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復禮
個人簡介
陈复礼(1916~ )中国摄影家。广东潮安人。早年赴南洋谋生,先后侨居泰国、柬埔寨、越南等地。1951年组织越南摄影学会,任副会长。1955年迁居香港。1961年获香港摄影学会和伦敦英国皇家摄影学会高级会士衔。1957~1961年连续5年列入美国摄影学会年度统计世界国际沙龙入选成绩前十名。1958年创立香港中华摄影学会,被推为终身名誉会长。1960年创立影艺出版公司,出版《摄影艺术》月刊,1964年改为《摄影画报》月刊,行销香港、海外,影响很大,1978年出版《陈复礼影集》。1980年当选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拍摄有《流浪者》、《月光曲》、《漓江》、《迎客松》、《朝晖颂》、《九寨飞瀑》等大量优秀作品。在国际影展中,获金、银、铜牌数百枚。
2017年9月2日上午,中國攝影家協會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選舉產生由147人組成的中國攝協第九屆理事會。聘請陳復禮等21人為中國攝協第九屆顧問。
攀登藝術高峰記陳復禮攝影之路
陳 勃 在陳復禮先生的客廳里,懸掛着一幅劉海粟的題字,筆鋒剛勁有力、文字鏗鏘有聲,這就是「復禮攝影,六法留真,千變萬化,不斷創新」。短短的16個字,可以說是這位當代藝術大師對一位攝影大師藝術生涯的總結。 藝術貴在創新。尤其是攝影藝術這一行。 「不斷創新」意味着不斷的創作實踐,意味着不停地攀登藝術高峰。而已屆耄耋之年的陳復禮先生真有一種永不休止的創作精神。早的不說,僅在1992年8月至10月間,在熱浪滾滾的長江三峽兩岸,在甘南海拔3600米的瑪曲草原,在新疆阿勒泰地區哈納斯附近的雪地上,在陝北的黃土高原,在四川4400米的巴朗山啞口和四姑娘山下的風雪中,都可以看到這位攝影大師的身影。毫不誇張地說,陳復禮的攝影之路,是一條永不休止地向着藝術高峰攀登之路。
從「發燒友」到攝影家
1916年,陳復禮出生在廣東省潮安縣一個貧窮的山村。陳父早年讀過私塾,知書達禮,嗜好繪畫和音樂、讀書,還喜愛養花種草,這種家庭的影響,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對陳先生以後的藝術;涯,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再加上潮州農村美麗的風光和多姿多彩的民間藝術的薰陶,漸漸地使他對藝術有一種自發的朦朧的嚮往和追求。進入潮州省立第二師範學校讀書後,他對中國古曲詩詞更加喜愛,特別是對那些膾炙人口的名篇佳作,更是熟記於心吟誦如流。 1936年,各地軍閥混戰,農村經濟破敗,他的家境也逐漸中落,風華正茂的陳復禮不得不孑然一身,離鄉背井,闖蕩江湖,獨立謀生。他來到泰國和老撾邊界的一個小鎮,在一家親戚的雜貨店裡擔任售貨員、會計、雜務等職。幾年間寄人籬下的異國生涯和舉目無親的孤獨處境,使他飽嘗世態的炎涼辛酸。那時正值抗日戰爭時期,為民族大義,這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遂與若干友人參加由當地華僑進步分子組織的海外抗日救國後援會,從事地下抗日活動。並擔任泰國華僑所創辦的華人報紙《中原報》的特邀記者。1944年,因不滿泰國當局迫害華僑以及其他原因,攜家遷到越南河內,與友人創辦泰華行,經營進出口生意。
多少年來,學徒生活的磨難和精神生活的苦悶,更激起了他對藝術的追求。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與攝影結下了不解之緣。那是在日本投降之後,陳先生的經濟條件已有了好轉,還可以利用經商外出的機會練習攝影。一次,他與越南西貢的攝影家陳芳渠先生相識了,早就仰慕芳渠先生的陳復禮決意拜他為師,芳渠先生對這位好學的青年朋友也不吝賜教。不過,當時師傅在西貢,徒弟在河內,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只好通過書信等方式進行求教和交
40年代末,陳復禮剛剛走上攝影藝術道路,郎靜山先生的作品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他當時認為以人為的方法將甲地山峰、乙地的松樹、丙地的亭台樓閣經過剪接拼合做成「集錦」的「畫意」風景攝影,是一條學習攝影藝術的「捷徑」,只要暗房功夫到家,隨便拍些各種題材的照片,便可以在暗房中「東拼西湊」了。於是,在這個期間,他一有餘暇便整日埋頭於暗房,積累了豐富的放大、合成的經驗,曾幾次將放大的照片寄給在西貢的陳芳渠先生求教,但是得到的回答是「不行」。陳芳渠先生告訴他:「黑白強調光線,彩照注重色彩。你放大的照片色調不行。」色調不行?什麼是色調?為了這兩個字,他在暗房不知奮鬥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每當他在放大機下工作的時候,總帶着「色調」這個問題去思索、去體會、去摸索和總結。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慢慢地悟出了什麼是色調。原來一幅照片的製作並不只是感光正確、反差適宜就算了事,黑白照片是要靠層次、靠影調來體現其藝術素質的,色調或影調是表達藝術韻味的關鍵,缺了它,照片就缺了靈氣、缺了感人的魅力。陳先生經過這樣一個摸索過程,終於有所領悟,他的暗房工夫似乎也得到一個飛躍。這時師傅才滿意了。
暗房功夫過了關,攝影的技藝大大地提高了一步,這時,他並不滿足於那種「集錦」式的攝影,而是走向實地去拍風光,拍人物,拍花卉,拍靜物,攝影的題材日益廣泛。在創作風格上刻意追求畫意的效果,他早期的作品《香河朝汲》、《昨夜江邊春水生》等,就是50年代初期拍攝的,這些作品有着明顯的畫意的痕跡。 1950年以後,他的作品開始人選國際沙龍。1953年他在河內同越南人及華僑組織成立越南攝影學會,被推選為副會長。當時,他還曾將部分作品寄給台灣的郎靜山先生以求教,郎先生將這些作品展出,並在當地報紙予以宣傳介紹,稱陳先生為「越南青年攝影家」。 50年代初,是陳復禮先生在國際攝影界初露頭角的時期,他的《戰爭與和平》、《彷徨》 等作品頗得國際攝影界的好評。 1955年陳復禮攜妻挈兒舉家遷到香港定居,專門經營糧油生意。香港是攝影家、攝影愛好者的天堂。由於其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攝影器材品種繁多、價格便宜,「發燒友」極多,嗜好攝影藝術的陳復禮來到這個環境如魚得水,有了充分發揮其藝術才能的條件。他在經商之餘,投入港地攝影熱潮,他曾與現今香港 著名攝影家簡慶福、錢萬里等人一起「打龍」(即參加每個月舉辦的攝影比賽,到年終總評),並連續兩年取得香港攝影學會甲級月賽全年最高成績。 1958年,陳先生與友人發起創立了香港中華攝影學會,會章規定以中文為學會的法定文字,完全擺脫了由英國人控制的香港攝影學會,他任學會副會長。1959年舉辦個人攝影藝術展覽。1961年,深感自己初學攝影時求師求教之難的陳先生為了向廣大青年「發燒友」提供一個學習攝影技藝、交流攝影經驗的園地,自己投資創辦了攝影月刊《攝影藝術》雜誌。初期,由於刊物內容不夠大眾化,缺乏經營經驗,賠錢很多,但是陳先生仍堅持辦下去。他風趣地說,世界上總得有幾個傻瓜作點綴,不能個個都是聰明人。之後,總結教訓,改變辦刊方針,面向大眾,更名《攝影畫報》。從此刊物站住了腳根,越辦越好,至今,香港《攝影畫報》已成了港澳、海外華人以及內地廣大攝影愛好者十分喜愛的良師益友,陳先生仍是這本雜誌的董事會主席。 如果說陳復禮先生從40年代末到50年代中,走過一條從奔「捷徑」到刻意追求畫意效果的沙龍攝影之路的話,那麼,到了50年代後期,他的攝影創作則逐步走向生活——寫實的道路。從他的許多作品,如《血汗》、《錢老闆》、《喜雨》、《寄望》、《漁家樂》便可略見一斑。也許是自身經歷過一段異常艱苦、坎坷不平的生活道路,他的作品中明顯地流露着一種對勞苦大眾的同情、愛憐,生活使他的攝影創作走向一條廣闊的道路。10多年來,不論生活的顛簸,生意的起落,陳復禮先生從沒有放棄對攝影藝術執着的追求。他憑着堅強的意志開拓着自己的藝術道路,由一個「發燒友」躍居為蜚聲中外的攝影家。在世界各國舉辦的國際沙龍中,他先後奪得數百枚金、銀、銅牌。
風景攝影
1959年,陳復禮先生第一次回祖國大陸進行攝影創作。這次的桂林之行以及1962年的黃山與江南之行不僅使他走出沙龍的小天地,大開眼界,同時對他以後的攝影生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有人說,他到了祖國的懷抱之中,「是那麼投入,那麼醉心,那麼忘情……」他自己也說:「我帶着相機走過很多國家,對於外國的風景,總沒有對自己國家的風景那麼有感情,看到祖國的山山水水,像什麼東西吸引着我,照了還想照!」這確是一個愛國赤子的肺腑之言。祖國的山河風物、各族人民真摯的感情 、純樸的形象真是藝術家們取之不盡的創作寶庫。在這段時間裡,他拍攝了許多貫注了深厚情感的風景攝影佳作,如《黎明》、《灕江早渡》、《朝暉頌》、《西湖春曉》、《春》等。 不僅如此,他在中國畫意攝影的理論上也作了較為系統的總結,1962年香港出版的《沙龍攝影年鑑》影藝專論——《論中國畫意與風景攝影》一文中,他這樣寫道:「提倡風景攝影,實在不能不重視中國畫的傳統。首先,中國具備了優秀的自然條件,從寒帶到亞熱帶,奇詭秀麗的山川不知凡幾,經過千多年來歷代中國畫家的刻意經營,在山水和風景創作方面,已發展到了高深的境界。所以從事風景攝影,而不考慮到中國畫的創作方法,將是莫大的損失。」「當然,風景攝影發展的途徑很多,但中國山水無疑是一條康莊大道。這條大道已經前人開闢過,而且有過成就,可惜是淺嘗輒止,方法亦未盡完善,這條途徑,由我們中國畫意攝影家繼續開闢,駕輕就熟,相信更大的成就是可以旦夕間得來的。」 可以看出,經過桂林、黃山之行,他萌發了要在攝影藝術上創立一種新的風格——民族風格的設想。他認為攝影術是從西方傳人我國的,是化學光學等現代科學技術發展的產物,但它僅僅是一種表現手段,一種工具,既可以按照西方的方式,也可以按照中國的方式通過客觀事物的形象來寄託作者的感受和情感,洋為中用,創造有中國特色的攝影藝術,這才是一條康莊大道。他通過自己的藝術實踐,在理論上論述了中國畫意與風景攝影的內在聯繫。他在這篇論文中,特別從色調運用、空白布局、散點透視上,闡述了山水攝影同中國畫意相結合的原理。 在色調的運用上,中國山水畫主要是用墨線來區分物體的,面和表現物體的質感,這跟黑白攝影只運用單色來表現物體的質感和立體感是十分相似的。只有將物體的色彩加以簡化,達到極度的凝鍊,然後物體的精神和性格才易於表現。陳復禮桂林作品《黎明》以及黃山作品《朝暉頌》都是運用了中國畫傳統的繁中求簡、虛實相間、藏露結合的方法而得來的。 在畫面的布局上,陳先生認為,西洋畫一般甚少空白部位,但在中國畫中卻是相反,中國畫大多留有空白。運用空白來產生深度和引起觀者的聯想,以及營造空靈的意境,這是中國畫布局的特點。在風景攝影里,也可以運用空白,只要掌握中國畫法的原則,也會收到一定的效果。 陳先生認為,在透視問題上,只要我們畫意攝影家有足夠的膽識來創作,不局限於一個狹窄的視角內,以中國畫的散點透視構圖,放棄地平線的限制,做成無比廣闊的畫面,使觀者仿佛置身圖畫之上,有天下盡在眼底的感覺。 總之,陳先生認為,風景攝影必須從中國畫中吸收營養,既做成無比廣闊的空間,同時使觀者得到畫中有詩的境界。陳復禮為了探索中國畫意風景攝影的道路,自從1959年之後,又多次到內地獵影,進而在攝影界提出了一整套畫意與寫實相結合的創作方法,並以自己的藝術實踐,證明這是一條廣大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創作道路。
走出困惑
正當陳復禮為自己找到的一條康莊大道而興致勃勃走下去的時候,「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來臨了。在整個中國,「風花雪月」成為封資修的東西,受到批判,風景攝影家們也遭到批鬥。陳復禮雖然遠在香港,也不能不受到這股浪潮的衝擊。就連他的名字,也惹下了不少麻煩,名為「復禮」,這不是和文化大革命背道而馳嗎?文革中,有一次他到北京榮寶齋想刻一枚「陳復禮」的圖章,遭到拒絕。他只好改刻兩枚閒章「陳復禮名號而已」和「愧名復禮」。 陳復禮說「文革十年,幾乎是我攝影的真空時期」,這個時期,他不得不放下心愛的相機,他迷惘不解,感到十分痛苦。1975年,他又來到北京,見到攝影界的前輩石少華先生等,請教今後的攝影該怎麼辦,風景攝影還可不可以搞等許多問題,經過一番暢談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他如釋重負,眼前明朗起來,信心又增強了。他帶着滿意的心情回到了香港,又開始了新的征途。 1976年,他到井岡山參觀學習,拍攝了一幅《高路入雲端》的風景照片,許多親友得知,紛紛向他索要,短時間,他送出兩百餘幅,大家把這幅作品懸掛於客廳中間。事後陳先生悟到,當時,人們的文化生活匱乏,又不能掛那些軟性的藝術品,而這幅「語錄式的風景照片」正適應了這一特定時期的需要,因此才那樣受人歡迎。 1976年,「四人幫」被粉碎,國家出現一個較為穩定的局面,陳復禮擦乾淨自己的照相機,又開始了攝影創作。經過10年動亂,經過痛苦的思索過程他似乎更成熟了,他在風景攝影中不滿足於一般的寫景,而更熱衷於寄託自己的情思,這樣,他的作品便與時代的脈搏緊緊地聯繫在一起,有了更加深刻的寓意。1977年他創作的《大雪青松》,在畫面的款識中書寫了陳毅元帥的五言詩:「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其意圖是:「四人幫」雖然粉碎了,國家也在撥亂反正,但當時仍有大批的國家幹部、革命先輩的冤案還沒有得到平反昭雪,於是借大雪青松、高山峻岭的畫面寄託了對先輩們的關心、同情和敬佩之情。 1978年拍攝的《大地微微暖氣吹》貫注了對當時決策者的批評與希望。那時剛剛粉碎「四人幫」不久,國家需要穩妥的治理方針,而不可提出幾年內建成若干大慶式企業,幾年內趕超某些先進的國家等不切實際的口號,經過10年的動亂,國家積重難返,需要一步步來,這就是作者拍攝這幅作品的意圖。同時期拍攝的《望太平》等,也表達了作者希望國家安定、團結、太平的願望。
藝術與時代息息相連
人們常說,藝術家是時代的晴雨表。每個藝術家都生活在一個特定的時代之中,而時代的變遷、發展,甚至每一個微小的變化無不撥動着藝術家們敏感的神經,因而也就影響着藝術創作的情態和傾向。
中國進入80年代,改革開放猶如一股強勁的春風,吹遍了祖國大地的每個角落。這段時期陳復禮先生的作品以其純熟的技藝、質樸的民族形式和豐富的內涵表達他的情感,謳歌我們的時代。
1982年初創作的《破曉》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之一,這幅作品是在吉林長白山下的白河林業局工人住宅區拍攝的。《破曉》象徵着一個偉大國家、偉大民族的初曉,畫面上黃紅色的光芒正衝破濃霧,旭日就要升起,大地上的冰雪也將一點點的融化,有了破曉的一刻,就會有紅日中天的到來。這樣,把自己對國家,對時局的期望通過一幅作品表達出來。
從陳先生這段時間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許多社會的變化,其中包括人們生活上的,意識上的。《寒山寺搖籃曲》所表現的景象今天似乎是司空見慣,但在當時,這種浪漫的搖籃曲是對舊禮教的挑戰。《玄妙觀前所見》則表現了人們不再信奉神靈的力量,而要努力學習法律,用法律來保護自己。當然,像《添妝》一類的景象,在農民實行責任田之後更普遍了。《錢》則表現了改革開放之後,現代農民價值觀念、經濟意識的變化。 改革開放對陳先生的衝擊並不完全是題材的變化,同時,也喚起了陳先生的責任感。《莫辜負三春楊柳》要大家莫錯過了大好時機。拍《待哺》,陳先生想到的是還有許多落後地區的經濟沒有搞上來,那裡的人民正在嗷嗷待哺。《爭俏》這幅作品,陳先生是用來比喻自己,在一株老乾之上新發的幼枝開着幾朵小花,這幾朵小花開的雖然不大也不盡美,但還是努力地開放着,與那些桃紅柳綠共同去裝扮這個美好的春天。
堅持傳統不斷創新
從80年代後期開始,陳復禮先生拍攝了許多具有新的形式和新意的作品,如《千里共嬋娟》、《白牆》、《嚴冬》、《餘暉》、《霜葉紅T2月花》等,以及一些針砭時弊、談笑人生的寫實作品。這些作品一改陳先生傳統風格,大有離經叛道、改弦易轍之勢。陳先生說:我是在變,我要在原來傳統的基礎之上,吸收西洋畫的構圖形式,學習現代派有益的東西,不斷創新,以適應新的形勢要求。 《千里共嬋娟》的構圖,完全脫離了他過去傳統的中國畫的形式,採用西洋畫十字形的構圖,給人一種清新的感受。《嚴冬》利用地平線的傾斜,使觀眾在不平衡中得到感受上的平衡。這如同飛機在空中轉彎時乘客所看到的大地一樣,多看看視覺上就會得到平衡。作者大膽打破相機視覺必須平正的要求,這同那些畫面上的晃動和虛化有什麼不同呢?《白牆》吸收了現代派作品的長處,形式感很強,色塊對比又極鮮明,同時也保持了既有的傳統。《餘暉》則更多的體現了現代派作品的特點,但是它所表現的內容又極大地渲染了大地磅礴、氣象萬千的氣氛。 近年間,陳先生對畫意攝影、現代派作品以及紀實攝影等問題談了許多自己的見解。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他「變」的根據是什麼。 關於畫意攝影,他說: 「繼承傳統不是保守傳統,要發揚它。對畫意攝影不能死抱住不放,要發展它,創造一種適合中國國情的新形式。」 「我現在不『刻意追求』畫意的攝影。」 「我認為畫意只是手段,寫實才是目的。」 「要從平凡中發現題材,既不去模仿畫,也不要迴避像畫。如我的作品《春風》、《煙渚寒禽》。」 關於現代派攝影,陳先生不同意完全否定它,但也指出了它的缺點,主張要善於吸收它的長處,不斷去完善它。陳先生談到:「對現代派,我們不能完全否定它,因為它還為相當多的一部分人所喜愛。」 「為什麼一些青年人喜歡現代派作品?一定有個社會的原因。一是這些青年人對老是不變的東西感到厭倦;二是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現代派作品適應他們的感覺,強烈的對比,快的變化與節奏,大反差、色塊……」 「但是現代派作品有它的缺陷和不足:只求畫面刺激,缺乏內涵,流行一時,很快就會被人忘記,沒有根基。它們至今沒有自己真正的代表作。」 「現代派最初來自外國,它的產生有其一定的歷史條件,如同嬉皮土出現一樣。我們不要完全否定它,但中國有中國的條件,也不必一切照搬。外國人吃西餐用刀叉,中國人一向用筷子,你一定要用刀叉吃中餐,就顯得不倫不類。」 「我們要利用它的形式,並儘可能地完善它。我的作品《白牆》,就吸收了現代派的東西,既有傳統,又形式感強,色塊對比鮮明」。 陳先生1993年初在香港攝影家鍾文略先生的《香江歲月》寫的題記中,有一段關於紀實攝影的論述,有着深刻的現實意義與歷史意義。他寫道:「近年來在大陸影壇有一股提倡『紀實攝影』的潮流,大有摒除『畫意攝影』的趨勢,眾論紛紛,至今仍莫衷一是。其實『藝術源於自然,勝於自然』,『紀實攝影』與『畫意攝影』殊途同歸,無礙於同在攝影藝術大花園中並存爭榮,更可進而互相促進。」
發揚魯迅精神
1990年底,陳復禮先生在廣東佛山參觀陶瓷工藝廠,那裡的工人正在製作一批魯迅先生的半身陶像。他對着一排排魯迅半身像,若有所悟地說了聲:多多益善!同伴們以為他要拍照,他卻遺憾地說:光線太差,又沒有帶燈,明天再拍吧J第二天大家將離開佛山,他還是堅持到廠里一趟。陳先生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裡,拍下了這幅《多多益善》的作品。他的意圖是:像魯迅先生這樣有硬骨頭精神的人現在太少了,真該多多益善啊! 1991年10月陳先生到瀋陽魯迅藝術學院時,那裡的師生歡迎他講話,他十分激動地說道:來到魯迅藝術學院,我不能不道出自己的一個秘密:我的思想受魯迅先生的影響很深。早年我到南洋謀生,每年的雨季不能外出,就抽空讀一些魯迅先生的書,那時,並不完全理解,人世之後,才明白了許多。現在遇到一定的社會氣候(如不正之風)時,便想像魯迅先生那樣通過自己的作品來說話。魯迅先生雜文的筆鋒十分辛辣,戰鬥力很強,影響着我的思想。當然,我最希望拍不到這些題材(如不正之風)。 如前所述,從80年代後期以來,陳先生的創作風格在變:一方面,他在構圖形式上廣泛吸收各派之長,儘可能創造出適合中國國情的新形式;另一方面,他從過去的寫實到寫意,又從寫意到今天的寫實,如同他自己所說的,寫實才是目的。而這些寫實的作品直接面對社會,鋒芒所向直接對準今天的時弊,他不再沉默,不再吞吞吐吐,而是以魯迅先生嫉惡如仇的精神,通過自己的作品講話。 《九斤老太》是近期陳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拍的是一個憤世嫉俗,心有不平的老婦,使人想起魯迅先生筆下的九斤老太,陳先生作品的鋒芒直指保守觀念,辛辣而又幽默。《為民請命》是一幅舞台劇照,陳先生希望那些清官不僅在舞台上,而且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醉眼朦瓏》所反映的題材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並非絕無僅有,特別是在基層,幾乎成風,如果整日醉眼蠓嚨,他們還怎麼為人民服務呢?《起士》原名《殘局》,下棋的人如果不是面臨殘局,他是不會起士的。在我們的生活中,某些部門、某些地方執行知識分子政策時不是也如此嗎?《掃》這幅作品的題款為:掃雲掃霧真吾事,豈屑區區掃地埃。陳先生通過自己的作品道出了我們的責任就是要掃除那些邪雲惡霧,掃除那些不正之風,而不是僅僅掃去地上的塵埃而已。《故枝之戀》這幅作品是陳先生針對香港的移民風和大陸的出國風而作的,題款為「蕭蕭半死葉,未忍別故枝」。將要枯死的樹葉,尚能留在故枝之上,何況我們這些移民、出國的人們呢! 近年來陳先生這一類的作品還有許多,如《台前幕後》、《四十年來家國》、《鴿子》、《野花》等,這裡就不一一介紹了。 陳先生在變,這是藝術家更加成熟的表現,他不斷地否定自己,不滿足於已經得到的東西,而是進一步地探索、挖掘更深層、更具有普遍意義的東西。魯迅先生說過,文藝要有益於人民,而不能只是自我陶醉。陳先生說,這句話對我的啟發很大。陳復禮先生儘管已屆耄耋之年,但他的藝術思想仍然是年輕的,他不僅常年四處奔波,還在不停地思考、探索和追求,並不惜否定自己。 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就應該是一個不斷進取,勇於攀登藝術高峰的人!
大事年表
1916年:6月21日,出生於潮安縣官塘村。 1936年:赴南洋謀生,僑居泰國。 1942年:旅居越南,在此期間開始業餘學習攝影。 1951年:組成越南攝影學會,任副會長。 1955年:定居香港經商,任香港泰華貿易公司經理,並繼續從事他熱愛的攝影藝術創作。 1958年:與影友創立香港中華攝影學會,任永遠榮譽會長。 1959年:兼任香港攝影學會副會長。 1960年:在香港創立影藝出版公司,出版《攝影藝術》月刊,任主編及督印人。 1980年:當選為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繼又任中國華僑攝影學會副會長,港澳攝影協會會長,香港中國旅遊出版社社長。 1982年:在美國波士頓舉行個人作品展覽,觀眾為之傾倒,展期一再延長,竟達14周之久。
影藝六十年座談會在北京隆重舉行
由中國國務院僑務辦公室、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中國海外交流協會主辦的「陳復禮先生影藝六十年座談會暨《詩影凡心》畫冊首發式」今天下午在北京釣魚台國賓館隆重舉行。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許 嘉 璐、中國文聯中共黨組書記、副主席李樹文,國務院僑辦副主任趙陽、中國攝影家協會主席邵華,民進中央副主席、著名音樂家王立平等有關部門負責人及攝影界、新聞界、美術界知名人士近一百五十位出席了座談會。 國務院僑辦副主任趙陽在座談會致辭中,代表國務院僑辦和中國海外交流協會向陳復禮先生表示祝賀。他說,陳復禮先生是中國當代最富盛名的攝影家之一。他的作品中充滿着對祖國山河和各族人民的滿腔熱忱,反映了源遠流長的中國傳統文化,以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作方法反映人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用聞一多先生的話來講,「詩人的使命是愛,愛自己的國家,愛自己的人民。」陳復禮先生用他六十年的影藝生涯傾訴着一位藝術家對自己祖國的無限熱愛,用他的無數作品藝術地再現了時代的發展和中國社會的進步。他的作品也因此贏得了廣大民眾的喜愛。 李樹文、邵華等文藝界、攝影界與會人士先後在座談會上致辭,對陳復禮先生所取得的藝術成就和為中國攝影文化建設所作的貢獻給予了高度評價。年屆九十的陳復禮先生也在會上回憶了從事攝影六十年來的豐富經歷,再次表達了他對攝影藝術的執着追求和對祖國的熱愛。未能到會祝賀的十六個中國攝影團體會員等組織為此次座談會發來了賀電或賀信。 陳復禮先生是香港知名愛國歸僑,早年旅居越南,上世紀四十年代就積極投身海外僑胞抗日救國運動,五十年代回到香港定居。他愛國愛港,一九七九年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歷任全國文聯委員、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顧問,世界華人攝影學會名譽會長、香港中華攝影學會永遠名譽會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