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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黃戲(孫駿毅)

麥黃戲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麥黃戲》中國當代作家孫駿毅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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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麥黃戲

夜來南風起,小麥復壟黃。麥子熟了,熱風中搖擺着清澀的麥香,沉甸甸召喚人們去收割。趁着大太陽天,鄉親們趕緊刈麥、綑紮、翻曬、揚淨入庫。

麥子割完了,滿眼青翠的稻棵還在水田裡分櫱、孕穗,這正是種田人忙裡偷閒的時候,演麥黃戲正逢其時。不邀明星作秀,也不叫草台班子,演員都是剛剛從稻田裡拔腳上岸的本村「小佬」(男青年)和「丫頭」(女青年)。戲台也是現成的,用半生不熟的土壞碼成長方形,薄薄地噴上一點水,夯實了,唱念坐打是穩當的。戲台左右各豎一根竹竿,橫一鐵絲可掛幕布。幕布一側擺上幾條長凳,是敲鑼打鼓拉胡琴的人坐的。名副其實的草台班子,成本的大戲是演不來的,像《珍珠塔》,至多只能演「見姑」、「跌雪」「認母」之類折子戲,還是土話很重的。

麥黃戲,又叫「灘簧」,是流行於江浙一帶農村的地方戲曲品種,有400多年歷史了。清末民初,灘簧中摻和了民歌小調,小型戲曲更是蓬勃發展,逐步形成了灘簧唱腔的地方劇種,常州灘簧就是錫劇的延續品種。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只要灘簧戲的鑼鼓家什一響,四鄉八村的人都會像小溪一樣淌過來,田埂上的電筒光一亮一滅,笑語聲一浮一沉,田雞叫一踏一停,看戲的人很快就把不大的麥場擠得密不透風了。

趕上麥場演灘簧,那時還沒鋤柄高的我總是很快活,那一頓夜晚就吃得很不安生,偏偏日頭落得又慢,急得端着飯碗三番五次去麥場張望。儘管麥黃戲年年演,演的又是誰都說得出子丑寅卯來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後來也有牛鬼蛇神上過台,演的則是另一幕生活戲了),但重複不等於乏味,陳詞也未必濫調,對於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田人來說,這是一種難得的藝術享受和快樂休閒。何況那演翠娥的丫頭是本村的靚姐,一舉手,一投足,自是嫵媚而柔情,尤其是圓潤中略帶沙啞的唱腔,也頗有幾分錫劇名角姚澄、王蘭英的味兒,唱到「贈塔」時,她的眼睛裡居然還隱隱可見淚光,一陣陣地勾起看客的悲喜。熟悉唱詞的就跟着哼起來,就跟着感嘆一身破衣爛衫的小方卿實在太可憐,那姑媽也實在太勢利。。。。。。這都是在台上看得見的,其實台後還有一個角色不可忽視,沒有他的參與是演不成戲的。

有人喚他「大和尚」,因為他長得人高馬大,圓頭圓腦,頭皮油亮,慈眉善目;有人喚他「老會計」,因為他做過隊裡的會計,後來不做帳了,就負責保管道具箱。箱子裡有戲裝幾套,刀劍幾把,釵鬟行頭幾幅,最值錢的數那一座養殖場用淘汰下來的蚌珠綴成的珠塔了。演麥黃戲,老會計是最忙的,台前台後掛幕布、擺凳子、搬道具;演「任務戲」《沙家浜》中「智斗」一場,人手不夠,他也能充個匪兵甲什麼的,不計工分,完全是盡義務,卻總能做得一絲不苟。對他來說,麥黃戲是他一年中最輝煌最被別人看重的時候,也是孤身一人的他最不寂寞的時候。

鑼鼓一響,演員上台,他往往就被擠到戲台一側,只能笑胖笑眼地跟着唱腔搖頭晃腦。及至戲盡人散,一彎新月倒掛在樹梢上,懸在台前的一盞汽燈「絲絲」地快要熄滅,田壟上被踏停的蛙鼓又歡歡喜喜吵起來,才能看見他滿頭大汗地盡着清場的任務。竹竿拆下來,幕布疊起來,道具歸入木箱,找個人抬着,不無惆悵地回家去,他一年中最精彩的一幕就落下了。

老會計有幸登台而成為主角,是因為他是掛牌的牛鬼蛇神,據說是落難後逃到本村來的「逃亡地主」。恕我「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所見過他過日子所住的這一個地方卻是全村最貧苦的,全然沒有一點電影裡常見的那種凶神惡煞、富得流油的樣子。村里人礙着工作隊的面子,不能不去「揪」他,但又實在想不出「揪」的理由,他平時實在是個和善人,很少見過他與別人臉紅耳赤爭執過什麼,但牛鬼蛇神的紙牌子往他脖子裡一掛,你就不能不跟着胡亂地喊上幾句口號,這氣氛與演麥黃戲是沒法比的。他被斗過幾回就太平了,別人懶得再去斗他,他也不想着翻案變天,一直活到唐山大地震那一年。

不用守望,麥子是依然要黃的,麥黃戲卻絕跡已久。那翠娥遠嫁他鄉了,那戲台平掉後蓋了樓房,只有坐在大樹底下乘涼的老年人,偶爾還會搖着蒲扇說起那年頭的麥黃戲,一定也會說起那個被村里人時時牽記的牛鬼蛇神。 [1]

作者簡介

孫駿毅,江蘇作協會員,蘇州姑蘇區作協副主席。著有散文集《深宅薔薇花》《黑白情調》。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