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的鴿子(王長英)
作品欣賞
飛來的鴿子
一個在國外讀書的中國學生,星期天在自己租用的公寓裡寫論文,有些困了便瀏覽手機微信。房間裡就他一個人。窗戶開着,屋外沒有蚊子,故而也無紗窗。
這時,一隻灰色的鴿子不知掉了隊,還是好奇,抑或是累了需要小憩,便飛進了屋裡。鴿子很平靜,因這裡的人們對待鳥類猶如朋友。它如同串門一樣,落到窗台、再到地上,側着頭尋找着屋裡的主人。希望能夠得到麵包屑之類的快餐。屋裡的小伙子非常興奮。他對這隻進了屋還如此悠閒的鴿子有些意外與驚喜,居然對他毫無敵意極為放鬆地碎步徜徉……他先把窗子關好,找了點食物,平端在手心。那鴿子很平靜地伸出脖子沒有試探,琢得漫不經心、氣定神閒。
沒想到小伙子陡然伸手抓住鴿子。這讓鴿子有些猝不及防。翅膀都沒來得及撲騰。抱住鴿子時,小伙子手心感覺到鴿子快速的心跳。鴿子半張着喙驚愕的兩眼詫異地看着眼前的這個主人。它沒有被人捉住過的歷史。
小伙子被陡然湧起的預謀興奮着,他把鴿子關到一個類似盒子的地方,繼續寫他的論文,地上有幾張寫了半截的作廢的紙。他心中湧起的這個預謀曾經在國內多次實踐過,人們也不屑一顧。最多了也只是表示短暫的愕然。而今的國外更是他預謀的庇護。他要讓鴿子餵了他!
我的推斷是:邪念般的食慾駕馭、掌控了小伙子。過程不必詳述,反正他把鴿子殺吃了。其味一定很香。也許還會把香帶進夢裡,晚上不刷牙還會留到第二天早上。
不過,第二天小伙子剛起床,一個電話打來。
小伙子有些慵懶。不過他接到電話後卻感到意外。沒過幾分鐘分便聽到了敲門聲。一胖一瘦兩個英武的警察進了屋。很有禮貌地詢問小伙子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是否出過屋。
小伙子有些茫然。第一反應是有案子牽扯到他!他很鎮定地說:我在屋裡從沒出去呀!噢,對了只扔過一回垃圾。回答完後他看着警察臉上的表情,私下判斷警察找他的原因。
兩個警察點點頭,又看看手錶。把時間精確到分鐘:「那麼在昨天下午×點×分,一隻鴿子飛進了你的屋,知道嗎?」
小伙子腦子急速反應着。鴿子?他怎麼知道的?會不會是鄰居養了鴿子,找不到了便讓警察來排查?他在腦子裡急速拿着承認不承認的主意。
承認一定得賠償!麻煩!他們不會找到證據。於是他選擇了否定的回答。
警察審視的目光對準了小伙子,先是微閉一下,然後笑了,這微笑很銳利,直逼小伙子的靈魂。他雖然感覺到了,但還是相信秘密不會暴露。他已經把鴿毛與碎骨扔到垃圾桶,而垃圾在昨晚由工人定期傾倒。警察只不過是詢問罷了。退一步講,即便最終發現,也不過是一隻鴿子被我吃了,能大到哪裡去?他開始後悔剛才回答警察倒過一次垃圾。不過自信驅趕了坦誠,他搖搖頭,臉上溢出一絲笑。他覺得這微笑足以支撐他的文雅與鎮靜。
警察好像事先知道小伙子這樣回答一樣。那個細瘦的警察用虎口在鼻下揉了揉說:先生,按照我們國家的自然保護法,鴿子與其它鳥類是不能夠被用來殺吃的,你的行為觸犯了法律,知道嗎?
小伙子這才一驚,竟有這個法律?不過,他很快鎮定地想,我沒承認,他也沒有證據。怎麼就能說我觸犯了法律?他質問道:您的話沒根據,我都沒發現鴿子怎麼會殺吃呢……對不起,我在撰寫論文,如果……
警察相互對視一眼。瘦警察歉意地說,好,最多再耽誤你五分鐘。先生,你確定沒見過,也沒殺鴿子? 是的,我確實沒有見過,更談不上殺吃了!
胖警察故意靠近了小伙子:你剛才的回答被錄音了。
瘦警察用目光環顧屋裡一圈,回頭對着小伙子說,請出示你的學生證。
小伙子想這與學校有關係嗎?可他們畢竟是警察。於是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學生證。
警察用手機拍照後說,我再重複一篇:鴿子被殺發現後要罰款,不承認要加倍處罰。 小伙子問,罰款?罰多少?
警察說出了一個數字
啊!他不由一驚,這裡的外幣是人民幣的八倍,這大大超過了一學期的學費。
小伙子有點心跳,不過他還是保持着鎮定。他後悔剛才為啥自己要問罰多少款?這不等於承認了嗎!
瘦警察年齡看上去與小伙子差不多,犀利的目光再次射來,臉上依然帶着微笑。小伙子趕緊把目光轉向窗外。 瘦警察朝胖警察使個眼色。胖警察便從公文提包里取出一個紅色塑料袋拿到小伙子眼前:請看吧!
啊!那是他扔掉的鴿子碎骨、鴿毛。最糟糕的是除了有衛生紙還有作廢的半塊論文紙,上面是幾行自己手寫的英文!
小伙子臉紅了。他面臨着罰款。他壓住自己有些慌亂的情緒:罰就罰吧,全當自己多掏些學費。他沒有申辯,也未道歉,不過道歉也沒用。
警察收好塑料袋,走出房間。瘦警察在開門回頭時,就像昨天那隻鴿子似的頭朝一邊側了一下,天藍色的眼珠朝他一閃。
屋裡恢復了平靜,窗外的天空好藍,白雲像藍玻璃上撒落的棉絮。有不少叫不出的鳥群飛過,有一群是白色的鴿子。
小伙子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畢竟他面臨着不菲的罰款。為了一隻鴿子,太不值得了!最讓他奇怪的是,警察是如何發現的呢?從殺到吃,屋裡就我一個人呀,而且鴿子是在昨天中午飛進屋的,從那時起,沒有一個人來過呀!我的屋裡也沒安監控!難道是清潔工?不可能!
屋裡沒監控、屋外肯定有!我怎麼沒想到呢!
小伙子走下樓,沿着樓房四周以及對面的街道細瞅,根本沒有看到有地方安監控。死也要死個明白呀!他甚至湧上了憤怒:是誰這麼多管閒事!
他沿着街道又走了個來回,看到了自己房子對面樓下躺椅里曬太陽的一對夫妻:男的満頭銀髮;緊挨他的是略微發胖的老太婆,身着白底藍花裙子。
他故意上前打招呼,順便問這裡街道上有沒有監控探頭。
這一問,這對老夫妻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他有點不好意思:NO,NO,這裡沒有小偷,錢包掉地上都沒人要,要監控幹什麼呀!
他有些尷尬地回到樓上,儘量不再去想這件事。唯一的推斷是私人養的鴿子找不到了便報了案,警察懷疑有人殺吃了,便在傾倒垃圾處尋找……現在是考慮如何向父親解釋昨晚自己貪吃的行為,然後讓他把罰款打來。 第二天,小伙子按時到了學校。
下了第二節課,JH教授皺着眉把他叫過去,遞給他一個單子。說你已被學校除名,上面有校長的簽字。 什麼?他的頭根一炸!我……
教授說:你殺了鴿子觸犯法律,這姑且不說,你拒不承認。學校對沒有誠信、道德上有缺陷的留學生要除名…… 小伙子慌了:教授,能不能不除名?可以罰款,您可以告訴校方,哪怕再多加罰款也行,我打電話告訴家裡馬上把錢打過來……
教授搖搖頭:NO,NO!回頭朝一邊走了。
從學校沮喪地回到了自己的樓里。他不得不面對現實。
他開始辦理回國手續。
因為一隻鴿子,一隻鴿子!小伙子滿腹怨氣,最令他不解又氣憤的是,誰發現了那隻鴿子飛進了他的屋? 這個秘密直至小伙子告別學校也沒人告訴他。
事實是:那天下午,就是樓下那個曬太陽的身着白底藍花裙子老婦人親眼看到一隻鴿子飛進小伙子的窗戶。她一直等着鴿子能飛出來。從中午一真盯到晚上仍沒見鴿子飛出,便讓兒子報了警。
小伙子離開寓所時,窗外的天空下依然有鴿群飛過,那姿態依然是那麼從容、優雅、流暢……[1]
作者簡介
王長英,筆名:黎霜。山西省昔陽縣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晉中市第二屆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