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的夢(施訓洋)
作品欣賞
鄭東的夢
鄭東出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一個小山村，正值國家實施嚴格的「計劃生育」政策。
據說鄭東的出生還有一段傳奇：「在他未來到這個繁華的世界之前，父母已經有了兩個女兒。按照計劃生育政策是絕然不會再有他的，但老實巴交而又重男輕女的父親便開始了與大隊書記和計生營長的不斷懇求，近乎於哀求，以期獲得一個生育指標。」或許是政策調整時有個過渡期，也或是父親的執着打動了大隊幹部，鄭東就這樣來到了這個世界。
鄭東的到來，讓年近四十的父親看到了希望，因為他終於有了兒子。即便是今天，在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存在，何況在四十年前。據說父親很開心，請一個村子的人吃「糖打蛋」。也因為他的到來，父親決定「大擺宴席」，自此家裡多了許多親戚。
自此，這個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難熬，但父親卻有着更大的動力。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進了這個閉塞的山鄉小村，分田到戶了。後來，父母時常拿這說事，總說是鄭東出生以後家裡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似乎這一切都是這個兒子帶來的好運，其實，這完全是國家政策發生了巨變。
儘管分田到戶了，但由於缺少勞力，加之沒有耕牛，生產隊時的拖拉機也不會操作，鄭東家的日子似乎並沒有多大改善。幼年的鄭東沒有現今的孩子這般幸福，喝些粥湯就是最好的輔食。
鄭東的父親是方圓幾里有名的泥水匠，會修鍋、蓋草屋、編竹製品，加上為人本分，農閒時節本村鄰居、周邊村莊的親友都常請其幫忙做活。那時做這類事是不收費的，但卻管飯，鄭東也時常跟在父親後面「撐船」，可以吃到豬肉、雞肉之類平常難得一見的好菜。
在鄭東的心裡，父親就是能人，長大了也要像父親這樣。
漸漸的，鄭東一天天長大了，父親開始告訴他：「老窩子，你要好好念書，你爺爺和你外公都是民國時期的大學生，可厲害了。」諸如此類，幼小的他並不理解，「民國」是什麼？但自此，他知道自己的上輩竟是有文化的。小鄭東的內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他依然覺得父親很厲害。
七歲那年，鄭東背着媽媽用各色布塊縫製的書包，屁顛屁顛地跟在扛着兩條小凳子的姐姐身後去了離家不遠的學校。
學校僅有幾間土牆茅草屋，教室的泥巴桌子還有些凹凸不平，在姐姐的指導下，弄來些「觀音土」和成稀泥抹在上面既平滑又美觀。語文老師是個年輕人，與「葉公好龍」中的主人翁同名，看上去挺嚴肅，幾節課下來，小鄭東覺得太難了：這講話還要分調調？
有次放學前抽查拼音，沒能答出來，小葉老師便讓他站在牆邊不准回家吃飯，後來站得人越來越多。高一級的姐姐便將他從人群中拽了出來，偷偷溜回去吃飯了，「小兄，別怕，那麼多人，少你一個，老師不會發現的。」可想而知，下午上學狠狠地吃了幾棍子。
數學老師是個老先生，教過私塾，人們都尊稱他為「申老先生」，想來是有些威望的。老先生慢聲細語的，很有些親和力。小鄭東似乎對數學還是有點興趣的，特愛聽老先生講課。但因為不懂上課的規矩，喜歡講話，這惹亂了老先生，申老師用他那有力的中指彈在小鄭東的腦袋上，那個滋味只有品嘗過的人知道。自此，那一點點剛剛燃起的激情澆滅了。
一年級還沒結束，小鄭東就貼上了「羊蛋學生」的標籤。這也難怪，習慣了穿開襠褲的他不太適應穿蒙襠褲，特別是冬天，穿得太厚實上廁所不會脫褲子，去女廁所找姐姐，成了「小流氓」。上完廁所，提不上褲子，哭着喊着找姐姐，姐姐也給他弄得哭笑不得。現在想來，或許是故意的吧？父親的嬌寵，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小鄭東。
還有一次，正在上課時，他看見父親挑着蓋屋的草到學校來賣。也不向老師報告，便拿着鉛筆和小刀跑出去，哭着鬧着讓父親給削，沒讀過書的父親拿慣了篾刀，卻不會用小刀削鉛筆。正好，老師把在學校的情況說與父親聽，父親說的一句話「老師，我一字不識，這小老窩子就全靠您了。三代不念書，不如一頭豬。」
冬天，老師讓在家帶薄膜罩窗子，問誰家有？小鄭東舉起了小手，老師獎勵了一塊別人撿拾交公的小橡皮。手是舉了，但到哪弄呢？家裡壓根就沒有。他的壞主意來了：上學路上曾看到同村有戶人家的土磚堆上有。果然，他得到了那窗戶般大小的薄膜，但也沒鄰人追到了學校、告到了家。
「羊蛋學生」也是確定得了。
父親為了小鄭東能好好學習，更多地是能有個約束，便讓高一級的姐姐重讀二年級。這樣，姐弟倆人便成了同學。儘管有了姐姐的看護，但絲毫沒有改變他的頑劣。
上學的路上是大片的農田，油菜花開的時節甚是美麗，堪稱一道靚麗的風景。一天，小鄭東問姐姐：「這花開得好漂亮，怎麼沒人采呢？」姐姐說「小兄，這花不能采，要是采了就不結籽了。」他若有所悟，頓生好奇之心：「采一些試試，看看是不是真的？」
有一次，趁姐姐不注意，他鑽進了油菜田裡，一下子采了好幾束裝在了書包里。姐姐一看不見了人，便大聲地喊，小鄭東從油菜田裡鑽出來時，整個人都是金黃色的，頭髮上、衣服上到處都是花粉。姐姐也不知道他偷摘了油菜花，只說：「小兄，那田裡有蛇，以後不能亂鑽了。」
就這樣，每次小鄭東都會趁着姐姐不注意溜去看那幾棵沒有了花的油菜到底結不結籽？同時，又有更多的油菜花遭殃。終於，有一天，當他再次進入時，被鄰人逮了個正着，這可嚇壞了他。想跑，卻沒能跑掉，書包也被扣了去。這可嚇壞了小鄭東，知道闖了禍的他唯有哭來博取同情。
姐姐回家找來了媽媽，好在都是認識的，也沒有過多的為難，只是要求以後不能再幹了。姐姐也因為此事而受到父母的責備，受了委屈。想來，好奇有時會讓人做出很多出格的事。
作者簡介
施訓洋，廬江縣廬城鎮羅埠學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