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凡
个人简介
1911年毕业于两江师范学堂,受业于李瑞清、缪荃孙、陈三立诸名师,曾与胡小石为同学。1914年后考入北京大学习哲学,毕业后留校工作。1919年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担任国文部主任。1921年任国立东南大学教授兼国文系主任,1926-1928年任金陵大学教授,1935-1949年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授。1952年起为南京大学教授,兼江苏省文史馆馆长。陈中凡博学洽闻,从目录学、诸子群经、文学批评史到文学史、戏剧史。晚年侧重古代戏剧史研究。著有《古书读校法》、《中国文学批评史》等书,其中《中国文学批评史》是中国第一部文学批评史。1982年7月22日在南京逝世。逝世前将自己多年收藏的图书、字画、古物等赠送给南京大学及南京博物院。[1]
陈中凡的叔父陈玉树 (1853-1906),字惕庵,肄业于南菁书院,受教于清季著名学者王先谦,并在其指点下完成《毛诗异文笺》十卷。陈玉树是盐城的名孝廉,曾任尚志书院的院长。
陈中凡“自10岁至15岁,从叔父读书,受他的影响至深”。陈玉树为人方正、清廉,平日常以“不受一自辱之钱,不作一近耻之事”自勉,又以曾参“少讽诵、壮议论、老教诲”与弟子相勉。陈中凡受其薰沫,得益匪浅。陈玉树1904年(清光绪三十年)秋应聘为三江师范学堂提调,曾撰写《教育刍言》三卷。也许是受叔父影响至深且仰慕其人品学问的缘故,
陈中凡1909 年由淮安中学堂考入两江师范学堂公共科,尽管当时叔父已病殁四年。在两江时,陈中凡常在周末去杨公井附近的金陵刻经处听讲佛学,遂对哲学产生浓厚兴趣。从两江师范毕业后,他即赴沪江大学补习英文。
1913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
支持“五四”
1918年至1919年,陈中凡在附设于北京大学的国史编纂处任纂辑员,同时兼任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专修科教员。他曾加入蔡元培发起的“进德会”;同时与邓中夏、许德珩等一起,担任《国民杂志》编委,这份杂志是学生救国会主办,反帝、反军阀的倾向十分突出。由于陈中凡支持学生参加“五四”运动,因此被女高师校方解聘。后来由新校长毛邦伟介绍,才重任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部主任。
记妻寄子
1921年仲夏之月,陈中凡由京返宁,应国立东南大学之聘,任国文系教授兼主任。他对女高师国文部的学生说:“三年来,我忙于编教材,很少还乡,家中妻子,未及兼顾。近日南京东南大学寄来聘书,我考虑再三,踌躇不决。继思何不效古人记妻寄子法,把你们寄托给挚友胡小石先生。他为人正直,博学多才,书法遒劲,擅长诗歌、修辞之学,我向校长推荐,已获赞同,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 ”同学受教三年,与师生情深,只是先生欲与师母团聚,在情在理,不便挽留,只能噙颔首。
不久,陈中凡携胡小石一齐来到教室,说:“关于胡先生的品格和学问,我上次已介绍过了,现在我把级任的担子交给他来挑,非常感激。你们要认真学习,把他的学问传受过来。”胡小石则说:“自古‘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承中凡兄之托来北京,和你们共同切磋,谈不上传授……”。
陈中凡与胡小石都是两江师范学堂的毕业生,他们神交已久,1920年春两人在上海梅庵先生家初次相晤,即感投缘。该年11月,经陈中凡的推荐,胡小石离沪北上,在北京女高师任教。事过六十多年,二老的女弟子、华东师范大学教授程俊英还清晰地记得在北京女高师读书时,陈中凡与胡小石“记妻寄子”的难忘一幕。
西北讲学
1921年8月至1924年11月,陈中凡在国立东南大学任国文系教授、系主任。
1924年7月,国立西北大学及陕西省教育厅合办暑期学校,函聘国内著名教授前去讲学。计有北大教授鲁迅、夏元14位名教授。国立东南大学应邀讲学的有三位教授:陈中凡(国文系)、吴宓(西洋文学系)、刘静波(文海,政治系)。
陈中凡主讲的题目是:(1)中学国文教学法;(2)中国文学演进之顺序;(3)读古书的途径。西北之行,“往返凡四十有九日”。讲学之余,陈中凡等游览名胜,大开眼界。他在后来写的《陕西纪游》一文中说:“游踪所及,举凡太华终南之奇,河渭伊洛之广,函谷潼关之险峻,昔所向往者,莫不登临,一揽无余,信足名生平之赏矣。”令陈中凡难以忘怀的是,他曾与鲁迅先生等同行,有机会听鲁迅先生“小题大做”笑斥“苍蝇之声”。
陈中凡与政治系教授刘静波同行,乘津浦路火车北行,到徐州改走陇海路,经商邱、开封到郑州。恰逢鲁迅、夏元、王桐令等自北京南下,于是偕同西行。第二天早晨苍蝇嗡鸣,扰人清梦。鲁迅先生说:“《毛诗·齐风》所咏:“‘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于今朝验之矣。”过洛阳时,曾任北大理科学长的夏元曾特地拜访军阀吴佩孚。吴问夏:“在北大教什么课 ? ”夏答:“担任新物理中的电子研究。”吴指其壁上所悬八卦图问:“此中亦有阴阳变化奥妙,能为我阐述否 ? ”夏回答:“此旧物理,与新物理非一回事。”吴佩孚强词夺理:“旧有旧的奥妙,新有新的道理。”夏元拜访归来,与众教授谈及此事,众人皆笑,鲁迅揶揄道:“这也是苍蝇之声耳。”有人问刘静波教什么课,刘答:“研究国际问题,尤其是‘大国家主义'。”鲁迅说:“是指帝国主义吧 ? 其扰乱世界,比苍蝇更甚于百倍。”有人回忆“五四”运动时,蔡孑民 ( 元培 ) 先生在天安门发表演说,强调“只有洪水能消灭猛兽”。遂有人感叹问:“这些蝇营狗苟的琐屑,自当同时消灭否 ? ”鲁迅先生回答说:“这虽是小题大做,将来新中国自有新环境,当然把一切害人虫一扫精光。”鲁迅先生讨厌苍蝇,曾在《战士和苍蝇》《夏三虫》等杂文中痛斥过那些营营嗡嗡的“虫豸们”。西北之行,陈中凡听鲁迅三斥“苍蝇之声”,印象极为深刻。五十多年后,他在《鲁迅到西北大学的片断》中回忆了这段往事。
挽章痛悼
陈中凡一直以学长事胡小石,北上南下,共学共事。1920年秋,陈中凡约胡小石一起北行,到女高师任教。 1921年夏他南下到国立东南大学主持国文系不久,即举荐胡小石南来,“已得当局首肯,中途为忌者所阻,未能如愿以偿。”1924年9月,金陵大学改组国文系,胡小石出任教授兼系主任,与当时已在金大兼职的陈中凡共事。不到一个学期,陈中凡匆促南行,赴广州中山大学任教。1926年春回到金大,两人又得聚首共事、赏奇析疑的机会。1927年因维护还是变更金陵大学旧制等事,两位先生意见不一,致生龃龉。陈中凡遂于1928年春改赴暨南大学任教,“从此音问隔绝20余年”。
1952年院系调整,时在金大任教的陈中凡到了南大中文系,与胡小石、汪辟疆并称中文系“三老”。陈中凡和胡小石遂共事一堂,“共谋互相帮助,切实改进教学工作。” 1962年胡小石溘然病逝,陈中凡深感震惊,“至于惋愕不知所措”。他追思两人五十多年来共学共事的关系,以及聚散离合的波折,更是浮想不断,感触万端。他写了《悼念胡小石学长》一文,并“谨拟挽章一联表示衷心的悼念”:
三年共学,十年共事,愧季札缟舼相投,苍茫流水高山,几人知己?
四卷存稿,五卷存目,叹子敬人琴俱杳,惆怅凉风天末,何处招魂?
陈中凡与胡小石既为两江师范学堂同窗,又同在东大、中大、金大和南京大学共事多年,相互引为同调,虽曾有过隔阂,终能坦诚相见。陈中凡以“季札”、“子敬”相喻,其意真切,其情可感,令后生小辈至今感叹不已。
幸福晚年
粉碎“四人帮”时陈中凡已是近90岁的老人,但他和全国人民一样,精神振奋,欢欣异常。他从1978年至1980年还是每年去北京一趟,参加全国政协的全体委员会议,并列席全国人大会议,关心和参加讨论国事。
1980年,他在北京参加会议时,应北京图书馆《文献》丛刊编辑部之邀,为《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一书撰写了“自传”,其中有这样二段话表达了他的心声:“我决心以有生之年,竭尽绵力,为祖国早日实现‘四化’作贡献”;“学校的党政组织对我们老教师关心照顾无微不至。比起旧社会老人的晚景凄凉,时有失业之虞来,我内心充满了幸福感,热切希望我国广大的社会科学教育工作者,安定团结,朝气蓬勃,在党的领导下,和全国人民一道,同心同德,为祖国的‘四化’建设作出卓越的贡献”。他把自己多年收藏的图书、字画、古物等分别赠送给自己任教的南京大学及南京博物院,又把自己建造的三幢房屋赠送给国家办大学。
1982年7月22日,陈中凡病逝。他的追悼会由江苏省政协主席包厚昌主持,南京大学党委书记章德致悼词。悼词中说:“陈中凡教授的逝世是我国教育界、学术界的一大损失。陈中凡教授一生追求光明与进步。他服务教育事业的奋发精神,他耕耘学术园地的刻苦精神,他坚定不移的爱国主义精神,他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的革命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
陈中凡治学根基深厚,从研究书目学、诸子群经到文学批评史,以及先秦、两汉、隋唐五代、宋元金文学史等,无不涉猎,后致力于中国戏剧史的研究,在文学、历史学、哲学乃至目录学、古文字学、教育学、艺术史诸方面均有建树。喜藏书,所藏善本古籍被称为“收藏一绝”。其藏书楼“清晖山馆”收藏自称为“藏书十万卷,字画三百帧,首都沦陷,尽付劫灰。”余者流入书肆。
1924年在国立东南大学任教期间,曾主编《国学丛刊》,提倡用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同年曾应邀去西安讲学(同时被邀请的有周树人(鲁迅)、孙伏园、蒋廷黻等人),担任讲题为中学国文教学法、中国文字演进之顺序和读古书的途径三个内容。
1927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了我国第一部《中国文学批评史》,此后数十年内他出版的专著有《书目举要补正》《古书校读法》《诸子书目》《经学通论》《中国韵文通论》《中国大文学史 (上古文学---清代文学)》《汉魏六朝散文选》《两宋思想述评》《中国民主思想发展史》《民主与教育》等十余部。结集有《陈中凡文集》。
相关著作
《陈中凡年谱》
“三不”与“三书”
陈中凡的人生信条是“三不”与“三书”:不做官、不纳妾、不吸烟,以读书、教书、著书为终生乐事。新中国成立后,经过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他的“三不”与“三书”不大放在嘴上讲了,但其精神内涵还时时表现在对弟子的教诲中。尤其当他藏否人物的时候,譬如谈到某某人(往往曾是他的学生)做了官,总是掩盖不住那种惋惜之情或鄙夷之意。
同台度曲
陈老晚年喜欢唱昆曲,曾把昆曲名家俞振飞请到家里来授艺。凡是他的弟子,必须习唱昆曲,不及格者不得毕业。在他的弟子当中,吴新雷唱得最好,深得俞振飞嘉许。一九六五年,在全校欢送毕业生的文艺晚会上,大家要求陈老唱一曲。时年七十八岁的陈老邀他的弟子梁淑安女士同台清唱《长生殿》“惊变”一折的“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一段,白发苍苍的陈老唱唐明皇,二十七岁的梁女士唱杨贵妃,由师兄吴新雷吹笛伴奏,成为了一次有很高文化品位的业余演出。事隔一年,“文革”开始。毛泽东关于戏剧的“批示”在报上公布,这次师生同台度曲的佳话,曾多次作为“封资修”的例证受到“红卫兵”的批判。
“文革”开始,经历过多次历史暴风雨的陈老师并不知道它的来头,甚至误以为是一次真正的“文化革命”。“红卫兵”叫“三名三高”人物主动减薪。陈老在大太阳底下排队表态,登记减薪。中文系师生集队唱《东方红》,陈老师不滥竽充数,他像昆曲那样放开喉咙唱,当全体已经唱完时,还听他一个人拖着长长的腔——他耳背,不知别人已唱完,由此可见其认真的程度。担提起他与梁女士同台度曲事,他并不认为自已有什么错。
参考文献
- ↑ 【第30期】《江上几峰青》 ——寻找手迹中的陈独秀 ,搜狐 , 2019-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