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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雪(陳艷)

那年那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那年那雪中國當代作家陳艷寫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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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那年那雪

我想,我一定是太懷念記憶中的那場雪了,要不然,怎麼會在這個初冬的夜晚夢見它。

剛剛還好端端的天氣,突然飄起蒙蒙細雪。我站在山坡的半中央,有些不知所措。努力撐起傘,深怕雪淋濕了臂彎中的孩子,卻又發現孩子根本不在身邊。

雪下了好一會兒,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也沒有變大或變小的趨勢。我遲疑着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想把眼前的美景留下,卻發現呈現在鏡頭裡的始終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景別。我疑惑着,為何我就無法記錄下眼前那被雪花瀰漫的若隱若現的山脈?是我太心急了還是雪花太多了的緣故?

醒來,想起母親以前常說的話:「夢見落雪,雪落在身上,有孝」。這裡的孝,無關孝心的孝,而是披麻戴孝。我暗暗慶幸,還好,剛剛的雪沒有飄落在身上。

其實,我基本算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但大多數夢醒的時候,我仍然會去翻一翻所謂的周公解夢。如同害怕所有壞結果一樣,我害怕夢見下大雪,害怕身邊的親人在某個不經意的時間、地點離我們而去。也許生老病死,我應該看得如同雪花般輕盈柔軟,但事實上,每一位親近的人離去,都成了心中最大的遺憾。

仔細想想,我記憶中離去的那幾位親人,除了曾祖母,還沒有人在與雪有關的天氣里離開。

曾祖母去世那天,寒風呼呼地刮着,靈堂外的白色塑料薄膜也跟着呼呼作響。不記得那天我去上學了沒有,只記得哥哥和表哥為了逃課,向班主任告了個假,說什麼曾祖母過世了要回來幫忙的鬼話。他們倆還把從家裡偷去的大豆賣了錢,買了幾個火炮,一路燃放着回來。

曾祖母下葬前的那天晚上,特別冷,風颳得特別大。前去幫忙的人們彼此談論着,說看這天氣八成是要下雪的徵兆。

冷颼颼的靈堂里,幾十個男人圍坐在並排着的四方桌前,嘴裡嗑着炒得香噴噴的瓜子和花生以及又甜又白的花生糖。一口舊得發黑的破皮鼓在他們之間傳遞,隨着一聲「鼓槌交給下一棒」,皮鼓便換了一個主人。接過鼓的那個人,紅着臉以一句「接個鼓槌把歌唱」為開場白,然後開始自由發揮唱孝歌。大家你爭我搶,互相鬥歌。歌聲里有對死者的訴說,也有對生者的讚揚,更有對看不慣、瞧不起的人的諷刺。

雖然我聽不懂大人們嘴裡唱的是什麼,但我樂於站在旁邊,伸長脖子,只為等待席桌上偶爾一兩個熟識大人們的施捨。有時我想,為什麼我們一大家族,除了那個吝嗇的大姑父會唱孝歌外,其他人都不敢上桌子。要不然,我就可以吃到更多的又甜又白的花生糖了。

曾祖母下葬那天早上,如同人們猜測的那樣,天空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雪花悄無聲息地落下,似乎是在為這個百歲老人哀悼。我低着頭,戴着孝,扛着碩大的花圈生硬地往前走。密麻而又冰冷的雪花模糊了路人視線,還不時透過我的發梢,鑽進熱突突的頸窩。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那個負責下葬的法師,手裡拿着買路錢,嘴裡念着外行聽不懂的語言,一路走一路拋灑。暗黃而又粗糙的紙錢掉在地上,來不及被風雪浸潤,就被人群踩得看不清原來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買路錢灑得不夠多或者不夠誠心,送葬路上,原本是在安葬處燃放的火炮竟在半路自個響了起來。這在送葬的人們看來,實在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終於,在漫天的雪花中,曾祖母穿着三套新衣裳和着冰冷的雪花順利下葬。

而後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和堂哥家的侄女,每天上學、放學路過曾祖母墳堆旁的時候,都會跪下來,作三個揖,磕一下頭,然後嘴裡說着類似曾祖母安息或者保佑我們的話。這樣的儀式一直持續到被路人撞見並笑話我們的那一天。

逝者安息,生者堅強。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生活把我從女孩變成了女人,只是記憶中的雪景,在這個城市的冬天遲遲不肯出現。

我忍不住回想,如果沒有記憶中那些與雪有關的片段,我是否還會時常夢見?如果夢境可以選擇,其實我更願意夢見那個我們在雪地里盡情唱歌、跳舞、打雪仗、堆雪人的童年世界。[1]

作者簡介

陳艷,女,80後電視媒體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