鶺鴒脊念(四)(張建國)
作品欣賞
鶺鴒脊念(四)
一年多前的杜家莊，春風吹綠了莊前帥甲河兩岸的絲絲垂柳，田地里人歡馬叫。耕田的、送糞的一派繁忙的田園風光。帥甲河正值枯水期，河床中露出大片白沙灘，杜家的一老一少正在僻靜的沙灘上晨練習武。河水潺潺，朝陽煦煦，好個習武的去處。
今天是開平城逢五排十的大集，堤岸上三三兩兩去趕集的村民有挑擔的有推車的，熙熙攘攘互相打着招呼，驚動了正在習武的杜家小少爺杜鵬飛。他正值少年，頑皮好動，見一旁的爺爺正襟危坐閉目練功，扮了一個鬼臉躡手躡腳向岸上爬去。眼看到岸上，回頭見爺爺仍絲紋不動，心中一喜，借身旁的柳樹一用力，一個鷂子翻身騰空而起……正竅喜自己騙過爺爺，哪知腳還沒站到堤岸之上，老爺子已經雙手背在身後，悠閒地立在面前。鵬飛假裝心中一驚，故意一個趔趄重重地摔了個屁股蹾。
「爺爺，你好狠心。站在一旁也不伸手，摔得我屁股好疼！」
老爺子嘿嘿一笑，說：「你小子那點兒鬼心眼還能騙得過我，又想逃學去趕集吧。」
「昨天私塾的先生說了，今天他家中有事放假一天。」
「那你回家告訴你媽一聲。」說着從兜里掏出幾個銅板遞給鵬飛。鵬飛謝過爺爺，回家稟過母親，高高興興進城去了。
來到集上，正好碰到舅舅家同歲的表弟也來玩耍， 遂結伴各處轉過。到了中午，兩人擇一乾淨酒館喝起酒來。都是年少氣盛，一來二去出來時都有了些醉意，便分手各自回家。
杜鵬飛路過北關菜市，恰逢幾個地痞無賴凌辱一賣菜的俊俏少婦，便上前勸解。誰知那幾人見他勢單力薄，沒把他放在眼裡，舉拳向他打來。他也是剛剛在酒館多喝了幾杯，立時火冒三丈，一個虎掌掏心往就近的胸膛擊了過去，沒想到此人不禁打，只一掌便倒在了地上。那幾個見他是個練家子溜得比兔子還快，他伸手抓起躺在地上的那位，還想再教訓幾拳，哪知已氣斷身亡。他嘴裡叫道：「好個無賴還會裝死，今天老子放過你，以後再讓我撞見決不繞你！」急忙抽身而退。
出了人命知官府要捉拿歸案，鵬飛只得拜別父母家人，挑了一匹快馬往關東逃命去了。
快馬加鞭，連夜狂奔，來到山海關。心想遠離了開平地界，官府辦事拖沓，暫無妨。出了關不知幾時方能返回，便找一客棧，歇息下來。一覺睡到午後，查看過坐騎，便來到街上，找一乾淨飯館，點了兩盤小菜，一壺燒酒自酙自飲起來。午後的小餐館吃客只他一人，幾杯酒下肚不免惆悵。想到自己少小離家獨闖關東且犯下人命案，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與家人團聚，不免借酒澆愁——愁更愁……正在此時，有四人進店，店小二忙去招呼。杜鵬飛抬眼看去，只見走在前面的是一白胡老者，面容滄桑，步履略顯蹣跚。身後一老太，白淨面皮，慈眉善目。緊跟着是和自己年仿的一男一女，兩人一般高，嬌好面容，歡眉大眼，鼻樑直挺，朱唇小嘴。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想必是孿生。四個人的打扮一看便知是走江湖賣藝的，想必是祖孫四人。同是淪落江湖人，杜鵬飛不免有相惜之感，便注意起來，聽他們的稱呼確實是祖孫四人。姐弟倆扶兩位老人坐下，先叫了兩壺酒給兩位老人解乏，然後點了四份炒餅一個湯。店小二把燙好的酒拿來，兩位老人各執一壺，也不用杯，竟一飲而盡。杜鵬飛心中稱奇不免笑出聲來，沒想到惹惱了老者的小孫子，只見他橫眉冷對，叫道：「哪位鼠輩竟敢恥笑我的爺爺奶奶！」杜鵬飛自知失禮，連忙站起，雙手抱拳，說：「失敬，失敬。前輩在上，小侄有禮了。」哪知那位小生一聽火冒三丈，一個箭步就到了身前，舉拳向杜鵬飛的面門打來。杜鵬飛一驚，心中並沒回過味來，只得伸臂化解了這一拳。哪知這一拳只是虛晃，另一拳已到了露出破綻的胸前。杜鵬飛一見大怒，心想：我好心好意道歉，你竟不依不饒，想必認為我是個好欺負的。便使出看家本領，一個「虛懷若谷」硬生生接了這一拳。那小生見杜鵬飛沒能躲開，拳已沾到衣襟，面露喜色嘴裡叫道：「大膽……」剛吐出兩個字，下面的「狂徒竟敢沾小爺的便宜」還沒說出口，只聽換成「哎呦」一聲，痛得他反倒呲牙咧嘴倒退幾步。白胡老者急忙站起，說：「小英雄可姓杜？」杜鵬飛一臉疑惑愣在了那裡。
「杜鴌翥老英雄是小英雄何人？」
「是我的爺爺。你老人家是……？」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來，陪老夫暢飲幾杯。」又對痛得呲牙咧嘴的孫子說：「小文，快來謝過杜兄，要不是他留情，你的胳膊早斷了。」原來這「虛懷若谷」是杜家的獨門絕技，你若下了死手狠勁，便有強大的內功反彈回來，胳膊立斷。小文見爺爺發話，只得撅着嘴謝過杜鵬飛。杜鵬飛見老者識得「虛懷若谷」，又叫出了爺爺的名字且稱一家人，連忙過去，說：「不知是前輩，得罪，得罪。」一一施禮。老者叫了幾個炒菜，一壇燒酒，五個人圍成一桌，喝將起來。老者探明杜鵬飛來此的原委，急忙端起酒杯，說：「真是英雄出少年，俠肝義膽，不辱杜老英雄江湖英名。來，老夫敬你一杯。」
席間，杜鵬飛知道這一家祖孫四口，南京人氏，姓蔡。老者單名叫浩，孫子叫鳳文，孫女叫文鳳。還真是雙胞胎，先出生的是姐姐文風，倆人比鵬飛小兩歲，今年十四。萬萬沒想到文鳳和鳳文的父母闖蕩江湖，得罪了西藏一喇嘛教，此教教主不但派高手追殺蔡家的兒子兒媳，還派了高手來到南京，要誅蔡家全家以絕後患。幸得一江湖老友冒死前去相告，一家四口這才早逃出了一步，以賣藝為生，流落到此準備出關，躲避一時再說。老者邀杜鵬飛同行互相有個照應，鵬飛見同是江湖淪落之人，點頭答應，站起拜過爺爺奶奶，文鳳和鳳文也拜過哥哥，杜鵬飛改名蔡鳳武遂成了一家。
第二天，鳳武購一全套馬車，套上自己的坐騎，爺爺蔡浩買來一三角錦旗，叫奶奶繡上了「江湖賣藝蔡家班」，插在車上。搬上賣藝的家當坐好，鳳武駕轅，鞭子一甩，一家人歡笑着出了關。[1]
作者簡介
張建國，筆名田潤明,籍貫唐山市，現居石家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