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雨過後(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陣雨過後
1
那場陣雨持續的時間足夠長,而且越下越大,在肯德基避雨,聽到波茲·馬龍的煙熏嗓演繹的那首《Sunflower》。
天差不多快黑下來,雨才慢慢收住。
想起有一款香水的名字就叫「陣雨過後」,香氛中有着陣雨過後的絲絲清甜與淡淡清新,是讓人喜歡的味道。
陣雨過後,空氣果然清爽無比,人的嗅覺也變靈敏。這時,沁人心脾的丁香味兒,煙熏火燎的烤串味兒和街道上汽車的尾氣味兒,交錯而來,每一種味道都很沖。
在雨中洗過澡的樹和花,還有城市的大街小巷,都現出沐浴後的清新模樣。目光也跟着變得透亮,再看什麼都倍覺清晰真切。
2
怎麼說呢,北方的夏天總讓人有點出其不意,措手不及,昨天還是冷颼颼的,轉天就熱的讓人暈暈乎乎,不知該穿什麼出門好了。
之前的幾天,有點等不及溫度升上來,樹悄沒聲都換成了夏天的裝扮,街道也像換了一身新行頭,綠圍翠繞,蔥蘢蓊鬱,有些歡天喜地。
當你感覺夏天正慢慢走近時,它卻忽地就來到你面前,讓熟悉的世界在眼前變了一個樣兒。
季節之變也似在提醒我們活着,活在這種變化里,活在能感受到這一切的過程中。
我和小威坐在五月下半程的丁香樹下,一邊吹着散發出丁香味兒的微風,喝着保溫杯里的咖啡,一邊聊天。
小威說想把她家在下夾樹街上的那套老房子賣掉,掛在房屋中介那兒,快有一個月了,只接到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詢問電話,便再沒消息,居然連一個要看房的也沒有。沒想到地段不錯,要價不高的小戶型,賣出去也很難。
中介的人也說現在二手房交易老不景氣,有掛一年半載的都沒出手。疫情讓整個世界的格局都發生了改變,我們個人的小騷動,小不正常,其實都在正常範圍內。
「我就這麼一個人單着也不大好哈,可都到這個時候了,你讓我對對付付找個人湊合着過日子,我又做不到。疫情隔離在家那會兒,我還真想着等疫情過去,一定得找到差不多的人結伴生活。可能,那時候忽然覺得一個人的生活讓人心裡沒底,但等到能走出家門的時候,我的想法又沒那麼堅決了。像我這樣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人,怕是很難再找到讓自己心儀,而且能談得攏有共同生活觀的人啦。」
小威問我怎麼想,我有點答不上來,也不想說那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3
夏花已盛,我沒有去赴約。
董一個人出門時,背了相機,回來讓我看他拍的桃樹上都結了青澀的小毛桃,變黃的榆錢兒被風吹落一地,恍然一頭撞進秋天,有時候,季節自己也會錯亂。
一不小心,自己錯過好多。
有人拍下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上海的街頭景象,有人從中找到了端着盆去早餐攤上買生煎包的外婆,有人看見了在街上遛彎兒的父親……人們從這些鏡頭中重又發現了三十年前的上海和那些活生生的日子。
一段歷史是由所有經歷過那段生活的人共同寫就的。我們經歷的生活有被人記錄過嗎?
4
哈爾濱新增一例境外輸入病例。
在廚房切菜時聽羅素的《西方哲學史》,惦記着不知你今天感覺怎麼樣,血壓控制住了,心跳呢,夜裡睡得好嗎?微信中表露這樣的關切合適嗎,有沒有逾矩?人有時會受困於自己的表達無力。
想着給媽媽帶的水果和蝦還沒裝進保鮮盒;想着鍋里的白菜五花肉燉凍豆腐湯別熬幹了;想着趕緊補上幾行日記里的留白;想着窗外的雲這時候看上去是不是很美……
疫情風聲又緊,就算感覺已變麻木,還是會被嚇到。這不,有關部門馬上行動起來,檢測的檢測,種疫苗的種疫苗,掃描的重新掃碼。五一有沒有去過鮁魚圈、大連、營口的?去過的趕緊上報。
疫情之下,日子半死不活,又快馬加鞭。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什麼問題?
人得活在現實的場景下,在無法忍受的時刻忍受,在不能叫出聲來的時候保持緘默。
對自己說:快給我回來,我的堅持力。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