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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马路]]并不[[宽阔]]。两部[[汽车]]勉强能够并排过去。门面也不见得怎么雄伟。说是不见得怎么雄伟,为的想起了爱多亚路那纱布交易所大门前二十多步高的石级。自然,在这"香粉弄"一带,它已经是唯一体面的大[[建筑]]了。我这里说的是华商[[证券]]交易所的新屋。
直望进去,一条颇长的甬道,两列四根的大石柱阻住了视线。再进一步就是"市场"了。跟[[ 大戏院]] 的池子仿佛。后方上面就是会叫许多人笑也叫许多人哭的"拍板台"。
正在午前十一时,紧急关头,拍到了"二十关"。池子里活像是一个蜂房。请你不要想象这所谓池子的也有一排一排的椅子,跟大戏院的池子似的。这里是一个小凳子也不会有的,人全站着,外圈是来看市面准备买或卖的——你不妨说他们大半是小本钱的"散户",[[自然]]也有不少"抢帽子"的。他们不是那吵闹得耳朵痛的数目字潮声的主使。他们有些是仰起了头,朝台上看,——请你不要误会,那卷起袖子直到肩胛边的拍板人并没有什么好看,而且也不会看出什么道理来的;他们是看着台后像"背景"似的显出"××××库券",“×月期"……之类的"戏目"(姑且拿"戏目"作个比方罢),特别是这"戏目"上面那时时变动的电光记数牌。这高高在上小小的嵌在台后墙上的横长方形,时时刻刻跳动着红字的阿剌伯数目字,一并排四个,两个是单位"元"以下,像我们在普通帐单上常常看见的式子,这两个小数下边有一条横线,[[红色]],[[字体]]可也不小,因而在池子里各处都可以看得明明白白。这小小的红色电光的数目字是人们创造,是人们使它刻刻在变,但是它掌握着人们的“命运"。
不——应当说是少数人[[创造]]那红色电光的[[纪录]],使它刻刻在变,使它成为较多数人的不可测的"命运"。谁是那较多数呢?提心吊胆望着它的人们,池子外圈的人们自然是的,——而他们同时也是这[[ 魔法]] 的红色电光记录的助成者,虽然是盲目的助成者;可是在他们以外还有更多的没有来[[ 亲眼]] 看着自己的"命运"升沉的人们,他们住在[[上海]]各处,在[[中国]]各处,然而这里台上的红色电光的一跳,会决定了他们的破产或者发财。
被外圈的人们包在中央的,这才是那吵得耳朵痛的数目字潮声的发动器。很大的圆形水泥矮栏,像一张极大的圆桌面似的,将他们范围成一个人圈。他们是许多经纪人手下做交易的,他们的手和嘴牵动着台上墙头那红色电光数目字的变化。然而他们跟那红色电光一样,本身不过是一种器械,使用他们的人——经纪人,或者正交叉着两臂站在近旁,或者正在和人咬耳朵。忽然有个伙计匆匆跑来,于是那经纪人就赶紧跑到池子外他的小房间去听电话了,他挂上了听筒再跑到池子里,说不定那红色电光就会有一次新的跳动,所有池子里外圈的人们会有一次新的紧张——掌不住要笑的,咬紧牙关眼泪往肚子里吞的,谁知道呢,便是那位经纪人在接电话以前也是不知道的。他也是程度上稍稍不同的一种器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