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鍾叔河)
作品欣賞
黑漆漆的夜
鬼子來了。林凡義想着,心裡反倒鎮定了下來。
村長林凡義對鄉親們說:「鬼子把咱們包圍了,沖是沖不出去了!咱淵子崖人是有血性的,寧死不當孬種。」村民異口同聲:「寧可站着死,絕不躺着活!」
這是場慘烈的不忍用筆去敘述的戰鬥。 1500餘名裝備精良的日、偽軍趁着夜色撲向了淵子崖。
淵子崖,位於沭河東岸,據《林氏續立石譜碑》記載:「大明洪武年間(1368——1398年),自新泰來復業,復遷蘭邑東鄉淵子崖村。」因村坐落在一深淵近處故名淵子崖。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為躲避匪盜禍亂,淵子崖沿村築起了5米多高、1米多厚的圍子牆,牆上修了大小不等的炮樓、炮眼,很是堅固。
敵人開始進攻了,先是用炮轟炸圍牆和村莊,雨點一樣的炮彈砸向城牆。頓時,村子裡硝煙瀰漫、濃煙滾滾,不時有被炮彈擊中的房屋轟然倒塌成一堆瓦礫。有人從圍牆上的腳手架掉下來犧牲了,鄉親們拉來草苫,含淚為他蓋上。炮彈炸傷了肚子,腸子流出來,再填回去,用破布在腰上一紮,繼續戰鬥。圍牆炸開口子,用門板、石塊把缺口壘上。老人、婦女、孩子把燒飯的鐵鍋砸碎,把鐵耙釘砸下來,當作土炮的砂子,青壯年手持幾支簡陋的槍支、鍘刀片與鬼子戰鬥。村民林九蘭隱藏在圍牆豁子口旁,鬼子上來一個,他就用鍘刀砍死一個,上來一個,就砍死一個,砍倒第八個鬼子,終因體力不支,被鬼子的刺刀扎進了胸膛,犧牲了。
鬼子進村了,村民們邊打邊撤,用笊鈎、鐵杴、菜刀、鋤頭同敵人展開了更加慘烈的巷戰、肉搏戰。林九乾死了,他妻子怒吼着衝上去,用钁頭將鬼子的腦袋砸開了花,她摟住丈夫的屍體悲痛地號啕大哭,公公林秉標沖了過來,用一捆稻草輕輕蓋在兒子臉上,一把拉起兒媳說:「孩子,這不是哭的時候,站起來和鬼子拼呀!」 有的父子在巷口阻擊敵人,有的母女合力同鬼子廝打在一起。兒子死了,父親上;丈夫死了,妻子上;哥哥用身軀擋住了扎向弟弟的刺刀;姐妹與鬼子撕扯成一團,用牙咬爛鬼子的喉嚨;圍牆上,不斷有人摟着鬼子一起跳下摔死。村子裡到處都是慘叫聲、怒罵聲、砍殺聲……
鮮血染紅了村巷、斷牆,染紅了天,街道上、院落里橫七豎八躺着犧牲了的鄉親。終於,附近的八路軍聞訊趕來增援,敵人這才退敗而逃。
夕陽西下,冬日的餘暉抽走了人間最後一絲溫暖,像不忍直視這慘烈的人間地獄,用暗夜,一點一點遮蔽起飄蕩在這座英雄村莊上空的悲泣和哀傷。
此次戰役,村民犧牲145人,傷400人。斃傷日偽軍154人。這是一場真正的與敵人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戰鬥啊。
這樣的事在沂蒙老區俯拾皆是,幾乎每戶人家,都有支前模範,每個村莊都有抗日故事。這是一群有着怎樣脊樑的人啊?
當跟隨省作協採風團走進莒縣革命紀念館,我找到了答案:黨的一大代表王盡美分別於1924年和1926年介紹劉子久和宋壽田入黨。劉子久借回家探親之際,組織成立了第一個農村黨支部——劉集黨支部。宋壽田則受省委指示,回到家鄉莒縣開展農民運動,因此,莒縣群眾得以較早地接受到了進步的革命思想教育。
作者簡介
鍾叔河,品詩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