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也無阻(程張利)
作品欣賞
風雨也無阻
「我就像是我養的一盆蘭花，普通的放在草地上會被周圍的草湮沒，但我知道，我和他們不同，因為我不會向風雨低頭，最大的自豪是我能綻放花朵。」
我很喜歡這段話，就把它抄了下來，貼在了辦公室的牆上，並且在作文講評課上深情地朗讀了這段話。這是一個坐在教室後排，靠近窗戶，上課總向外張望，表情總是凝重，總是沉默寡言的孩子寫的，後來，我慢慢關注起了這個孩子，我發現，他身體強壯，臉上黧黑的顏色就像赤色的陽光，眼睛裡透着成熟、老練和深沉。
自從我在班上朗讀了他的這篇與眾不同的文章後，他上課明顯有了變化，雙手總是很正式的交疊放在課桌上，眼睛凝視着前方，甚至一改沉默而頻頻舉手，我也總是給他機會，他每次都沒有讓我失望，回答非常精彩，甚至有幾次還贏得了大家自發的掌聲，他開始有了笑模樣。
後來，學校組織老師教育扶貧，我在貧困生的名單里竟然看到了小志的名字，我在猜想，這個像陽光一樣健壯的孩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家庭狀況？為什麼會在名單里呢？
星期六是學校安排的入戶家訪送教時間，出發的時候，天有些陰沉，淡淡的陽光的影子時隱時現，路旁的樹在風中有些搖擺，飄忽不定，就像我一樣腳步凌亂，找到他家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路邊的柳枝蘸着五味雜陳抽打一樣，顫慄直衝腦門。
我疑心我是來到了70年代，他家住的是兩間單邊蓋的瓦房，這是關中早期「房子單邊蓋」的陝西一怪，現在已經很少見了。這樣的建造結構會形成一個小院，令我驚喜的是他家的院子裡整齊的種着幾壟蔬菜，更讓我驚奇的是菜地里竟然看不到一棵草的影子，我真心的為主人的勤快點讚。
聽到有人進來，一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人從那厚重的破爛不堪的門帘下探出頭來，聽說是老師，她趕緊讓我進屋。
「誰呀，是小志回來了嗎？屋裡的詢問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情形和屋裡刺鼻的中藥味，久不見陽光的潮濕的氣息，複雜的霉味，讓我也不由得想咳嗽，我努力地睜了一下眼睛，才在昏黑的屋內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
「不是，是小志的老師「
「老師，……」
一番寒暄之後，我和他的奶奶在院子裡坐着，原來，小志的爺爺得了哮喘已經十年了，不能勞累，只要有一點風就會不停地咳嗽，爸爸在工地上幹活的時候從塔架上掉下來摔死了，媽媽帶着爸爸的撫恤金遠嫁他方，把這兩個多病的老人留給了只有十幾歲的孩子。
老人的訴說里沒有一絲抱怨，沒有一點惆悵，對於他們來說，生活就是活着，而活着的方式是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就像這院子裡一壟一壟的菜畦，在自己那一壟里燦燦地生長，不借力、無需同情和憐憫，我沒有表示同情，因為這對於一個生活平靜的家庭來說是一種傷害。
「周末小志不在家嗎？」
「這孩子命苦，平時要上學，周末要到附近的工廠打零工。」
我沒敢再問下去，我怕止不住我的感情，遺憾的是，在我離開的時候小志還沒有回來。單薄的陽光這時候也已經隱退，天上開始飄起零星小雨，在風雨鑽進小院的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菜地的旁邊竟然有一盆蘭花，靠近門口，我不知道主人為什麼會這樣放置，但我知道，它就是這個家庭的守護者，風來了它擋風，雨來了它遮雨，即使風會撕扯它，雨會抽打它，但它一定會開花。
「這盆蘭花養得真好，枝繁葉茂的。」
「這是小志養的。」
「……」
此後，我把我能想到的關愛都給了這個孩子，我沒想到的是，他在中考中竟然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省重點中學，畢業典禮的時候，在那些包裝精美的小禮物當中，小志送我的蘭花引起了同學們的譏笑，我沒有阻止大家，因為我看到了小志黧黑的臉上不受遮攔的笑，我鄭重地接過這盆蘭花，就像迎接神聖的使命一樣。
再次端詳眼前的蘭花，我愧怍於工作繁忙而疏於對它的照顧，於是，我給它澆上水，給每一片葉，每一朵花噴上水，並且把花盆放到了窗台上陽光最絢麗的地方。 [1]
作者簡介
程張利，筆名晨曦，陝西省青年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文學藝術聯盟總社常務副社長、編輯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