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悟的時刻
內容簡介
突如其來的精神顯現,意味着一次頓悟。
作家張悅然首部文學評論集,以抽絲剝繭的方式,召喚隱匿文本顯形。從人物、視角到衝突、情節,以創作的框架,構築閱讀的王國;從喬伊斯、契訶夫到門羅、波拉尼奧,截取當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學瞬間,淬鍊成小說獨異的配方。15堂創意寫作課,與文學同行者一道,迎來文學頓悟的時刻。
「頓悟,正是精神世界被照亮的時刻。」每個人都可以循着小說發出的光芒,發現自身的遺失之物,並用讀和寫再次賦予其生命。
一份文學同行者的創作心得和閱讀指南
《頓悟的時刻》是張悅然精心寫給所有閱讀者與創作者的小說課。涉及讀書與寫作的種種疑問:是什麼促使作家動筆寫一篇小說?是什麼讓讀者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裡開始了思想的跋涉?大眾小說為什麼能感動更多的人?次要人物為什麼同樣要豐滿?
60部經典小說的獨特閱讀路徑
全書拆解60部小說文本,梳理寫作的方法和技巧,建立屬於作家的秩序,用有限的故事幫助我們了解世界與他人,跨過生命旅程設置的層層路障。同時全面剖析與解讀了村上春樹、波拉尼奧、門羅等五位同時代的作家作品,凝視當代小說家筆下的愛憐與傷痛、冷酷與慈悲,幫助我們找到身處之地在時空中的坐標,從而更好地認識自己。
全面了解我們時代的文學巨匠
作家生平經歷,對作品有着怎樣的影響?作品背後滲透着作家怎樣的創作習慣?書中全面分析村上春樹、波拉尼奧、麥克尤恩、門羅等當代文學巨匠的生平與作品,一改小說課慣談經典著作的局限,讓你全面了解與我們同時代的文學巨匠。
作者簡介
張悅然 作家,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講師,知名藝文主題書系《鯉》主編。
著有長篇小說《繭》《誓鳥》《水仙已乘鯉魚去》《櫻桃之遠》,短篇小說集《十愛》《葵花走失在1890》《我循着火光而來》。作品已被翻譯成英、法、德、西、意、荷、日、韓等多國文字,曾獲得「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也是入圍「弗蘭克·奧康納」國際短篇小說獎(《十愛》,JeremyTiang譯)的華語作家。
書評
「閱讀是比寫作更接近日常的幸福」——在這本《頓悟的時刻》前言中,張悅然如此誠實坦然地寫出閱讀給予寫作者的深層愉悅。相較於尋常讀者,寫作者的身份是否會賦予閱讀另一種體驗,是否會運用更專業的視角去解析文本,是否會將汲取的寫作技巧滋養自身的創作。然而讀完此書,這些略顯矯情的疑問全都消失了,湧上心頭的是作為同路人的感激——張悅然雖身為創作者,卻是以一位虔誠讀者的姿態出現,能深切感受到她對於所提及作品/作家的真誠喜愛,這些喜愛,但凡每一個讀過這些書的讀者,想必都曾擁有過。
全書共分兩輯。第一輯從人物、衝突、情節、視角幾方面談寫作技巧,雖偏於理論分析,但結合知名度較高的經典文學作品詳解這些技巧如何運用,以及所達成的可觀效果,不僅具有很強的可讀性,實用性亦不遑多讓。因限於篇幅體量之故,並未全景式展開,但每個章節都選取若干打動作者的點用以深度闡述,每每讀到共鳴處,恨不能立刻去重溫提及的書單——的確是一份很具參考價值的書單。
「人物」部分,我偏愛「情感支點」的論述。所謂「情感支點」,首先是由小說的內在現實邏輯決定,並非作者強行虛構。開筆之前,作者肯定會為了建構人物形象而進行某種「調研」,以數據和素材來形成環繞其運行的氛圍空間,此觀點與我前一陣讀到的《編劇的藝術》中的所言:「建構人物的三個維度:生理、社會、心理。」有異曲同工之妙。人物脫離功能符號的桎梏,因具有自身的立場和訴求而豐滿複雜,這就是作者奠基小說的第一步,是作者進入文本的緣由和密碼,因為投射了作者的主觀視點和情感意識而與筆下人物產生共情,甚至無關道德層面而與自身靈魂重疊——就像包法利夫人曾在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投下過漣漪。
「衝突」篇章從人物關係和內心世界分頭論述。人物關係結構的建立和坍塌是構成戲劇衝突的最大源頭,援引威廉·特雷弗《三人行》佐證「關係里的脆弱和不穩定性是迷人的」,何以迷人?三人可構成一個穩定的三角形,而因為老人的離世引發崩塌,暗流噴涌而出,激盪在所難免,於是大千世界「幽微複雜的褶皺」會逐一顯現。如果說人際網的建與毀是外象的,那麼人物的內心戲則是趨內的,心理學為文學提供了參考樣本和理論依據。在無限幽深的內心需要「外化的矩陣」來展現,外部世界是心理的映照和情感的綿延,引用村上春樹的《刺殺騎士團長》和希區柯克的《迷魂記》(從某些角度來考量本書,某些概念也適合電影創作),驗證一個人內心的魔鬼(所謂心結)會在皮相天地引發多麼巨大的風暴。
「情節」是小說的基本骨架,也是本書中我最愛的部分。情節既有顯性事件的發生,也有人物內心的悄然的位移,當這些變故與情節形成共振,於是整個故事改變了河流的方向。作者以契訶夫作品為例相當妥帖——因為「他總是關注人物內心的微妙變化」。《帶小狗的女人》因一句朋友間的閒談,《熟識的男人》因一次受辱,《吻》因一個美麗的誤會,他們平常的生活仿佛被驚醒了,猶如一道光照進內心,猶如目睹了塵世的神跡,他們決意從舊日窠臼中掙脫出來,去擁抱未知的新生活。這便是「頓悟時刻」——「精神世界被照亮的某個時刻」,喬伊斯謂之以「一次突如其來的精神顯現」,其著名短篇《死者》便是這一手法的絕佳範例,從單數的、具體的實指演化為複數的、廣闊的泛指,從關注個體的處境轉向更深廣層次的存在認知。「頓悟」尤其適合短篇用以展現人物弧光的高效手段,在有限篇幅內實現高度濃縮的轉變過程,而這一過程如何表現得不唐突不遽然,正是考驗寫作功力之所在。「頓悟」也是一個頗具「電影感」的詞彙,它會幫助電影達成「完成度」和人物的成長性,運用於小說創作,同樣擁有結構上的閉合作用,還兼具留白的餘味——人物使命已達,然而其點燃的火焰並未將息,留與讀者從中汲取與自身生命經驗契合的體悟,甚至藉此獲得精神飛升的空間。
「視角」是創作者裁剪紛繁世界的取捨度,是重建秩序的主觀意志體現。自20世紀以來,隨着上帝視角的衰微,關注內心探求成為更普遍的手法,全知敘述的壟斷地位因限制性視角的逐漸普遍而受到威脅。亨利·詹姆斯正是實現此拐點的重要參與者,他的《一位女士的畫像》《叢林之獸》《螺絲在擰緊》都有效使用了限制視角,讀者會跟隨人物言行去探知包裹在其周圍的未知,去進入其幽暗意識區並自動同步,在不可靠敘事中引發奇妙體驗,這種敘事的「詭計」在日後的文學創作中越來越常見。
第一輯以「結尾」為尾聲。如果說長篇小說的收聲尚能贏得掙脫故事邊框的自由,那麼短篇小說由於其體量小、蘊含的敘事密度高,要達成的戲劇轉折度大,結尾的決定性意義更為凸顯。理想的結尾往往含有必然性(包法利夫人的宿命走向)和偶然性(安娜·卡列尼娜之死仿佛被提前了)的結合。
第二輯解析村上春樹、波拉尼奧、艾麗絲·門羅、伊恩·麥克尤恩、珍妮弗·伊根的生平與代表作,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並不全然是讚美,對伴隨自己一路走來的「啟蒙」式作家,亦能指出不足,措辭懇切。指出村上春樹後期作品力圖將社會、歷史、戰爭、人性之惡等多元主題塞進小說,然而缺乏自成一體的創造性——或許這也是我近年來不再讀村上虛構作品的重要原因吧。麥克尤恩亦是另一位我從喜歡到淡然的作家,以《消隱的邊界》為題,很好概括了他從早期探究人性中原始蠻荒的部分轉向階層跨越的邊界感,闡釋虛構對於作家的意義,並犀利點出麥克尤恩對操縱讀者的傾向。
關於門羅,無疑是寫得最好的一篇。「短篇所追求的戲劇性,抽空了時間將頓悟的威力無限放大。」門羅的短篇都有很強的時空轉換力,一定程度地弱化「儀式感」、增強「日常感」;重要之處一定要留白,感知隱去部分的沉重應該交由讀者完成;人物自帶自我教育和成長的軌跡;同時保留較強的戲劇衝突,在結尾常以強情節的處理方式讓人頓感山迴路轉。以上種種,幾乎完滿演繹第一輯中的理論概述。圍繞「逃離」以傳達失去是人生無法迴避的主題,然而兜兜轉轉,發現「生活的意義來自那些難以釋懷的痛苦最終被療愈,也來自巨大的矛盾和衝突奇蹟般地獲得和解。」讓頓悟的時刻稀釋到時間長河中去,獲得被照亮的釋然。 [1]
參考文獻
- ↑ [ht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5081657/tps 豆瓣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