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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知篇》是東漢思想家、文學批評家王充創作《論衡》中的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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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程材》所論,論材能行操,未言學知之殊奇也。夫儒生之所以過文吏者,學問日多,簡練其性,雕琢其材也。故夫學者所以反情治性,盡才成德也。材盡德成,其比於文吏,亦雕琢者,程量多矣。貧人與富人,俱齎錢百,並為賻禮死哀之家。知之者,知貧人劣能共百,以為富人饒羨有奇余也;不知之者,見錢俱百,以為財貨貧富皆若一也。文吏、儒生有似於此。皆為掾吏,並典一曹,將知之者,知文吏、儒生筆同,而儒生胸中之藏,尚多奇余;不知之者,以為皆吏,深淺多少同一量,失實甚矣。地性生草,山性生木。如地種葵韭,山樹棗栗,名曰美園茂林,不復與一恆地庸山比矣。文吏、儒生,有似於此,俱有材能,並用筆墨,而儒生奇有先王之道。先王之道,非徒葵韭棗栗之謂也。恆女之手,紡績織經;如或奇能,織錦刺繡,名曰卓殊,不復與恆女科矣。夫儒生與文吏程材,而儒生侈有經傳之學,猶女工織錦刺繡之奇也。

貧人好濫,而富人守節者,貧人不足而富人饒侈。儒生不為非,而文吏好為奸者,文吏少道德,而儒生多仁義也。貧人富人,並為賓客,受賜於主人,富人不慚而貧人常愧者,富人有以效,貧人無以復也。儒生、文吏,俱以長吏為主人者也。儒生受長吏之祿,報長吏以道;文吏空胸無仁義之學,居往食祿,終無以效,所謂尸位素餐者也。素者,空也;空虛無德,餐人之祿,故曰素餐。無道藝之業,不曉政治,默坐朝庭,不能言事,與屍無異,故曰屍位。然則文吏所謂尸位素餐者也。居右食嘉,見將傾邪,豈能舉記陳言得失乎?一則不能見是非,二則畏罰不敢直言。《禮》曰:「情慾巧。」其能力言者,文丑不好,有骨無肉,脂腴不足,犯干將相指,遂取間郤。為地戰者不能立功名,貪爵祿者不能諫於上。文吏貪爵祿,一日居位,輒欲圖利,以當資用,侵漁徇身,不為將官顯義。雖見太山之惡,安肯揚舉毛髮之言?事理如此,何用自解於尸位素餐乎?儒生學大義,以道事將,不可則止,有大臣之志,以經勉為公正之操,敢言者也,位又疏遠。遠而近諫,《禮》謂之諂,此則郡縣之府庭所以常廓無人者也。

或曰:「文吏筆扎之能,而治定簿書,考理煩事,雖無道學,筋力材能盡於朝庭,此亦報上之效驗也。」曰:此有似於貧人負官重責,貧無以償,則身為官作,責乃畢竟。夫官之作,非屋廡則牆壁也。屋廡則用斧斤,牆壁則用築鍤。荷斤斧,把築鍤,與彼握刀持筆何以殊?苟謂治文書者報上之效驗,此則治屋廡牆壁之人,亦報上也。俱為官作,刀筆斧斤築鍤鈞也。抱布貿絲,交易有亡,各得所願。儒生抱道貿祿,文吏無所抱,何用貿易?農商殊業,所畜之貨,貨不可同,計其精粗,量其多少,其出溢者名曰富人,富人在世,鄉里願之。夫先王之道,非徒農商之貨也,其為長吏立功致化,非徒富多出溢之榮也。且儒生之業,豈徒出溢哉?其身簡練,知慮光明,見是非審,審尤奇也。

蒸所與眾山之材幹同也,〔伐〕以為蒸,熏以火,煙熱究浹,光色澤潤,爇之於堂,其耀浩廣,火灶之效加也。繡之未刺,錦之未織,恆絲庸帛,何以異哉?加五采之巧,施針縷之飾,文章炫耀,黼黻華蟲,山龍日月。學士有文章,猶絲帛之有五色之巧也。本質不能相過,學業積聚,超逾多矣。物實無中核者謂之郁,無刀斧之斷者謂之朴。文吏不學,世之教無核也,郁樸之人,孰與程哉?骨曰切,象曰瑳,玉曰琢,石曰磨,切琢磨,乃成寶器。人之學問知能成就,猶骨象玉石切瑳琢磨也。雖欲勿用,賢君其舍諸?孫武、闔廬,世之善用兵者也,知或學其法者,戰必勝。不曉什伯之陣,不知擊刺之術者,強使之軍,軍覆師敗,無其法也。谷之始熟曰粟。舂之於臼,簸其粃糠;蒸之於甑,爨之以火,成熟為飯,乃甘可食。可食而食之,味生肌腴成也。粟未為米,米未成飯,氣腥未熟,食之傷人。夫人之不學,猶谷未成粟,米未為飯也。知心亂少,猶食腥谷,氣傷人也。學士簡練於學,成熟於師,身之有益,猶谷成飯,食之生肌腴也。銅錫未采,在眾石之間,工師鑿掘,爐橐鑄鑠乃成器。未更爐橐,名曰積石,積石與彼路畔之瓦、山間之礫,一實也。故夫谷未舂蒸曰粟,銅未鑄鑠曰積石,人未學問曰矇。矇者,竹木之類也。夫竹生於山,木長於林,未知所入。截竹為筒,破以為牒,加筆墨之跡,乃成文字,大者為經,小者為傳記。斷木為槧,之為板,力加刮削,乃成奏牘。夫竹木,粗苴之物也,雕琢刻削,乃成為器用。況人含天地之性,最為貴者乎!

不入師門,無經傳之教,以郁樸之實,不曉禮義,立之朝庭,植笮樹表之類也,其何益哉?山野草茂,鈎鐮斬刈,乃成道路也。士未入道門,邪惡未除,猶山野草木未斬刈,不成路也。染練布帛,名之曰采,貴吉之服也。無染練之治,名縠粗,縠粗不吉,喪人服之。人無道學,仕宦朝庭,其不能招致也,猶喪人服粗,不能招吉也。能削柱樑,謂之木匠。能穿鑿穴坎,謂之士匠;能雕琢文書,謂之史匠。夫文吏之學,學治文書也,當與木土之匠同科,安得程於儒生哉?御史之遇文書,不失分銖;有司之陳籩豆,不誤行伍。其巧習者,亦先學之,人不貴者也,小賤之能,非尊大之職也。無經藝之本,有筆墨之末,大道未足而小伎過多,雖曰吾多學問,御史之知、有司之惠也。飯黍梁者饜,餐糟糠者飽,雖俱曰食,為腴不同。儒生文吏,學俱稱習,其於朝庭,有益不鈞。鄭子皮使尹何為政,子產比於未能操刀使之割也。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 皆以未學,不見大道也。醫無方術,云:「吾能治病。」問之曰:「何用治病?」 曰:「用心意。」病者必不信也。吏無經學,曰:「吾能治民。」問之曰:「何用治民?」曰:「以材能。」是醫無方術,以心意治病也,百姓安肯信向,而人君任用使之乎?手中無錢,之市使貨主問曰「錢何在」,對曰:「無錢」,貨主必不與也。夫胸中不學,猶手中無錢也。欲人君任使之,百姓信向之,奈何也?[1]

作者簡介

王充(27~約97年),字仲任,會稽上虞人(今屬浙江),他的祖先從魏郡元城遷徙到會稽。王充出身「細族孤門」,自小聰慧好學,博覽群書,擅長辯論。後來離鄉到京師洛陽就讀於太學,從師班彪。常游洛陽市肆讀書,勤學強記,過目成誦,博覽百家。為人不貪富貴,不慕高官。曾做過郡功曹、州從事等小官,因政治主張與上司不合而受貶黜。後罷官還家,專意著述。晚年漢章帝下詔派遣公車徵召不就。漢和帝永元年間,病死家中。王充代表作品《論衡》,八十五篇,二十多萬字,解釋萬物的異同,糾正了當時人們疑惑的地方,是中國歷史上一部重要的思想著作。 [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