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灿烂的山菊花(34)(叶志俊)
作品欣赏
那朵灿烂的山菊花(34)
山里的九月，山坡上和山路旁满是灿烂盛开的金色或是白色的山菊花，它们在秋风中轻轻地摇曳，那情那景活像一群簪花戴朵的小姑娘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欢笑地奔跑着，撒出了一路的沁香。那个叫着朵儿的城里姑娘就是在这个灿烂的日子里，在这条菊花和野棉花铺满的山路上背着背包提着脸盆怀揣教育局签署的介绍信满怀信心地从山外的坝子里来到这白云畔上的山湾小学，像这山菊花一样一开就是一季又一季，让山里那些鸟儿们在山里的花丛里找到了最快乐的天地。
山湾偏僻，离城百十里之遥，去学校得上两座山下三道河，爬四面坡，路尽是坑洼土道。那阵，偶有拖拉机吐着黑烟，声嘶歇底在这条土路上弹跳，这已经给大山多少折射出了一种文明的信息，人们似乎透过这个只喝油不吃草的铁家伙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正悄悄向山里延伸。然而，世居在这里的山里人出行暂时还得披星戴月，与风雨与鸟鸣与兽叫为伍，热汗一身，惊恐一路。这里的人家全是吊庄户，这山一家，那梁一户，山旮旯里再挤上几座茅檐瓦屋，这让喜好走村串户摆龙门阵谝古经的山里人得走一袋烟功夫。三五十户人家像星星一样撒进大山的皱皱褶褶，像沉浮在大江浪涛中的扁舟。这里就一所小学，从五十年代开始山外来的老师曾经像花儿一样开了谢了，像迁徙的鸟儿飞来又飞走，最终都是耐不住艰苦与寂寞偏远与落后，一个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了。朵儿姑娘不知是这村校孔夫子中的第多少代“传人”？她师大一毕业就被教育局分配到这个站在山巅上就能撕下云角儿的山湾小学。面对眼前一百八十度变戏法一样的工作环境，她在毕业论文中的热血和理想开始彷徨了，踌躇了。这里除了山还是山，除了孤月还是孤月，日里在一阵阵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中数着慢得要命的时光节奏，在一个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聆听山风的嘶吼和夜鸟毛骨悚然的怪叫送走寂寞。站在学校门前的山梁上 ，望着云海雾浪蒸腾的远山，望着悬挂在老槐树上的一弯寒月，惆怅像涟漪一圈儿一圈儿地从她心湖上漫过。攥着男友一封封催她调出山里的恳求信，她真的彷徨了动摇了。
数月后的一个早晨，东山头的那团鱼肚白渐已幻化出七彩的霞光，远山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可辨，村庄里袅升的炊烟正一圈儿一圈儿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朵儿就想乘着村庄还在梦呓之中赶紧打点行装悄然离去。她要像这风儿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她不想有更多的眼泪更多熟悉亲切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网膜。然而这消息不胫而走，像一股风儿传遍了山村的角角落落。村里的大伯婶子们来了，学校里的那些流鼻涕，光脚丫的孩子们来了，这一切让她始料不及，无法避开地发生了。十里八村山前岭后的父老乡亲满含深情地挽留：朵儿老师，留下来吧！这些娃娃不能没有你呀！你是我们山里人的希望！孩子们泪眼汪汪地挽留:老师姐姐，你别走哇！我们听惯了你动人的故事，听惯了你悠扬的歌声，看惯了你优美的舞蹈……面对这云海般的浓情，朵儿的心终于被这涌浪般的深情淹没了，这情就像眼前浓浓的山雾。
打那以后，山里的日子开始生动、亮堂起来，她的精神世界也退出了沉沉的心霾出奇地敞亮起来。朵儿领着这些雀鸟般的孩子们朗读湛蓝湛蓝的天空，朗读温馨灿烂的阳光，朗读清澈透明的山溪，朗读莺歌燕舞的田野，朗读这个被愚昧盘踞把守了千年却在今天苏醒了的山村。她把作文课上到了山顶上，她让孩子们看流云，看远山云海，看太阳七彩的光环，看一朵鲜花，看花间翩翩起舞的蜂蝶。这样，让学生在美丽的大自然中获得了第一手写作素材；她把数学课上到了田间，她让学生手拉绳子丈量土地的长宽高，丈量河堤的横截面，获得了第一手计算数据，使娃娃们在实践中学会了数学；她把科学课上到了植物的梗茎叶，上到了蚂蚁的洞穴，让学生在观察中洞悉了自然界的无穷奇妙……她简直是个演说家，太阳被她诠释得光彩夺目，白云被她渲染得洁白纯净，青山被她描绘得生机勃勃，山里的闭封山里狭小的眼界终于被她知识的钥匙打开了。
那一次，一个生性羁傲、顽劣的孩子不小心摔折了小腿骨，行走五六里山路上学一下大打折扣。怎么办？总不能让学生躺在家里耽误更多的功课。一个念头在朵儿的脑海里闪过。从那一天起，她利用放学的时间深入学生家中天天为其补习功课。其间，风雨为伴，星月为伴，狗吠鸟叫为伴成了她送教上门的陪衬和力量的源泉。功夫不负苦心人，这位顽劣难驯的孩子在她以身示范的感召下，思想和学习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飞跃，朵儿的心终于如释重负了。
朵儿姑娘让一些象形文字就把孩子们带进了无穷无尽的幻想，让一串阿拉伯数字就把他们领进了奇幻奥妙的迷宫；山村的清晨让一颗颗爱祖国爱家乡的情感在国歌的旋律中冉冉升腾；山村的白昼在一片读书声和欢笑中焕发着青春。夜晚，从山村小学那扇窗户里透射出的一束灯光，那是大山正在酝酿着现代文明，孕育着未来山村的辉煌。
朵儿姑娘就这样像候鸟一样在山里的天空婉鸣着，像一朵山菊花在山里一季一季地盛开着。她放飞了一批又一批精心培育的鸽子。她把一所土台子、黑屋子，抬头就能照得见星星的破旧学校用自己的智慧，自己的爱心，自己的奉献创办成现代化远程信息技术教育的新型山村小学。但她也为之失去了很多很多。她没有像诸多朋友那样拥有舒适、优越的工作环境，高档的轿车，温馨的住房。甚至连一向深爱、痴迷她，对她山盟海誓的男友也与她分道扬镳。为此，她曾在道德与利益的天平上找了很久的重心和良心的刻度。
朵儿失去了很多，也收获了她人生路途中用责任和爱心杜撰的硕果。她把山湾小学打造成了县级乡村名校。有付出终有回报，她本人终于被评为省级教学能手，事迹上了报纸；她被推选为青年学科带头人走上了演讲的论坛；她被授予“五一”劳动奖章登上了省府教师节的颁奖台上······一下子，朵儿拥有了这么多人生镀金的光环，她频频出现在专家学者观摩教研教改、公开课、示范课的讲台上，她的名字她的事迹多像这九月山湾里正在灿烂怒放的山菊花呀！
作者简介
叶志俊，男，网名，云横秦岭，六十年代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