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曲壇鳴鶴——淺鑒君師折殿川的曲中境界(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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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淺鑒君師折殿川的曲中境
「千秋戲開」「唱元人美韻」「繼賢公志,合力再張羅」讓「曲回大地」「吼一聲民間疾苦,歌一麴塵世沉浮」。一邊有唐風宋韻,一邊有雲鶴、鳴蟬、香露滋九畹,在曲聲中悠悠和,拈曲人兒「看世態風雲等閒,話人間喜怒非凡」,重「樹中華曲魂」將「三峰豎起無遺憾」。之所以稱其為「君師」是因為其有一顆如海般廣闊,如大地般厚重的心量,他既有能結識到人才的能力跟慧眼,更有能推出人才的無私品格,這在編寫《中國當代散曲大典》時其受邀的作者應該都有這種感覺吧。
讀君師曲韻已有多年,每每在網上遇到與其有關的作品必會用心拜讀欣賞,收到有關君師的第一部作品集是《九月菊韻》,回回讀來都會被其曲唱「真、善、美」的意蘊所吸引;被他為散曲事業發展壯大的用心精神所震撼。這在他系列散曲創刊號的作品中展露得淋漓盡致,其用心之深,用情之切,令人動容,令人讚嘆!他尚且如此,我們年輕一輩是不是也應該為文化傳承發展出能出之力、盡能盡之才呢?好讓他得個空閒,看笑語驚睡鶴「舞清河,一半兒飛騰一半兒歌」,就讓我們來「栽它菊萬株,再造芳菲路」,也不枉自辜負這文化勝景和前人的開創之路。
讀其曲,賞其文,亦當知其人。兩者相交相映,才是完整的。雖然不曾謀過面,但在網絡上的活動中不難得知,其人當如其曲文,謙虛好學,才高而不自恃,德厚亦謙。值得令人尊敬學習的坦蕩君子賢達,其曲中所傳達的向真、向善、向美之精神正是我等後輩所應學習的榜樣。 折殿川(一水·筆名·網名),1947年10月生,山西省太原市清徐縣人,退休於太原市檔案局。現任中國傳統文化促進會散曲創作室副主任。中國散曲研究會常務理事、中國詩詞協會散曲創作研究會顧問等諸多職務。作品入編《二十世紀詩詞文獻匯編》《世紀詩詞大典》《中華翰墨名家作品博覽》等百餘種書報刊。其名入多本著作。進一步了解對深入悟其曲文中的精氣神及有作用。
情真意切,境界自出。且看他在曲文〔中呂·山坡羊〕《人生》中給我們傳達出怎樣的人生境界: 山高天柱,水深龍沐。人生一世家何處?買豪居,蓋茅廬,不如醉在書中度。筆下曲章歌萬古,生,根在土;亡,還入土。
山高自成天柱,水深自有龍沐。這開頭兩句就讓人感覺到大自然的神奇力量,站在山腳仰望,那巍峨聳立直入雲端的峰身不就如同挺拔的天柱般結實有力麼?流水浩瀚,深不見底的地方難道就沒有龍潛入其中麼?沒見過或許是沒有與它相等的能力遇合罷了。
入時自己,出時又歸何人?正如曲中所問「人生一世家何處」?既然無法說清道楚,那無論是「豪居」還是「茅廬」又有什麼關係?何必為沒有定性的東西勞神費力,「不如醉在書中度」來得自在悠然,閒時讓「筆下曲章歌萬古,生,根入土,亡,還入土」。這段曲即是對看透世事之後的總結,又是對灑脫自在、明白澄澈的境界顯現。
俗人爭來爭去爭個糊塗,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智者堪透,生兮,亡兮,不離厚土,憑它是豪居,是茅廬,我自沒了紛擾。都知道終究了不可得,可卻有幾人真正能看透,放下?你自爭你的豪居、茅廬,我自在我曲中度,歌萬古悠悠事,壯哉,壯我山河;幽哉,幽我坦途;愁哉,愁我志懷;樂哉,樂我自在;留哉,留我風骨。此曲作與現在一味追求娛樂金錢至上的混沌社會風氣已然形成鮮明對比的同時,隱喻我們於無常中還當:有常思無常,太真腹內藏!如果不能夠扭轉乾坤,那就「商海任君翻,世道由天秀」罷。
人生不過百,卻常懷千種萬種愁。不免如君師所道的「句里憂愁,字里憂愁,字句憂愁上心頭」。字里愁,句里愁,愁不盡的風波摧白髮,愁對曾經的青絲、晚照無可奈何。既然愁不得遣散,那且請愁躲開些子,將身心住於清淨的境地里,飄忽於塵俗之外,享受一種純粹之美。其〔黃鐘·晝夜樂〕《詠荷》曲唱道:
碧水清清映畫圖,心舒,心舒在一望荷湖。嫩綠葉波中靜浮,微風擺開輕蓮步,展花容味散香途,醉了吾。景勝杭蘇,景勝杭蘇,似到了瑤池處。
〔幺〕忘乎忘乎了世俗,仙姑?荷姑?荷姑影似現還無。醉夢裡攜衣袖舞,涼亭笑談觀玉珠,飲香露共譜詩書。但願那美景如初,美景如初,四季里儂常駐!
萬花隨心起沉浮,唯有荷香古到今。碧水清清兮讓我心舒,心舒兮望一荷湖,葉在波心浮,這搖曳的薰風,碧色的流水,綠色的浮葉,怎能不讓人心舒?「微風擺開輕蓮步」一個「輕」字,襯托出作者融入荷境的安然閒適,也映畫出出塵靜美漸入神妙的感覺來,讓人不忍打擾,可謂點睛之筆,讓接下來的動作在荷香薰染下似到了瑤池仙境。
在迷離之際荷姑似是仙姑,仙姑又似荷姑,似與不似間且讓我醉在這美夢裡,與你「攜衣袖舞,涼亭笑談觀玉珠,飲香露共譜詩書」。這段曲運筆自然明快,瀟灑自如,生動美妙至極,如才子佳人於靈動飄逸的韡韡仙氣里,共游於塵世之外,望星河流轉,說風雲變幻。最後筆鋒一轉:「但願那美景如初,美景如初,四季里儂常駐。」「但願」兩字於不情願中猶加無奈,美景終歸是美景,現實終歸是現實,但願也只能是但願了,不過有夢總比沒夢的好,萬一實現了呢?
自古愛荷、憐荷者無數,但將荷與自己觀作一體,融於風骨者卻是無幾。清兮靜兮,處塵俗不染塵俗。這大概也是為君為道之人一生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了吧!此境界給當下浮華焦躁的社會景象添上了重要的一味調節劑。有多少人生而為人,卻難為人事,偏偏這種人卻又是何其之多,於在在處處皆可遇之,可也正是如此,才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時刻將這種現象看作一面鏡子,為自己修身養德之契機,將清淨常駐心間,不求與「荷」合二為一,但求在合二為一的路上不斷的接近着。
作曲便是作曲,服務即是服務。心安何處,便會顯現何等境界,曲文所現,便是作者眼前所見,心中所念。從曲中不難看出他在有意或是無意間觀察着身邊的人事變化,多有隨人樂而樂的向善之心,這在他的作品中已然成為了一種姿態。且看他在曲作《微笑服務》里的用詞用語,簡練直白,流暢生動,句式整齊,韻律朗朗上口,望青山兮秋光笑,南天獨坐兮佳人笑,盼平安一路兮諸君笑,和諧盛世兮邕江笑。樂悠悠不盡的風光桂嬌,美翩翩不盡的美景九州笑;一顆熱心兒催着「我」在途中自在的回頭笑。笑完了佳人笑崑崙,「畫內乾坤,畫外乾坤」,就這樣笑出了一曲神仙文,善哉,笑影;美哉,曲文。光明似乎就如同這「微笑」般持續不斷,永不停歇。
描寫愁思的曲文自是不少,哀哀怨怨、悲悲切切的數不勝數,感情難免陷於重複單一,能出新意的不多,可他的愁,他的思,是平淡的,是溫潤的,也是真摯的,其在《敬和玉堂風〈相思〉曲作》中道,「難眠夜寒,酸眼潸潸」,將這情絲直達你處,想來又是「親親切切」「歡歡喜喜」,雖不見人影卻是「魂游夢侃」。多麼愁思,卻又多少歡喜。曲文比之詩詞,將心中所思所想更能用大眾所清楚明白的語言,清晰爽暢的表現出來,即使雅句疊出情致也不至於被華辭所掩,思緒不至於為曲境所埋。他曲里的憂愁總是憂而不愁,愁而不怨,怨而不哀。其曲言健而真,意婉而深。就如同日月總能引導着萬物趨向溫暖、趨向光明一樣。
其友人中秋曲中有言:「多情總被無情絆,節事難將心事寬。」他回:「行空天馬無羈絆,今日中秋心更寬。摘一朵水中蓮,蘸一筆瑤池翰,畫一幅萬家歡。同飲茅台春韻館,願天涯朋友共憑欄。」 再看看他下面的兩首情思曲〔雙調·秋風第一枝〕《秋思》唱道: 連天細雨秋涼,綠葉含黃,寒霧猶長。昔日東籬,清風過後,菊放清香。托流水情思異鄉,寄浮雲遙祝安祥。問候君郎,送去衣裳。短信常來,莫誤春光。
〔中呂·十二月帶過堯民歌〕《情思》:
誰能讓時光等等,再回那夢境卿卿。晨風裡春華影影,晚霞中碧水清清,星光下幽林靜靜。依偎時君語聲聲。
〔過〕怕天明忽地又天明。送君行無奈又君行。千言萬語復叮嚀,事畢平安早歸程。溫馨、溫馨,良辰待月升,吉日由君定。
兩首曲輕柔綿潤,問候聲聲、依偎聲聲、叮嚀聲聲、期盼聲聲都極富溫度,景中含情,情中含景,自然圓融,渾然天成。沒有詞的特意精巧含蓄,沒有曲中的爛俗腐氣。而且從其曲中明顯地感覺到,這是一位多麼豁達敞亮的仁人君子,又是一位多麼知心的友人啊!世間紛擾何其多,憂愁難免了,可有這樣一位亦師亦友為伴,愁來把心寬,憂來將事分擔,即使不能夠當時排遣,亦能使人事後回味,一般明月,兩處憑欄,萬里流連,比起當下同一個所在,卻都不曾想認真去聽一聽對方的話語,就像這樣縱是隔水隔山,又有何憾? 古人讀書為了明智,現今的我們讀書又是為了什麼?怕只剩下為讀書而讀書了,且讀的書也早已不是以律己修身為目的的了,都只為利益而讀了,沒有了聖賢書的指導,那剩下的怕也只是攀附趨利和求這求那不停的在得與失之間徘徊、顛宕着的懵懂了。此時,怕也只有「嘗遍甜酸辣苦」經歷過世事沉浮並且有智慧的人方能「伏書案笑語長歌」從容看淡名利紛擾,回歸精神,回歸自然。來看其曲〔中呂·山坡羊〕《讀書》中唱道: 書山觀貌,舟中吹號,長年累月功夫到。不牢騷,不攀高。躬身俯首求師嘮,心靜氣平學到老。書,都舊了;文,都忘了!
為道日損。比起那些自認為讀了一點書的讀書人,恨不得把所有藏書都搬到自己身後,讓大家都看到,唯恐別人不知道他的學識有多厚重。可究竟又有幾人真正地吸收了養分呢?我們是不是看到這些有智慧的前輩,應該虛心學習呢?學習其為讀書的明智通理「不牢騷,不攀高」安於貞正的人生態度呢? 人因名而傲者,因財而傲者,因才而傲者等從不乏少,唯獨將謙虛能始終如一保持下去者,卻如寒冬之晞日,缺也!也只有真正的智者能夠「躬身俯首聽師嘮」虛心才能學到真正的東西,姿態如弓,方能看到自己的暗影,直身直腿可過不了門檻。謙之道,亦即人之道,人之道須應承自然之道,只有如君師這般虛懷納谷的人,才能中道不絕,長生智慧,讀書讀到舊,讀到一文不入心,復歸清淨,順自然無為之法,行能行之有為法,是故唯將書中之理內化而不能為之。君子當如溶溶碧水,善養能匯聚四海之雅量。
比起一般的憤世嫉俗,還不如似老先生這般趁「晨風吹露水,晚月喚羞星」共天涯朋友「共享一湖秋」來的自在愜意,讓曲中美景,美物,常住心間。
要說到愁曲,那種隱忍,悵惘,其表達的亦是真切感人,其友人曲〔雙調·殿前歡〕《中秋嘆》唱道:
怕黃昏,淡雲無語掩清魂。樓台獨盼星河近,共賞冰輪。中秋遙夢親,對鏡愁思忍,顧影離情恨。何人念我,我念何人?
他回〔雙調·殿前歡〕《月下和友人》曲道:
月昏昏,流銀飄玉育詩魂。電波搖曳花容近,何用車輪?高山隔友親,流水飄香韻。獨自空思恨,伊人望月,月望伊人。
友人一個「嘆」字,嘆出了秋之哀傷,一個「怕」字,怕出了秋之悲悵,一個「冰」字,道出了鏡前人思而不得的蒼涼之感。只能對鏡將愁思忍,只能顧影把離情恨,冰冷至極,悲悵之際,夢迷離在中秋夜,值此月滿西樓,何人念我,我又念何人?!他一句「高山隔友親」以作安慰,卻也免不了愁來「空思恨」憑欄望月,想來怕是只有天上看盡了人世悲歡的月亮知道吧。
無論是「伊人望月,月望伊人」的幽怨淒清之美,還是「煙籠暮柳,晚霞醉友」的舒曠灑落之美亦或是「孤煙消萬里,落日唱千秋」的壯闊挺拔之美,都是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不同心境的產物,不過其共同點,就是一個字「美」,美的創造者,美的傳遞者。
境界在哪個層次,就會看到與之相應的景象,當下被冰冷的電器所包圍,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亦是清淒的,寡淡的,少了些溫度,多了些生冷,早就沒有了「早起雞鳴月,晩歸霞映空」的狀態跟心境了吧!不若跟隨作者筆下的景象,感受那曾經自在,閒適,歡樂又淳樸的自然風光吧,其〔越調·寨兒令〕《說故鄉》唱道:
長繩跳,小油燈,兒時苦學常伴行。院裡雞鳴,樹上蟬聲,野外望飛鷹。河中碧水盈盈,田間綠葉青青。晨風吹露水,晚月喚羞星。聽,在憶故鄉情。
跳繩、油燈、雞鳴、蟬聲,這些生動的鮮活的東西已經是很早一代人的記憶了,比起當下十幾個人聚在一起,各自低頭玩轉屏幕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哪有幾個人一組聽着蟬聲在跳繩里你一下,我一下蹦噠着沉浸在歡歌笑語裡來的更歡樂自在呢。這具象的東西是懷戀、是記憶、是時代的縮影,是人心淳樸自然的流動。看河中碧水盈盈,望田間綠葉青青,於清淡直白的語言勾出了一幅生機盎然,鄉意悠悠的「綠水繞村圖」。如是造境,「晨風吹露水,晚月喚羞星」這等幽美邈遠的勝景怕是只有似鳴鶴一般身在塵俗、心在幽谷將仙凡融於一體的長者才能自然生髮出來的吧。在這生動活潑的自然風光里,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反思反思當下自己與外界環境的關係呢?[1]
作者簡介
淨如,陝西咸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