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的蘑菇(張君亭)
作品欣賞
黑龍江的蘑菇
在盛夏的江南
一九九三年夏天,我到無錫出差,中午時分,來到無錫北郊。從頭天晚上在濟南坐上火車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正好路西有一家小飯館兒,信步走了進去。
坐西朝東的一個小餐館兒,南北兩間,房子很窄,門前一條南北馬路,隔馬路就是赫赫有名的京杭大運河
小餐館兒窗明几淨,一對老夫婦經營,大約已過了吃飯時間,吃飯的人了了。我選了一付靠窗的座位坐了,要了一盤清炒豆腐一盤香菇小青菜,老掌柜的曾向我推薦店裡的排骨,我知道無錫的排骨名揚天下,遺憾的是我這北方人不能消受江南的甜食。我又要了一大份兒雪菜面,老掌柜狐疑地問我:「你能吃得下嗎?」他這是驚詫我這個北方人的飯量。飯菜上來,真是賞心悅目,豆腐嫩嫩的像白玉,棗紅色的是香菇,精緻的麵條精緻的幾許雪菜,鮮綠得像翡翠一樣的小青菜。這小青菜印象最深,只一兩寸長、幾片葉子,嫩綠清香。要了幾瓶啤酒,向着大運河把酒臨風,從濟南到無錫一路長途火車的悶熱勞頓消失殆盡。
天瓦藍瓦藍的,雖是夏日驕陽亭午,卻有着氤氳的清涼水意。
陽光站着,運河躺着。
這裡地處城鄉結合部,又值中午,馬路上幾無行人。
運河的對岸有一艘小舟,船家正在升火做飯,船頭上架一口小鐵鍋,裊裊的炊煙直直地靜靜地消失進半空里。更遠處的一條小船上,曬衣繩上晾着一串花綠的衣裳。
行過一艘駁船,前面是動力的機船,後面拖着一長串貨駁,攪動的河裡有了漣漪,船過去了,很快運河又歸於安靜。
我是第一次到無錫也是第一次到江南。江南,自然是歷史悠久,魚米之鄉富饒之鄉人文之鄉,無錫更是我最為崇敬的《二泉映月》誕生之地!
獨自在這陌生的地方。人是陌生的,天地是陌生的,環境是陌生的,草木是陌生的,味道是陌生的。出離於滾滾紅塵置身於安靜的世外是多麼得愜意。
面對安靜的大運河,竟恍然不知何夕何年,如同走進了古幽的歲月。
憑軒四望,似乎杜甫亦或李白亦或陌生的一位古人正匆匆趕來,我羨慕他風塵僕僕,我千里乘車哪抵他一路風景!
不由想起了《水滸傳》中宋江飲酒潯陽樓的情景。
眼前雖無「藍橋風月」,然亦可把盞;腳下雖無河畔高樓,但也如同身在雲端。
前既可思古人,後也可想來者。我不甘於前人的滄桑,我膜拜於當下的勃勃青春!我盡可發古思幽感慨無邊,卻不愴然涕下。
二十幾年過去了,夏日大運河的一派河景,依然讓我歷歷在目繞心難忘。
黑龍江的蘑菇
曾經在黑龍江生活過一年多。是一九八一年夏到一九八二年秋冬之交,我十五、六歲,屬投親逃難求生,在那裡受過很多苦難,不堪回首,人到中年,痛定思痛,發現竟然一直忽略了那裡美麗的北國風光和獨特的地理物產。
其中,我以為,可以把蘑菇視為黑龍江省重要的地域代表性特產之一。
曾在牡丹江市區北郊一片小山上采一種松蘑,也叫粘蘑。在牡丹江的小山上采蘑菇的多是市里人,不為賣錢,自己食用還好玩,做成蘑菇湯鮮美得很。有一種蘑菇,叫棺材蓋子蘑,聽名字就挺嚇人,當地人說有毒,與松蘑模樣很相似,大小差不多,傘蓋都是一樣的棗紅色,只是:松蘑的傘蓋邊緣下滑,棺材蓋蘑的傘蓋邊緣向上翻。還有一種蹬腿蘑,不言而喻更是劇毒。乾的松蘑,現在山東的市場上常見,味道卻不能與鮮蘑相比。
雙鴨山大山深處的林區,蘑菇的品種極多,但少見松蘑,估計即使見到松蘑當地人也不屑。
榛蘑,當地人視為很普通的一種蘑菇,生在山坡上的泥土地上,找到就是一小片兒,采了曬乾能賣到一塊二毛錢一斤,職業跑山采山貨的一般不願采榛蘑,嫌經濟價值低,有的人家採回家用鹽醃了自食或待客,有一家冬天用醃的蘑菇炒白菜,我吃了,很好吃,比牡丹江的松蘑要好得多。
榆黃蘑,生在榆樹上,橘黃色,色愈黃愈肥嫩,職業跑山人更不屑顧,他們說這種蘑菇只能鮮吃不能曬乾,曬乾如草不能吃,沒有經濟價值,新鮮榆黃蘑送到幾十里外的寶清縣城能賣五毛錢一斤,當地無一人賣過,可見那裡的人不勤快當然也隱含着他們生活的安逸。我和當地兩個少年,兄妹倆,哥哥比我稍大妹妹比我稍小,我們仨結伴跑山,人小只能到近處的南山,出林場翻過一座小山包,有幾面很大的山坡,有一面山坡樹木已被林場伐完,我們發現兩棵躺在草叢裡的大榆樹,因為榆樹是劣等木材,伐倒就被扔掉了,兩棵榆樹上生滿一兜兜一叢叢生機勃勃的蘑菇,我們各采一大背篼,回家燉一大鍋蘑菇湯,是我在東北吃到的最鮮美的蘑菇!
我以為不管是什麼蘑菇,都以鮮時吃為好,曬乾後再吃味道迥異,但曬乾耐儲存。
冬蘑,也叫圓蘑,秋冬採集,顧名思義這時天氣已很冷了,躺着的朽木站着的活樹都能生長,冬蘑肥厚碩大,大的比人的手掌還大,正面是棗紅色,需到遠處大森林去,冬蘑較為珍貴,當時能買到三塊五毛錢左右,已經價格不菲了,一般人不捨得自吃,我曾有兩次大獲豐收,曬乾賣給收山貨的了,我在東北一次沒嘗過鮮冬蘑連乾的也沒有吃過。
猴頭,準確地應該叫猴頭蘑,東北最為珍貴的蘑菇,可以賣到五塊錢一斤。長得極像毛茸茸的猴子腦袋,數量稀少,有一次跑山,看見一棵筆直鑽天的白樺樹,頂端的幾根樹枝被半截折斷,上面插着一串串的猴頭,我瞅着納悶,那哥哥說,是小松鼠放那兒的,準備冬天吃。還有一次在一面偏僻的大山坡上,高聳着一棵巨大的柞樹,幾人合抱,巨大的樹冠,高高的樹杈間,分散生長着幾個巨大的猴頭,只能望樹興嘆無可奈何。有一次跟一個當地人走得很遠,向西翻過兩座山,到了一座山的西坡,對面一座大山特別高,當地人說那座山叫老禿頂子,是當地最高的山,我倆坐着歇息,我背靠一棵柞樹,不經意抬頭往回一看,頭頂的樹上竟然從下往上掛着一串橙黃色猴頭,正是可遇而不可求。我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情形:太陽西斜掛在高高的老禿頂子上,漫山的黃葉。我有一次在電腦地圖上,看見了標示的老禿頂子,我想起了那個下午。采的猴頭自然也賣給了收山貨的,最近幾年才品嘗過猴頭,嚼之無味,遠不是東北山里人說的美味,都是人工培育的,也不是產自東北大森林中。
木耳雖小卻是林區山貨的主產品之一,多長在倒地的朽木上,可以賣到八塊錢一斤,極昂貴了。可以炒雞蛋吃,我覺得沒有特殊味道。
從雙鴨山市里到林區山溝里來收山貨的,最喜歡猴頭冬蘑木耳,如果收的數量不足才捎收些榛蘑補齊。
在牡丹江,市區北部原牡丹江紡織廠東邊,有一個小農貿市場,有天上午路過,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守着一大筐蘑菇。我印象很深,叫掃帚蘑,很多人圍着,買的少羨慕稱奇的多,好像是一塊五一斤,已經不算便宜了,這種蘑菇樣子很奇特,淺紅褐色,沒有傘蓋沒有柱柄,就是一塊肉質的塊狀朝上長着一堆柱狀突起,不大像掃帚倒有點像一把吹奏的笙。這種蘑菇我只見過這一次。
黑龍江山野里還有許許多多的野花野果野菜奇珍異寶,還有壯美的北國風光!哎吆喂,跑題了。[1]
作者簡介
張君亭:一九六五年生於青島,現定居勝利油田。創作以散文詩歌小小說為主,追求人品人性智慧的創作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