正义,是理想,是热爱,所以即有矛盾,对己对人都无害处,倒反能逼自己作出一些小小的贡献来。但此种苦闷也须用智慧来解决,至少在苦闷的时间不能忘了明哲的教训,才不至于转到悲观绝望,用灰色眼镜看事物,才能保持健康的心情继续在人生中奋斗,——而唯有如此,自己的小我苦闷才能转化为一种活泼泼的力量而不仅仅成为愤世嫉俗的消极因素; 因为愤世嫉俗并不能解决矛盾,也就不能使自己往前迈进一步。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我们不怕经常苦闷,经常矛盾,但必须不让这苦闷与矛盾妨碍我们愉快的心情。
1961.2.7 (注:本文选自《傅雷家书》,题目为编者所加)
杂文《漫谈苦闷——给傅聪的信》原文及鉴赏
== 赏析 ==
被誉为“最好的艺术学徒修养读物……充满着父爱的苦心孤诣、 [[ 呕心沥血 ]] 的教子篇”的《 [[ 傅雷家书 ]] 》,以其思想和 [[ 文笔 ]] 而论,几乎篇篇都是十分精采的杂文。这篇《漫谈苦闷》即可见一斑。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常八九”,遇到种种苦闷是难免的,但在如何对待苦闷上,却有清浊高下之分。正直善良、不媚流俗的傅雷,在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蒙受屈辱,心灵遭受极大的创伤,再加上爱子出走国外,又添一层忧念,在这种极端苦闷的心境下,他对古今中外知识分子经常遇到的所谓“苦闷”问题,进行了严肃认真的比较和解剖,一方面借以自遣,表明心志,另一方面也希望儿子在人生之途上,正确对待种种坎坷挫折,树立一种积极向上、坚强乐观的人生观。
一般家书,容易散漫杂乱,不大讲究章法,但《傅雷家书》中的信,却封封主题突出,条理分明,精心营构。《漫谈苦闷》一文从始至终围一个问题,不散神,不破气,舒展而又紧凑。作者放得开又收得拢,放时轻松自如,不带说教意味;收时则明确肯截,毫不含含胡胡。“人没有苦闷,没有矛盾,就不会进步”,“苦闷与矛盾并不可怕,所要避免的乃是因苦闷而导致身心失常,或者玩世不恭,变做游戏人生的态度”。“倘是忧时忧国,不是为小我打算,而是为了社会福利,人类前途而感到苦闷……倒反能逼自己作出一些小小的贡献来”,作者这些充满哲理的话,真是值得做为人生箴言来记取的。
此外,作者在材料的选择上也是经过细心考虑的,对象既是当音乐家的儿子,所以在信的开头便选择了贝多芬做例子,显得入情入理,更有说服力。<ref>[https://www.vrrw.net/wx/26193.html 杂文《漫谈苦闷——给傅聪的信》原文及鉴赏]</ref>
== 参考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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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810 文学总论]]
[[Category:800 语言学总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