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味(李恩雲)
作品欣賞
那些年味
不知不覺，日子又一次走在了歲月的尾尖上。此時此刻，給我的感覺，不是興奮，不是向
小時候，我是在農村度過的。那時，村子裡物資十分匱乏，人們沒有無窮的欲望，無論大人小孩，心中的所盼只有一個，就是過年。
說到過年，當然要說下村子裡最熱鬧的事。
每逢春節快要臨近的時候，村里時常會殺幾頭豬。殺豬是個熱鬧事，因此，老老少少都喜歡參與。
記得那時候，村子裡殺豬。幾個精壯的後生先把嚎叫的大黑豬四肢捆住，隨後，經驗豐富的屠手拿起寒氣凜凜的大尖刀，在空中比劃一下，撲哧一聲！黑豬呻吟幾下緩緩斷氣。這時，旁邊大黑鍋里的水嘩啦啦沸騰起來了。壯漢們把黑豬抬起來扔進去，約摸半個多時辰，黑豬的毛髮自動退了下來。眼前的黑豬一眨眼功夫就變成了白豬，這些過程連接起來仿若像是一段「魔術」表演，不斷讓人稱讚叫好。之後，壯漢們把偌大的豬身清洗一遍，懸掛起來。至此，整個殺豬過程就算完成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大人、小孩哈哈大笑起來，大伙兒議論紛紛，爭長論短。有的說，回去讓俺媳婦，先弄兩碗豬肉拉麵吃；有的說，拉麵不好吃，還是炒幾個菜下酒才最好！......
接下來，大隊的生產院裡，五個大喇叭開始廣播了：「賣豬肉了！賣豬肉了！新鮮的豬肉，要買得快點拿上盆子、篩子，逾期不候啊！」
村子裡的男女老少，有的從石板上跳起來，有的扔掉旱煙袋跑起來……整個人群就像是被誰下了一道制令，一時間跑向同一個方向。大伙兒喊着：「剛殺的豬，新鮮着呢！快買去嘍！」全村熱鬧起來了，大家自覺排着長隊，張家一斤，李家兩斤，一會兒功夫豬肉就賣光了。家家戶戶開始忙碌起來了，剁餡兒聲，砍柴聲，叮叮哐哐，噼噼啪啪，響徹整個村莊。 大年三十那天，父親拿出了筆墨紙硯，開始寫春聯。父親嚴謹地懸起羊毫大筆，一橫一豎滴墨成行，眼前的父親仿若就是那幾千年以來第一個寫字的人。那時候，由於自己的年幼，只知道父親那些清秀雄健的字跡，如有橫掃千軍萬馬的氣勢，卻不懂得那是一種嚴謹地做人情懷，也是一種人生態度！
大年初一那天，天還未亮，父母親就起床了。父親忙着劈柴燒火，母親忙着給我們準備新衣，她把全家人的衣服從陳舊的柜子里拿出來，熨平整、擺整齊。 每逢此時，我和弟弟就爭着起床。早晨里，我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看誰的新衣服最合身、最帥氣，可無論怎樣比，最後都很難分出伯仲，因為這些衣服都出自母親的那一雙巧手，怎麼能比出高下呢？
隨後，母親開始忙着包餃子了。而我們和父親圍並沒有閒下來，我們圍在院子中央的年火旁，把拾來的柴火依次點燃，那紅色的火焰倏地燃燒起來。頓時，整個小院，火光燭天。雖然初春很冷，但那些時光，仿若是整個生命當中最溫暖的春天。
在年火燒得最旺的時候，父親把鞭炮拿了出來，我和弟弟拿着小竹杆，把長長的鞭炮掛在竹杆端頭，小心點燃。噼里啪啦......清脆的鞭炮聲，把沉睡中的小夥伴們驚醒了。左鄰右舍的孩子們紛紛起床了，我們幾個發小，東院跑跑，西院串串，搶拾着未響的冷炮兒，我們把它們裝進新衣服的口袋裡，等待另一個時間，再次燃放。 待那個偷懶的太陽還在沉睡的時候，整個村莊已被我們這些調皮的孩童帶進了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光里。這個時候，母親喊我們吃餃子了。我和弟弟再也不敢多玩一會兒，生怕吃不到香噴噴的餃子，於是，立刻往家的方向跑去。
那時候，母親總是在餃子裡包些硬幣，誰若吃到了，就預示着這一年就會交上「華蓋運」。當時調皮的我，總是一碗餃子還沒吃完就又換另一碗，母親看到之後，總是假裝嚇唬我幾句：「每個人都有，就你饞嘴，吃了這碗可沒你的了！」而我也是很識趣馬上跑開。現在回憶，在那些時光，那些往事裡，裝下的都是滿滿的幸福，以及都是父母親所寄予我們的一份殷殷的期盼和深深的關懷啊！
大年初二，按照風俗習慣，我們開始走親戚。由於當時交通不便，我們家總是先要走偏遠的親戚。鑑於路程遙遠，我和父親很早就起床做準備。那時我們僅憑單車和雙腿，不知翻過了多少次山頭，穿了多少次雪地。有時候遇上崎嶇不平的小山路，父親總是把單車掮在肩頭，緩緩而行。而我時常跟隨在父親的身後，一路路看着父親的背影，看着父親兩鬢間慢慢滲出珠簾似的汗珠，順着他的臉側靜靜地滑落下來。生怕掉隊的我，咬着嘴唇，緊緊地拽着父親的衣角，一步一步踩着父親的腳印，向着家的方向慢慢而行。
親戚終於走完了，喊上左鄰居右舍幾個玩伴，我們拿着這些天積攢壓歲錢，跑進了村子裡唯一的那家供銷社，把心儀的玩具，依次買到了手中。然後，在回家的路上，我們拿起木製的手槍，以牆體為掩護物玩起了警察與竊賊的故事，無論誰贏誰輸，也許當時氣急、上頭，而如今再次回首，更多的卻像是蜂蜜那樣深深地甜在了我的心中。
元宵節臨近了，村子裡開始張燈結彩，村民們拿出自己的看家絕活兒。整個村子，頓時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變得熠熠生輝。雖然村頭至村尾不足五百米的距離，然而卻讓不太富足山村人感受到了濃濃的團圓味道。
齊得隆咚嗆咚嗆......齊得隆咚嗆咚嗆......耍故事的人來了，敲鑼打鼓，踩着高蹺，舞着雄獅，扭着秧歌，還有一群調皮搗蛋的小孩子跟後邊，他們唱着兒歌：「元宵到，放鞭炮，噼噼啪啪真熱鬧。耍龍燈，踩高蹺，包餃子，蒸年糕，奶奶笑得直揉眼，爺爺樂得鬍子翹……」
一場「馬拉松」式的新年，在歡聲笑語當中結束了。最後，只剩下那顆蒼老的大槐樹上，一盞耀眼的天燈，它本分誠實地掛在高高的樹端，為這古老、純樸的山村人帶來希望，帶來祝福，帶來平安。
作者簡介
李恩雲，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